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丁老夫人让墨香她们及姚嬷嬷侍候范安阳回房歇午,把贺璋家的留下来,仔仔细细的问过小外孙女儿在京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那桩意外,还有范夫人怎么好好的会把十月怀胎的女儿给忘了?
贺璋家的苦笑着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奴婢回到府里再侍候六姑娘时,夫人已经完全不记得六姑娘了!”
“我听说,那天就你和另一个丫鬟留下来,其他贴身侍候的都跟着进宫去了?”
“其实也不算进宫,就算是夏宫,也不是我们这些丫鬟、仆妇能进的,奶娘她们都在外头候着,听说那天七少爷和六姑娘临出宫时拌嘴,七少爷没跟六姑娘一起出宫,去找老太爷和大少爷了。”
随侍的人不得不分了三分,一部份人留在宫门外等着范夫人出宫,另一拨人护送范安岳去找范太傅和范安柏,而剩下的那一拨护送范安阳,结果就此进了鬼门关。
如果那天家丁护卫没有分成三拨,杨十一郎的人未必能轻易得手。贺璋家的叹了口气,把丈夫听来又转述给她听的这些话咽下去,丁老夫人又追问几句,贺璋家的把底都掏了,老夫人仍是揪着她不放。
“老夫人,能说的我都说了。”贺璋家的苦笑,“老太爷请您相帮教养六姑娘,就是怕那天夫人想起六姑娘,会责怪自己忘了六姑娘,使六姑娘失了母亲教养。”
失了母亲教养的女孩,日后不好说亲,更何况范安阳还有个更致命的缺点,丁老夫人重重的叹口气,“我明白了。”
范家内宅的主母遗忘了自己的女儿,那些姨娘、庶女怎可能放过机会欺凌范安阳,会心疼她的人都不记得她了,纵使有像贺璋家的这样的管事媳妇在,面对庶出的小姐或算半个主子的妾室,又如何护得住范安阳?
范太傅他们这些男人又不可能时时守在内院里。范安柏兄弟还得进学呢!他们兄弟两日后若没出息。叫范安阳仰仗谁去?把小外孙女送到她这儿来,应该算是最适合的作法了。
丁老夫人之前未曾试图从范安柏兄弟口中去探消息,一来子不言父过,二来也是考虑到他们两个男孩子住在外院,对内院的事怕是知道的不多,丁老夫人留下贺璋家的问话,原想她就在内宅侍候,知道的肯定比两个男孩多,却没想到,原来贺璋家的曾离开范府嫁人。而后又再回来当管事媳妇的,间中范府里发生何事。她是一概不晓,只知道最后的结果,范安柏出手,踢掉了姨娘们安插的丫鬟。
至于被庶女抢走的东西,丁老夫人觉得那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小外孙女不再被那种恶心人围绕。
“你们就安心住下,诸事有我做主。阿昭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你们只管说就是。”
“我代姑娘谢老夫人垂怜。”
“谢什么啊!要不是她娘不争气,又怎么会委屈她一个小娃儿这样千里奔波。”丁老夫人对女儿的不满陡增,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那儿教坏了,怎么小女儿会这么不争气?
十月怀胎啊!怀的又是双生子,两个孩子在腹中时,当娘的感觉肯定很特别,女儿怎么会轻易忘了呢?
等贺璋家的回来。范安阳已经睡下了,四下看了一遍,一切皆井井有条,心下微松,她交代了守在内室的墨香一声,便回了自己的住处,等她再过来时,范安阳已经起身,竹香和丁香正在铺纸研墨。
“姑娘不是想练字吧?”
“不是,只是想玩玩。”范安阳笑着举起左手,“上次听复常表哥说,有人能左右开弓,双手都能写会画。”
真是傻孩子!这种事一听就知是杜二表少爷在哄孩子,不过贺璋家的并没有拦,“您要拿左手练字习画也成,就是得记住,千万别动……”
“右手。知道。”
范安阳有点无奈的应诺,没有试图去说服贺璋家的,有人天生就是左辫子,在她以前的那个世界,可不只双手万能,还有人用脚或口来抓笔作画呢!
只是她没那么聪明能干,会想用左手来试着握笔,也是闲着无聊!唉!这个时代的女孩能做的事,还真是不多,偏偏她的右手还受了伤,别说绣花习画,就是拿着筷子吃饭都不行。
她现在最多就是看书,逗红红它们玩,其他事贺璋家的她们不敢让她碰,之前还有范安岳时不时在眼前耍笨,看他和复常表哥两个斗画、斗嘴,每天过得可热闹啦!现在他们两都回广陵去,府里的几位表姐看来都很有想法,相处起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远远的传来微弱的哭叫声,范安阳愣了下,转头问墨香:“方才那是?”
