小白的身影被落下的闪电包裹, 我的心几乎要停止了跳动,原先躺在我怀中安睡的子璃也忽然睁眼啼哭了起来,哭声混着震天的雷声落入我耳中, 脑子成了一片混沌, 我一瞬间便体会到了当时小白眼睁睁看着子璃替他受了天劫时的感受。
因果循环, 当真是好一个因果循环的道理。罗浮鬼帝的算盘果然打得不错, 当年子璃替小白受了天劫, 如今小白又替子璃受了天劫,如此这欠下的债倒确实是两相抵消了。
可子璃魂飞魄散尚且还有罗浮鬼帝替她接续魂魄,小白替她应了劫难, 可若是小白……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想下去,眼角温热, 即便是闭上了眼睛那刺目的电光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我仿佛等了许久, 直到耳畔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彻底消散我才刚慢慢地睁开眼睛, 心底存着一线希望。子璃当年不过才三万年的修行,可小白光做妖精就做了好几万年, 也许,也许……
也许他能逃过这一劫。
可心中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睁开眼睛时跟前小白布下的结界已经碎裂,头顶上方的天空也变回了原先那清澈的模样,如果不是院中那一大片的焦土我甚至会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那个飞扬跋扈的妇人还会大着嗓门的出来指指点点地让我们做些什么, 小白也会手忙脚乱的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我鼻子一酸, 望着那片什么都没剩下的焦土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抱着子璃痛哭了起来。
小白, 那只风骚又痴情的鬼差, 那只倒霉的鬼差,那只自诩厉害非常的鬼差终于还是没有躲过着该死的天劫, 子璃死时他尚且还能见到子璃的魂魄最后一面,可我却连他一撮皮毛都寻不见,这次是真的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抱着子璃越哭越响,一大一小两人,蹲在门口哭得震天响。
“知浅。”熟悉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眼底出现了一双玄色的靴子,清冷的气息拂面而来,我泪眼朦胧地抬头正对上阿黑幽深中微带伤感的神色。
“阿黑……小白他……”我哽咽着开口,话说到一半便已经说不下去了,原先还存着的一点坚强终于在看到阿黑的一瞬间土崩瓦解,我哭号着扑了上去,一手揽住阿黑的脖子抱着子璃埋首在阿黑胸前,一边哭一边模糊不清地开口说着什么,而说了什么却是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了。
思绪紊乱而又绵长,我哭得昏天黑地仿佛是要将这几百年积蓄下来的眼泪都一次性哭干,声音越哭越小,气息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小声的抽咽,而阿黑的手却是始终放下我的背后一下接着一下地拍着,一种无声的安慰字背后传入心中,我本能地将阿黑抱得更紧了些。
“阿黑……”我低声呼唤,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依旧是那一贯的清冷语气,可在此时听来却让我忽觉安定。
“阿黑,阿黑,阿黑……”我带着微微的苦涩一声声地唤着阿黑的名字,好像是在寻求什么保证一般,每喊一声便将阿黑抱得更紧了一些。
阿黑没再说话只是将拍着我后背的手转为搂住了我的腰,不松不紧的很是让能安心。
“阿黑,我想回家。”我抽了抽鼻子闭上眼睛靠在阿黑怀中,疲惫感铺面而来。
“好,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带着那从未有过的温煦与柔软抚慰着我,催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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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才知道那原本应该魂飞魄散了的小白竟然没有死成,当日天劫来至之时阿黑带着罗浮鬼帝前来救下了小白一命,这才没让这只老得都快掉牙的风骚狐狸魂归大荒。
只不过对于小白来说如今这般模样却还不如让他死了来得更痛快一些。因这天劫太过厉害,即便小白用他几万年的修为铸出了一道仙障也依然没能将那电闪雷鸣挡住,一身耀目的狐狸毛被雷劈成了一片焦黑,如今只能化成人形被阿黑用浸了药水的布条裹成一个木乃伊,只剩下两只黝黑的眼珠子和两个鼻孔在外面。
我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小白的时候直接笑翻在了地上,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满脸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直到行动不便的小白怒气冲冲地跳了过来小踹了我一脚才缓过劲来,饶是如此脸上的笑容也终是无法收住。
罗浮鬼帝本是想要将子璃养在身边也好日后助她再次飞升成仙,奈何子璃先天不足,地府的阴寒之气实在是不利于她修行再加上小白如今重伤未愈,万般无奈之下罗浮鬼帝只能将子璃交给了前来为那妇人超度的和尚暂为抚养。
如今一切过去,子璃安然出世,小白即便是暂时被毁了容但也已经活得活蹦乱跳元气十足,罗浮鬼帝了下了一桩心愿后也回了罗浮山,临走前还去探望了下木乃伊状的小白,看样子同小白的心结也是解开了。
我又回了一趟人间,同阿黑一起去看了看那妇人最后葬着的地方,坟头已被新生的杂草覆盖,翠生生的模样很是生机盎然,我此前有专门去奈何桥边寻过那个妇人却被告知已饮下孟婆汤转而又入了轮回,据说罗浮鬼帝为了报答那个妇人对子璃的大恩给她开了个后门,此后三世都会儿孙满堂幸福平安。
我当时很是困惑,那妇人死得这般惨烈为何还能不带丝毫怨恨地转世投胎,我去寻她也本是想着若是她心存执念无法入轮回替她解上一解也是好的,免得又为小白和子璃的将来平添了什么祸端。
孟婆告诉我说,父母对子女不会存在怨恨,再加上那妇人知晓将孩子交给我同小白必然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因而才会了无牵挂地离开。
我觉得这很是圆满也很让我欣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我同阿黑,小白临去赴天劫时同我说的那席话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疙瘩,之后我也有寻着机会去问小白奈何他却总是重复着之前的那套说辞,更是让我憋闷。
可是问阿黑……
我摇了摇头,看着前面站着的那个玄色的人影,夕阳将他周身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光影,若隐若现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着迷,可阿黑却始终是那种清冷的样子,好像之前那个抱着我安慰着我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我知道这样的他即便是我开口问了他也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就像小白说得那样,从我认识阿黑开始虽然他始终是那样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但每次我遇上什么事情第一个出现的人也是他,他不告诉我,瞒着我定然是有原因的,我想也许某一天阿黑他会愿意告诉我。
而且我隐隐地觉得也许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