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略微一想,忽然明白,钟定奚的本意,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还木家村一个真相这么简单,而是想借此事,断了钟麒煜一只臂膀。【】
如果让他去,那么,哪怕底下没有埋着焦黑的尸体,也会让钟定奚弄来。
“这事你不行。”钟彦廷直接否决,“朕另有事情派你去。”
“父皇,不如由儿臣前往?”钟麒煜与钟定奚打着同样的主意,不过,他自然想保住李堂。
“这事你也不行,堂堂太子,要以大局为重。”钟彦廷也没让钟麒煜得逞。
此时,一直是静默之色的范烨风,从队伍中间位置走出,他立在大堂之中,犹如鹤立鸡群,高不可仰视。
“皇上,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烨风,这事交给你,甚合朕意,此事也只有交给你,朕才能放心。”钟彦廷语重心长地道。
“末将定当不负皇上所望。”范烨风应承道。
“嗯,你务必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查清真相,等会儿朕修书一封让你带去,让横州知府配合你调查,若有人从中阻挠,朕准你先斩后奏。”钟彦廷虽则说给范烨风听,实则警告底下众人。
先斩后奏。
这赋予了范烨风多大的权力啊。
“末将领命。”范烨风抱拳受命,但没有退下,而是进言。
“烨风还有何事,但说无妨。”钟彦廷和气地道,不似方才凌厉。
“末将恳请皇上委派一名刑部官员与末将同往,一来以示公平,二来倘若需要验尸,寻找蛛丝马迹,定是需要刑部帮忙。”范烨风有此一说,除此之外,自然还是担心先斩后奏带来的隐患,范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也本不该出面揽事,然而,倘若就此放任,又实在难安,毕竟,这牵扯到百来条无辜之人的性命,不想因为朝堂斗争做了牺牲品。
“当然是虎父无犬子,除了勇气过人之外,考虑也是面面俱到。”钟彦廷赞赏有加,然而,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朕准了,退朝后,你与杜爱卿协商就可。”
“杜爱卿务必全面配合范爱卿查明真相。”钟彦廷望着底下五十来岁的刑部尚书杜进楷道,此事一闹,让他对刑部、吏部和工部三位尚书有了一定疏远之态。
“谢皇上。”范烨风退下,重归队列。
“微臣遵命。”杜进楷本本分分地应承,没有多余的想法。
“来人。”钟彦凡似乎有些疲倦,眉间隐隐有一股无法发泄的怒意在鼓动,他沉着声音一宣,大殿门口,立刻进来两人,等候在御座下,“将李爱卿先行带下去,这段时间,有劳李爱卿先在家里休息,不得与人有往来,想必烨风会以最快的速度,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皇上……”
李堂的呼喊,没有换来什么,只有被两名侍卫给请了下去。
“至于邢业……”
戚少棋立刻进言,带着一分难以察觉的急促。
“皇上,微臣听闻邢大人方才那番话,可见他对暴雨之后的虫灾鼠灾以及瘟疫一事,有着独到的见解。微臣也有耳闻,瘟疫一事,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应当要防患于未然,不如派邢大人随同微臣前往沽州。若是李大人有错,微臣自然不能说什么,若是邢大人有错,如果他能在这次事情中建功立业,还希望能够将功补过,这全是为了沽州的百姓,为了大兴朝百年大计。”
钟彦廷一听,的确是比较赏识邢业的才能。
“邢业在户部当值以来,既然没有闹事,那也算安分守己,倘若能救百姓于水火,朕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若是查清横州木家村一事确是李堂之责,朕自然还会给木家村百姓一个交代。”
“微臣谢过皇上。”邢业规规矩矩地对钟彦廷磕了一个头。
“父皇,这事不可。”钟麒煜急忙阻断,“虽然戚侍郎爱惜人才,而邢业的确也有些才能,但是,万一他在途中逃跑并且散播谣言,扰乱民心,阻挠沽州救灾一事,又该如何?”
“微臣绝对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邢业再度磕头。
钟麒煜不屑一顾:“谁能保证你没有?你处心积虑多年,谁知道你没有阴谋?”
