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听,这时,银荷走进了屋子,附耳道,“夫人,阳桑公说了,明日与老夫人一道同来,请夫人放心。”
父亲和母亲都出动,姝儿多半是有救了,陈氏松了一口气,对香闵道,“去对姝儿说,她明天就可以被放出来。”
香闵赶紧去传达消息。
然而,第二天早上阳桑公和陈老夫人并没有来,下午也没有来,早上宫姝受了夹指之刑,下午又在下人的监视下生生跪了两个小时,整个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宫白氏到时出现在私牢门口,看着宫姝忏悔,面无表情。
她知道,宫姝不过是为了快点出私牢,任何诅咒发誓都做得出来,并不是真心悔过,因为她眼底压抑着骇人的仇恨,宫白氏打算趁这个机会,将她的心性彻底转变过来,受再痛苦的刑罚也值得,不然她出来后肯定又要惹祸,然而,傍晚之后,宫无倾回来不久,阳桑公府的人也后脚踏进了靖国公府。
来的是阳桑公,陈李氏,平宁侯和夫人,这四人在阳桑公府的地位是最重的,竟都一起来了,可见宫姝这件事对他们的震撼有多大,也侧面说明宫姝犯下的事有多么令人发指。
宫无倾知道,阳桑公府挑这个时候来,正是冲着她放学回府,因此她主动来拜了老夫人,坐在阳桑公府一家子的面前,面容素静和善。
陈李氏一双毒眼盯着宫无倾,嘴角流出一抹冷笑,“这位就是靖国公府的三小姐吧?”
宫无倾微笑点头,“无倾向陈老夫人问好。”
陈李氏语气透着嘲讽,“还算礼貌,只是宫三小姐时而痴傻,时而正常,倒是叫人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宫无倾有礼地答道,“无倾现在不是痴傻,以后也不会再是,陈老夫人可以常人之礼相待。”
陈礼氏哼了一下,不再多说。
阳桑公虽然面色冷静,可眼中却藏着愤怒和讥讽的神色,叹了一声,“这靖国公府啊,我是越来越不敢来了。”
其实,阳桑公府一直不待见靖国公府,陈氏年轻的时候,遇到了已经结婚的宫铭化,宫铭化胆小谨慎,没有什么大本事,所偏偏有一副不错的面皮和一套哄女人的招数,陈氏被他骗得团团转,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嫁过来,那个时候阳桑公府并不强大,靖国公府风头正盛,但以她嫡出的身份,也至少可以嫁一个普通公府所出的公子哥为正妻,怎么可以为人妾室?
但陈氏被迷了心窍,扬言不能嫁给宫铭化就要去死,并保证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正室,阳桑公只得将女儿嫁了过来,原本对女儿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女儿回娘家也冷眼相待,两府关系并不好,可嫁过来几年后,宫铭化的原配离世,陈氏便成了继室,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妻子,阳桑公这才亲近女儿一点,但想到宫铭化的中庸无能,心头还是像堵了一块石头,
宫白氏讶然道,“亲家何处此言?”
阳桑公端起茶水,喝下一口,润了一下嗓子,“人生在世,谁不会犯错,批评一下便是了,我的女儿却
被你们禁足,孙女好端端的,不就是发了一下魇症,就被宫老夫人下令关在私牢里,四小姐在书院,也被三小姐气得呕出了血,所以啊,我寻思着靖国公府是不是对阳桑公府有意见,才事事得一点小礼便不饶人,偏要把人往死里折腾,我如今身在靖国公府,可不知在回去至少会不会招惹了某些人,落得半死不残,发疯发狂,声誉尽毁呢。”
一番话说得宫白氏脸色微变,也语气不善地道,“亲家只怕是有什么误会,阿婉从阳桑公府嫁过来,靖国公府自问吃的穿的都好生奉着她,该有的从来不缺,只是她不知为何偏生看无倾不顺眼,或者纵容下人谋害她,或者使人在无倾的汤碗中下硫磺,如果只是前一桩,阿婉及时悔改,如今已是自由身,只是她反而变本加厉,我作为靖国公府的主母,惩罚她以正风气,督促她改良向善,又有什么不对呢?无倾从前不过是个痴傻,从来不去招惹任何人,不知是何事让二夫人恨上了她,敢问二位亲家,可将缘由说与我听?”
陈李氏轻哼一声,“宫老夫人,你说的这些,可是有证据?”
到如今这份上,竟然想抵赖么?
