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堂姐还在外面呢,你不去帮她,她受伤了怎么办?”
“她若是要受伤,我也没办法啊,”谢屿无能为力地摊摊手,“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去了也只是帮倒忙。”
“怎么可能?”凤千陵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轻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不是不会,是武功太蹩脚。”谢屿纠正他,“我打小身体就不好,后来被家人送到崂山药谷当做药罐子养了许多年,才勉强活到今日,如今能自由行走就不错了,哪还有体魄练什么武功,我那轻功是有个老头子临死前非要传给我的,算是便宜捡来的。”
凤千陵半信半疑。
倏然,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脸颊射入他身后的木板上,带出一丝鲜血,凤千陵只觉得脸颊一痛,就听谢屿幸灾乐祸地笑道:“哎,看来你时运不济啊,这批人又是来杀你的。”
凤千陵脸色惨白,第二支利箭向他射来的时候他身体一偏,敏捷地躲开,一边冲谢屿喊道:“你给我解开啊,否则若是有人杀进来,我俩都得死。”
谢屿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你搞错了吧太子殿下,你死了就死了,我又不心疼,我却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虽然武功不好,但胜在轻功无双,没人抓得住我呀!”
凤千陵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翩翩公子般的男子简直就是人面兽心,是地狱里来的魔鬼,这种泯灭人性的话他竟然还能理所当然地说出口,凤千陵气得想咬他。
他哇哇叫道:“你不在乎我堂姐在乎,你快给我解开!”
谢屿鬼影似的凑近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后,呵斥道:“谁是你堂姐?不准你这么叫阿久,你们一家子黑心肝的东西,和阿久没有半点关系。”
凤千陵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言久的忠实拥护者。
言久逼退众人从外面闯进来,刚巧看到谢屿在打凤千陵的脑袋,她还来不及说话,就有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言久二话不说,提刀就和他们扛起来。
“幽冥剑法”一共四式,招招逼人,言久被困在公主府的时间里,日练夜练,对每一招每一式早就烂熟于心,但正如鬼诉所言,她使出来的“幽冥剑法”还是太生硬了,就像是依葫芦画瓢,只见其表象,不见其精髓。
不过对付这些功夫还未练到精髓的黑衣刺客,已经绰绰有余了。
言久一式看似温柔的“乘风破浪”,落剑之时却连着削了两个人的脑袋,两颗圆滚滚的头颅飞出去,鲜血洒了满地,头颅滚啊滚,滚啊滚,滚到凤千陵的脚边,从未见过此等骇人场面的凤千陵大叫一声,脚步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爬远了些。
谢屿站在桌子后面笑话他:“太子殿下,好歹你也是个男儿,怎么这么经不住吓?当年你父皇登上皇位时,不知道取了多少颗这样的人头呢,数都数不清,所谓人死如灯灭,那些冤死的亡魂就算真的有灵,也是去找你父皇,不会来找你的,你放心吧。”
凤千陵本就被吓得够呛,被谢屿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无数的怨魂,他面色惊恐,一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
谢屿:“……”
他分明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堂堂一个太子,竟然这样胆小如鼠,嘉元帝后到底是怎么教养他的,难不成让他每日在府里绣花吗?
忽然,那“失心疯”的凤千陵大叫道:“失火了!”