“大概是丁十三小姐被送去祠堂了。”
夏莲皱着眉头:“奴婢看着三夫人很不高兴呢!”
“那是一定的。不过谁让她女儿不长眼呢?当着老夫人的面就想欺负咱们姑娘,啧!真是个……”傻子。后两个字没说出口,可那意思屋子里谁不懂,所以瑞芳额头被贺璋家的敲了一记。
“你们几个嘴巴统统都得给我老实了!要记得,这儿可不是范府,六姑娘尚且是个客,就算丁家人有什么不妥,你们也不许顶回去,小心谨慎点,要是惹出事来,可别怪我把你们送回府去。”贺璋家的厉声道,范安阳扫了众丫鬟一眼,觉得这个威胁实在不具什么威胁性。
不过之前贺璋家的跟她们挑明说白过,如今是客居,六姑娘还是个孩子,若丁家的主子们看她们侍候的不好,要把她们换下,换上丁家的人来侍候六姑娘,只消能在大少爷那儿圆得过去,六姑娘都只能生受着,更何况她们?
“我们知道了,出门绝对不乱说话就是。”
“可不只出门不乱说而已,就连在院子里,也不能乱说,得记着隔墙有耳。”贺璋家的皱着眉再次交代。
贺璋家的三申五令,夏莲她们只得乖乖应诺,范安阳侧耳已听不见那哭喊声,拿了手静下心试着用左手握笔写字,可是她右手就算没受伤,拿着软软的毛笔写字本就不易,更何况是非平常用惯的左手,只见她握着手上的笔慢慢的描着字帖。
不多时,就有丫鬟来报,道是四姑娘她们做客回来了,给她带了吃食和缎花。
贺璋家的谢了那丫鬟,把她送来的东西捧进屋里。
范安阳正瞪着自己辛苦的成果,唉!毛毛虫啊!真是太打击人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硬笔呢?拿着软软的毛笔真心写不惯啊!
“六姑娘,这是四姑娘使人送来的。”贺璋家的打发夏莲她们,将吃食和装缎花的盒子打开给范安阳看。
“多亏了四姐姐她们,出门还记着我,嗯,这样吧,你把大哥那天带回来的绣屏挑三副出来,给四姐姐她们送去吧。”
“这成吗?”
她迟疑的问,那几副绣屏做得并不怎么好,不过胜在花样新颖,绣法又是京里时兴的。
“有什么不成的?你想太多了!”范安阳笑得没心没肺。
“可那几幅不是仿姜家绣庄的小绣屏吗?”
范安阳却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只有姜家绣庄能做小绣屏?咱们不能叫自家绣娘也绣副画作成绣屏?”
“您的意思是?”
“四姐姐要是问,你就说……”
“这是家里的绣娘在船上打发时间做的,大表少爷见了好,觉得这样摆着闲置可惜了!就让人去订制框架,弄成了小绣屏,四姑娘说跟姜家绣庄的小绣屏很像?这真是巧了!”贺璋家的掩嘴轻笑,丁筱湘也笑,不过若有所思的低头打量着桌上的三副小绣屏。
说巧,也真是巧!都是小绣屏,不过范家小表妹拿来的小绣屏,却比姜家的小绣屏出色新奇,因为供不应求,姜家绣庄的小绣屏的样式就那几样,本来是物以稀为贵,但人人都有,花色还都一样,就失去了那份特别。
她拿起小绣屏来端详,严格说起来,这几幅小绣屏兴许及不上姜家绣庄的小绣屏有价值,但上头的花样绣法倒是很吸引人。
“这是你们家的绣娘绣的?听我娘说,范家大表哥打算开绣庄,难道也打算做这小绣屏?”
“这成吗?姜家绣庄的小绣屏可是做出口碑了,想从他们手里抢生意,可没那么简单。”丁筱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问着,丁筱湘伸出纤指戳了她的额头,“你懂什么?”
“不懂,可我听娘说做生意不容易。”
贺璋家的微笑回道:“这奴婢也不懂,大少爷原是想让绣娘跟下来教教六姑娘女红的,可没想到她们几个手艺好,闲着无事捣鼓出这些来,杜家两位少爷也觉得好,开家绣庄挣些零花钱,别总是跟家里伸手,要用钱自个儿手边就有,方便。”
丁筱湘倒没想到这几位表兄年纪不大,却有这种想法,后又想到杜家的情况,想来他们想自个儿开店挣钱,是不想被家里的继母拿捏住吧?
不过未分家的儿女不得有私产,怪不得他们要跟祖母租铺子,这一来也算是有长辈知情,祖母甚至可以说那是她的铺子,让几个侄孙、外孙帮着出主意,挣几个零花钱花花罢了!
丁筱真没想那么多,她两眼明亮,对姐姐道:“我们能不能将这小绣屏拿来给九娘添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