宫白氏不悦道,“我说的这些,府中人人亲眼目睹,都可以为证,陈老夫人若不信,可以随便找一个丫头来问问。”
陈李氏当然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她也暗骂了陈氏和宫姝不长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陈氏是她的亲女儿,宫姝是她的亲外孙,她只能向着她们,把她们解救出水火,也挽回阳桑公府因她二人受损的声誉。
有一句话叫做: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说的真是这个理。
宫白氏道,“至于陈四小姐,她吐血不过是因为下棋输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输不起,急火攻心,这件事书院所有学子都可以作证。而宫大小姐,亲家知道她为何被关进私牢吗?”
陈李氏道,“难道不是魇症?”
她感到,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然堂堂的宫大小姐,又怎么会被关进私牢?
宫白氏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家丁们都退下,宫白氏脸色凝重,“宫大小姐之所以被关进私牢,是因为她修炼苗疆蛊术,并培养出了剧毒黑蜈蚣,对三小姐下蛊,亲家说说,这样的罪,比起抄家灭族,甚至连坐外家,下牢难道不是最轻的惩罚吗?
一席话说得四人变了脸色,个个惨白如纸,阳桑公不敢相信地质问,“这……这可是真的?”
宫白氏缓缓道,“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谎字。”她继续道,“大小姐之所以失态,是因为下蛊的时候蛊虫被猫头鹰叼走,啄了个半死,由于灵性相融,所以她也伤痕累累,发疯狂乱,犹如被魇住。”
四人都惊惧不定,因为这件事被揭露出来,莫说靖国公府要完蛋,就连阳桑公府也恐怕要受到牵连,大擎对下蛊是什么态度,他们心中最清楚。
此刻,大殿气氛一片寂静,说也不再出声。
宫无倾也敛了笑容,道,“最好的办法,就
是让大姐在私牢中反省思过,成为良善之人,不再作恶,此事一笔勾销。”
然而,对于宫姝而言,作恶等于吃饭一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她彻底改了,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其实,宫无倾并不关心宫姝什么时候放出来,也不关心她是否真的向善,无论她有什么伎俩,她都不放在眼里,但拿这件事来压压阳桑公府的傲气,让他们也头疼,害怕,她还是喜闻乐见的。
良久,平宁侯才开口,“父亲,母亲,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能做的,只有劝姝儿诚心悔过,还有万万要守口如瓶,不可张扬,也不能让其他人抓到任何把柄。”
宫白氏道,“我已经请了道士,连日连夜作法,驱赶不详之物,过几日,大小姐的魇症也该要好了。”
阳桑公和陈李氏对视一眼,阳桑公道,“亲家,我们想去看望姝儿,顺便给她带一点话。”
宫白氏见对方终于消停,面上也不再是那么难看,“凌常,带客。”然后道,“老身就不奉陪各位了。”
等四人都走了,宫白氏叹了一口气,“无倾啊,虽然靖国公府越来越受瞩目,地位也提高了,可这两天,我总是不得安心。”
宫无倾手搭在宫白氏的手上,安慰道,“祖母,无倾会处理好这一切。”
宫白氏看到宫无倾眸子沉稳,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宫无倾眼底划过一抹锋锐,赫连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忽然想到了云上烨,他会不会去做什么傻事呢?
看到宫姝,阳桑公府的四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昔日高高在上,美貌如仙的宫大小姐吗?
蓬头垢面,满脸是灰,上面还有两道鞭子抽下的痕迹,衣裳破碎成丝缕,像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由于跪得太久,她走两步膝盖就颤抖一下,手指骨几乎被夹断了,无力地垂着,关节处都是红肿淤青。
宫姝像看到了救星,“外祖母,外祖母,舅舅,舅妈,救我。”
她一下子扑在铁栏上,泣不成声。
阳桑公和陈李氏都看得于心不忍,然而,想到宫姝做的事,他们脸色都冷了下来。
这时,平宁侯夫人捂住了鼻子,“哎呀,你们闻到了什么没有,好臭,像死耗子,臭水沟。”
陈李氏也闻到了,刚开始她觉得是私牢散发的气味,忍忍就过了,可这种臭味实在太独特,太恶心,她也嫌弃地道,“靖国公府的私牢,好歹关了大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卫生?”
宫姝却像受到了刺激,连连后退,几人看到,她身上挂了十几个香囊,要不是有香味掩饰,恐怕他们要被臭晕过去了。
阳桑公自认倒霉地道,“这种气味真是令人作呕,要不是姝儿身上戴这么多香囊,恐怕我们来已经见不着人了。”
平宁侯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站远了一些道,“姝儿,你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按照舅舅说的去做,宫老夫人会很快把你放出来,明白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