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妤面前,她向来你我相称。
长妤一脸平静,目光越过她的身子望向内殿,“怎么样了?”
萧诗媛摇摇头,“刚才太医回说已经见红,怕是不好呢!”
长妤皱了皱眉,沉声道:“沐妃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这点打击都受不了。”
萧诗媛道:“她向来身子就弱,心事又重,不瞒你说,今天我跟皇上在内殿说话,怕是让她听见了,这丫头记到心里,又有她哥哥死罪难逃,她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长妤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萧诗媛接着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父皇了,这事,恐怕他会怪罪。”
她话说到此就不再说,转身宣退宫人后才接着道:“妤儿,我总觉得不安,毕竟我们瞒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长妤语声泰然的道:“她若真是这样经不住事,就是我错看了她。”
萧诗媛看着她,一时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长妤看着内殿道:“太医进去多久了?”
“一刻有余了。”
正说着,就见太医拎着药箱从里面出来,朝上行了大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皇后暂且平定了情绪,沉声道:“免礼,沐妃的情况如何?”
太医道:“沐妃娘娘胎儿暂时稳定,只是要多加调养,万万不可再有今日之事,不然,就是华佗再世也不成了……”
殿里一声冷笑传来,“吴太医若不敢称这华佗再世,还有谁敢?”
吴璧人抬头看了一眼穿着绯红宫装的公主,只觉满目耀眼,猝然低下头,“微臣惶恐。”
“依大人看,沐妃娘娘的身子能不能顺利产下龙裔?”
吴璧人低着头道:“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
吴璧人这才大着胆子道:“臣恐怕沐妃娘娘的胎儿最多可再保三个月。”
萧诗媛与长妤俱是一怔,彼此对望一眼。
长妤亟声问道:“可有什么办法?”
吴璧人道:“办法倒是有,只是会损伤母体,怕不能两全。”
萧诗媛拉着长妤,有些怕了,“妤儿……”
长妤反握着她的手,对吴璧人道:“吴大人,今日的事本宫希望你守口如瓶。”
“微臣以断不敢胡言乱语。”
“下去罢。”
“微臣告退。”
吴璧人走后,长妤一直低头沉思着,萧诗媛跟在她身后,满脸忧虑,“这可如何是好?好容易有个孩子……”
长妤转身看着她,眸子里露出锐茫,冷冷一笑,“娘娘何必担心?反正你与父皇需要的从来不是沐妃那个人。”
萧诗媛脸色一怔,嘴唇颤抖着,居然接不出话来。
长妤道:“吴太医是信得过的人,让他保住沐妃的胎儿是万无一失,只是……沐妃是断然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萧诗媛道:“出宫去万一有个闪失,怕遭人非议。”
长妤冷笑,“留她在宫里,别人岂不更会说娘娘嫉妒,夺人孩儿。”
萧诗媛哑口莫辩。
长妤缓和了下语气道:“答应你的事我办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也能够做到。”
萧诗媛伸手指天道:“你放心,我决不会负你。”
长妤笑得苦涩,她这句“不负你”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悲,造化弄人,到头来,她却不得不与一直仇视的人联手。
她转身向外走去,萧诗媛叫住她,“妤儿。”
长妤停下来,“还有事?”
“恩……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走?”
走,长妤在心中冷笑。是啊,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她是该走了。
“不出三个月。”
萧诗媛不无担忧的道:“上次南越求亲使者被你父皇赶出宫去,怕是不会再来……不如我让爹爹亲自出塞去说和一下?”
长妤看着她的脸,目光如苣,“你怕我反悔是吗?”
萧诗媛在她的目光下低下头,“不是的。”
长妤冷笑,“你放心,去留现在已由不得我了,箭已离弦,再收不回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身子走至一半又丢下话,“我听说玄凌王并未离京,派密探找着他落脚之地,剩下的事我来办。”
萧诗媛只有应承的份,“我会让爹爹尽快去查的。”
更漏三遍,夜凉如水。
不知不觉已近入秋,长妤洗完澡,穿着白色中衣站在窗边,无声看着天上明月发呆。
明月拿了披肩走过来,“公主,夜里露重,小心着凉。”
她小心将披肩替她盖上,长妤动也不动,叫住她道:“明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赶尽杀绝了?”