谢屿朝后一看,船头上果然燃起了一把大火,他在一阵刀剑相撞之声中唉声叹息地看向凤千陵:“看来我们得弃船而逃了。”
旁边就是琅琊山,谢屿给凤千陵解开了手铐,咸气腚神地拍了拍凤千陵的肩膀,笑道:“你可以趁机逃跑了。”
凤千陵不傻,此时逃跑,他迟早落入那些来杀他的刺客手里,说不定那些人还不打算活捉他,只要提着他的脑袋回去复命即可。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我不会逃的。”
言久长剑往下一压一挑,三把长刀被她轻易地挑飞了出去,她一式“雨打云销”,一剑同时抹了三个黑衣人的脖子,继而她与谢屿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以眼神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提着凤千陵便纵身跃入了水里。
李怀和一个中年男子见状,各自解决完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紧跟了上去。
琅琊山虽地势险要,却钟灵毓秀,可惜是深夜,暂时无法得见琅琊山的美景,几人一身湿漉漉地上了岸,怕吸引敌方目光,也不敢烧火烤衣服,只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在琅琊山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
谢屿走在言久前面,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言久,山林间的月光暗淡,言久将濡湿的头发散了下来,长发披在肩侧,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文雅娴静。
谢屿发现,言久只要没有提剑杀人,大多时候都是娴静的,她就像一汪静止不动的湖水,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幽静,和她在一起久了,越急躁的性子都能有所改善。
暗光下的言久脸色微有惨淡,谢屿轻轻拧了拧眉心,绕到言久的身后,吩咐道:“李怀,你开路,李叔你走凤千陵后面,若是他敢有任何异动,就一剑杀了他。”
几人迅速调整位置,凤千陵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谢屿断后,言久走在他前面,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河水打湿了,后肩上的衣服被大刀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谢屿仔细闻了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忽地拉住言久的手:“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言久只觉得谢屿的动作着实太快,她竟然还未有所觉察便被他拉住了手,她条件反射要挣开,谢屿却握得更紧,他声音沉沉道:“李叔,把金疮药递给我。”
言久松了力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谢屿松开她的手,撩开她后肩上的衣服,伤口虽然不深,却很长,还在往外渗血,皮肉被河水一泡,已有些翻卷,看起来触目惊心,谢屿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长的刀伤,她跳进河里,又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竟然吭都没吭一声,这女子……谢屿心疼得要命,恨不得这刀伤就是落在他自己身上的。
他小心翼翼地微微撕开言久后肩的衣服,洒了金疮药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身上有些微干的衣服轻轻地将伤口缠上,他动作温柔而细致,些微粗粝的指腹轻轻划过言久肩上细嫩的皮肤,属于男子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暗夜之下,言久忽然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不自禁地躲了躲。
这个动作极为细微,是属于某种女儿家娇羞的闪躲之态,被谢屿敏锐地捕捉到,英俊的男子面上就露出几分志得意满来。
站在高处的凤千陵低声咕哝道:“分明就是趁给我堂姐上药的机会占我堂姐便宜!”
这里除了谢屿都是高手,不过谢屿虽然武功不好,耳朵却很灵,即便周围有风声鸟叫声虫鸣声也没能阻拦他将凤千陵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言久越发尴尬了。
谢屿则掩饰什么似的佯装咳嗽了声,假装没听到凤千陵的嘀咕,轻轻拍了拍言久的肩道:“好在伤口不深,如今上了金疮药便不会受到感染,应该无碍了,走吧。”
整片琅琊山都是黑漆漆的,倘若不是今夜月色正好,一走进山林间必然伸手不见五指,半山腰处有几间瓦房,李叔带他们走进去,房间里竟然是干干净净的,一应桌椅板凳摆放都十分整齐,桌上还有茶壶和茶盅,茶壶里的水是凉的。
抹黑走了大半晌的路,大家都有些口渴,李叔怕这茶里有玄机,特意用银针试了,确定没毒才给每人倒了一杯,他叹道:“没想到琅琊山竟然还有人住。”
言久隐约记得谢屿曾提到琅琊山的余清怡前辈乃是位大宗师。
“这里以前可是有盛景的?”言久出于对大宗师的好奇,问道。
谢屿就势在板凳上坐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十多年前琅琊山有余清怡前辈坐镇的时候,别人提到琅琊山都说琅琊派,琅琊派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余清怡前辈更是德高望重,只可惜后来凤名城坐上皇位后,担心这些江湖势力影响他的朝廷,就以琅琊山窝藏罪犯为名派大军攻入,将琅琊派给剿灭了,死的弟子没有八百也有六百吧,堆尸如山,血流成河,鲜血汇聚到山下的长河里,将长河都染红了一片。”
他提到这些往事的时候难免总有些唏嘘,好像那些残忍恶毒的事已经很久远很久远,却又好像只是发生在昨日。
“据说当年余清怡前辈以一当百,可惜他一个人武艺再高也敌不过大军压境,稍有点能力的都与大梁军队拼得你死我活,有些老弱妇孺便被人偷偷从密道送了出去,反正活下来的很少很少,”谢屿一脸沉重地朝李叔看去,“对吧,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