“太子二哥息怒,邢业也不过二十出头,哪里会有什么处心积虑,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谁?”钟定奚难得为邢业说了一句话,“不是人人都像李尚书一样,八年前做的事,能够隐瞒那么久,如果不揭露出来,此事就会尘封了。”
“好了,太子所虑也不无道理。”钟彦廷的眼里,透着满满的失望之色,“倘若邢业在这途中滋生事端,的确不能不考虑。”
“既然戚侍郎有心替邢业谋一条生路,不知戚侍郎是否愿意替邢业做担保吗?”钟麒煜满是算计之色,一早认定是戚少棋想要挤掉李堂而想登上工部尚书之位,他就不让戚少棋遂了意。
“这……”戚少棋略显犹豫,倒不是为自己的仕途担心,而是担心就此保证惹来皇上的猜忌,皇上最是忌讳结党营私,若让皇上知道两人勾结也就罢了,可让皇上顺藤摸瓜勾出后边的事情,他们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微臣身份低微,即便担保,也未必能够承担所有的责任。”
“那朕就封你为此次南下的钦差大臣,全权处理沽州一事,这样,戚爱卿的身份就不低微了。”钟彦廷当机立断,既替戚少棋解决难题,更替自己解决一直困扰的人选。如此一来,他也不再择选钦差大臣,金口玉开,直接敲定人选。
戚少棋怔在那里,仿佛不敢相信。
“戚大人,还不快谢恩。”刘贤催促了一声。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戚少棋应得力不从心,仿佛傻眼了一般。
“都起来吧。”到了此刻,仿佛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一样,钟彦廷这才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底下众臣,也是几不可查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倒霉的事情不会降落到他们的头上了。
“皇上,目前无法确信沽州一带是否有瘟疫,那么,是否先派遣一名太医一同前往,也好未雨绸缪?”戚少棋担当起如此重责,不得不多家考虑,虽然是询问的口吻,然而却惊动不少人。
“若真出现虫灾鼠灾引发瘟疫,太医院必定要派人前往诊治,此事,朕自行与韩太医商量。”
太医院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而没有上早朝的必要。
“父皇,比起京都,药王谷不是离沽州显得更近一些吗?”钟定奚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药王谷受挫,而且,对钟九的身份存了疑惑,若是这次能请动药王谷的人下山,那么,打探消息也更加容易。
“老五倒是提醒朕了,皇家给他们仙泉山,就是造福百姓之用,若当真碰上瘟疫,少不了药王谷医圣的帮忙。”
迷雾仿佛就此被拨开,一下子清楚了不少,钟彦廷显得神采奕奕,不再阴沉着一张脸。
解决一事,戚少棋又提出一事:“皇上,若是出现虫灾鼠灾以及瘟疫等,需要一定的药材,才能驱除虫鼠,以及预防治疗瘟疫。”
“米粮加上药材,物资必定加重,这又会耽误行进速度。”钟彦廷又有了顾虑。
“不是还有药王谷吗?”钟定奚再度提起。
钟彦廷挥了挥手:“不行,药王谷一共才那么几个人,押送不了多少药材,而且,药王谷药材种类虽多,但分量远远不够。”
“父皇,儿臣听七弟说起,沽州有一个大药商,既是药商,想必储存大量的药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否让七弟先行借用再说?”钟定奚的脑子,转的也比较快,尤其对熟知之事。
“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主意不错,但不可强取豪夺。”钟彦廷借此教育,“戚爱卿,带句话给老七,承诺事后给他们一点好处,万事给自己留点余地,有舍才有……”
“报——”宣政殿外边,有两名侍卫拖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士兵进来,士兵已然昏迷。
“皇上,此人从沽州而来,身上带着急件。”一旁拖着的侍卫道。
“传上来。”钟彦廷话落,刘贤匆匆忙忙从台阶上下来,取过信封,呈了上去。
钟彦廷展开信封一览,眉头深深蹙在一起,他望了眼邢业:“戚爱卿,即刻动身前往沽州。”
众人一听,估摸着信封上的意思,与瘟疫两个字脱不了干系。
出得宣政殿,众人纷纷围上来寒暄,无不是恭贺之言,戚少棋只有苦笑不已。
“戚大人,此次若是凯旋归来,工部尚书的位置,兴许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是啊,到时候,你可就成了大兴朝最年轻的尚书了。”
面对带着不怀好意的贺喜之词,戚少棋沉默以对。
众人觉得扫兴,扭头就走,待人群散得所剩不多之时,戚少棋和邢业并肩而行。
“今日你太鲁莽了,差点坏了事。”戚少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片严肃。
“我知道,也把你给牵连了,但我等了那么多年,没有一天不是在想木家村的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若是坏了事,我自会向九……公子请罪。”邢业负气道。
戚少棋叹了口气:“也罢,今日这事还好是由范少将军去办,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往后可别意气用事了。”
邢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