明月惶恐的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知道公主必定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只是沐妃娘娘有点可惜了,她虽然不是自己人,但是看得出,江大人一家对皇上还是尽忠的。”
长妤冷笑,“或许罢,只是上阳夫人的小儿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静毓宫卫尉的名单上,本宫不得不提防。”
“后妃的亲属在宫内任职也不是稀罕事,沐妃的哥哥是禁卫军也没什么要紧。”
“是,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若是有意隐瞒就不得不怀疑了。”她清楚得记得那个满脸憨厚笑容但双眼却炯炯发亮的男子,那并不是一双普通的眼睛,他的眼神中透着尖锐的锋茫与凛然的杀机。
进入八月,入夜天气转凉,长妤站了一会,觉得头有些发沉,便早早上床睡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一夜未合眼,隔天起床便觉浑身酸痛,头沉得似灌了铅。
长妤知道自己病了,也不叫太医来把脉,只吩咐下去要静养,独自躺在殿里休息,不让人进殿。
宫人守在门口一整天,也听不见里头半点动静,至
傍晚时分,有人沉不住气,想要悄悄进去看看情况。
指尖还未碰到门环便被一个冰冷的女声唤住,“放肆,公主吩咐了不许人进去难道你没听到吗?”
芳儿一惊,立刻惶恐的退到旁边,低着头道:“奴婢该死,公主一天没有动静,奴婢只是担心公主会出事。”
明月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芳儿,你到桐梓宫服侍的时日子也不短,怎么连公主素来的规矩都还不了解?”
芳儿额上冒出冷汗,“奴婢该死。”
明月道:“你拿着宫规到宫门口跪着,背上两个时辰。”
芳儿委屈的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辩驳。
明月看了她一眼,又道:“别怪我罚你,我也是为了你好,今日若不小惩大戒,明日你若犯了杀头的死罪,那就为时已晚了。”
她冷哼,面有得意之色。
芳儿只是垂着头,哭哭啼啼的取了宫规到大门口跪着。
……
传说凤明山庄是帝京一位富商的私宅,是为了一位小妾所建,府邸四周环山绕山,景色优美,堪比皇家庄园,富商自从娶进这名小妾之后便十分宠爱,只可惜红颜薄命,小妾荣宠太盛,招来诸多忌恨,最终被人设计害死了,小妾死后,这园子便被空了,只留了几个看园子的小厮。
临水凉亭垂下四壁纱幔,淡淡的香味自帘内传出,紫金铜炉中烟雾袅袅上升,人在其中,如临仙境。
四名黑衣家仆不远不近的站着,表情警戒的看着远处动态。
凉亭内,一对男女正盯着棋盘思考着。
白子来势汹汹,而黑子节节后退,只守不攻,眼见就要落入败势,最峰回路转,在最关键的时候吃掉对方一盘白子。
男子仰天而笑,笑声爽朗不拘,“公主好棋艺,在下认输。”
女子红唇微扬,一双眸子璀璨如碧,在他眼中漾起层层波浪,“王爷承让了,本宫才疏学浅,不过凭一时的运气罢了。”
她低着头,将棋子一粒粒摆回原位,表情认真又冷漠,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股下淡淡的阴影。
南宫浚烨望着她,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早就听闻过大顺朝这位长妤公主的传奇历史,早知道她的铁腕与政治头脑,可是如此近距离观察下,她却只是一个长相绝色的弱女子罢了。
而让他不能忽略的是,这个女子确实有着令人折服的一面,他隐藏身份留匿帝京,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却不知以什么方法搜到他落脚之处,一骑轻轿,四位随从,上门微服拜访。
这份胆识让他佩服不已,而更让他惊叹的是她的直接……
长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无耐一笑,“王爷干嘛这么盯着本宫?”
她扶了扶发疼的额角,抬眸看着她,冰冷眸峰带着丝丝慵怠,看在他眼中,却另有一种风情。
“本王只是有一事不解。”他皱着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