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77

“你不傻了?从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靳素鸾惊愕之余,猛的冲到靳云轻面前,狠声逼问。

“让婉儿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呢......哦,对了,是窦香兰让高嬷嬷把筱萝送进怡春院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应该是那个时候吧,因为自那个时候开始,筱萝从心底明白一件事,有些人,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靳云轻冷眸如冰,每个字都似利刃般扎到靳素鸾的心底,突如其来的疼让靳素鸾无法承受的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居然......你居然骗过所有人?那之后高嬷嬷的死,你被封妃,还有母亲的死,都与你有关!一定与你有关,母亲死的时候,你就在竹意轩!是不是!”靳素鸾咆哮厉吼,双眼赤红欲裂。

“除了这些,似乎还有些事二姐没说出来呢,象是这次碧水湖,还有上次藏红花的事,都是筱萝精心安排的曲目,对了,还有白眉那个神棍也是筱萝为二姐专门准备的,不知道二姐喜不喜欢呢?”靳云轻笑的温柔如水,灿烂若花,绝美的容颜在靳素鸾眼底,却似地狱最底层的修罗般惊悚骇人。

“靳云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蛇蝎女人!你丧尽天良!母亲!孩子!素鸾这就为你们报仇!”靳素鸾发疯的冲向靳云轻,欲掐她的雪颈,却被靳云轻一把推在地上。

“就你有母亲?就你有孩子!靳素鸾,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该比任何人都清百里!你母亲是罪有应得,她欠下的孽债死十次都不够还!至于你的孩子,是你利欲熏心,为了皇后宝座,舍了他的命!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真连畜牲都不如!”靳云轻一步步走到靳素鸾身边,冰彻的眸散着幽冷的寒光,浑身的戾气让靳素鸾匍匐着后退。

“那是你的诡计!是你说那个孩子是靳表姐的投胎!”靳素鸾慌乱反驳,眼底充斥着恐惧。

“是大姐投胎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那么恨大姐,恨到容不下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靳云轻清眸乍寒,猛的揪起靳素鸾的衣襟,声音空洞冷蛰,似地狱魔音般刺激着靳素鸾的耳膜。

“你!你知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走开!”靳素鸾骇然看向靳云轻,猛的将她推开,踉跄着爬起冲向宫门。

“二姐想要去哪儿?该不会蠢到向皇上告密吧?”靳云轻悠然起身,斜睨着靳素鸾的身影,唇角的笑天真无邪。

“为什么不!你假装疯癫,欺瞒皇上,罪大恶极!”靳素鸾拼命让自己镇定,只是颤抖的双手却掩饰不住她此刻的恐惧和害怕。

“谁说婉儿假装疯癫啊?二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才吓成这样啊?那最好忘掉,不然晚上会做恶梦的。”靳云轻缓步走向靳素鸾,脸上复扬起纯真无害的微笑,丝毫看不出她与平日有何异常。

“你不打算承认?”靳素鸾领会到靳云轻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狠声质问。

“承认什么?二姐越发胡言乱语了,汀月!快去找皇上过来,就说二姐病的不轻!”靳云轻突然扬起音调,大声喊道。

“靳云轻!你欠本宫的,本宫一定会讨回来!我们走着瞧!”靳素鸾强压制住心底的畏惧,狠声低吼,旋即奋力推门离开关雎宫。

见靳素鸾踩着暴戾的步子经过自己身边,汀月登时小跑进正厅,忧心看向靳云轻。

“娘娘,丽妃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让靳素鸾知道真相罢了。”靳云轻轻舒口气,悠然转身回坐到桌边。

“您是说......她知道您不傻了?而且知道之前那些事都是您安排的?包括大夫人的死?”汀月愕然看向靳云轻,一脸骇然。

“嗯,包括窦香兰的死。”靳云轻随意端过茶杯,玉指捏起杯盖,拨着茶杯里浮在上面的几片嫩叶。

“娘娘,您怎么可以告诉她啊!这下糟了,丽妃不会放过您的!她肯定会使什么阴损的招儿来害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啊!”汀月心下焦急,双手握在一起,急的来回踱步。

“记得本宫在靳侯府时跟你说过的话么?对付恶魔,我们便要比恶魔更可怕,本宫会用事实告诉靳素鸾,就算她知道真相,也奈何不了本宫!而且......这样斗,才有意思。”靳云轻抬手轻呷了口茶,纤长的睫毛在眸底投下一片剪影,将眸间的冰寒敛入其内。

汀月闻声微震,在看到靳云轻淡定自若的神情时,不禁懊恼,她怎么就忘了,现在的主子,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人欺负的三小姐了,她该担心的是靳素鸾才是。

“主子,奴婢给您续茶!”汀月恍然看向靳云轻,登时颠儿到桌边,提起青釉茶壶,笑意盈盈伺候着。

由于百里玉对自己被利用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晚膳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尤其在意识到靳云轻不会向自己道歉或是道谢之后,百里玉心底更是愤愤难平。

“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百里玉突兀冒出这么一句,听的靳云轻一头雾水。

就在靳云轻欲开口之际,忽然一阵轻风拂过,眼前赫然多了一道绮丽无边的风景,抛开个人恩怨,靳云轻不得不承认,燕南笙的美惊世骇俗,随便一个动作,便可颠倒众生,于她虽谈不上魂醉,可心动两下还是有的。

“他在跟我说呢,是不是啊,小师弟?”燕南笙邪魅浅笑,看向百里玉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噗—咳咳......不好意思,你们继续。”靳云轻着实被燕南笙那句小师弟噎的不行,尤其是他此刻看向百里玉的眼神,不知道的,必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

“谁是你小师弟!叫王爷!王爷!”百里玉俊颜骤红,奋力纠正。

“小师弟王爷,别动怒嘛,看看你那表情狰狞的,都不美了!”燕南笙欲伸手抚平百里玉眉心拧成的川字,却险些被百里玉一掌打飞。

“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把你现在的隐卫给本王!”百里玉语毕,便见燕南笙悬在唇角的笑顺间僵硬,狭长的眸子顿生悲愤之色,

“你近墨者黑啊!打劫啊你们!我哪还有隐卫了!”燕南笙一脸苦逼的瞪向靳云轻。靳云轻着实觉得冤枉,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除了殷雪,你不还有风雨雷电的么,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百里玉深刻感受到自己势单力薄,而且周遭有这么多眼线,他根本无法亲自去查孙嬷嬷他们的事。

“你把风雨雷电弄哪儿去了?”燕南笙没理百里玉,转尔怒视靳云轻,如果风雨雷电在皇宫,百里玉应该能感觉得到!

“要你管,他们是你的人吗?”靳云轻耸肩,不以为然。

“你把风雨雷电也给她了?你傻啊!”百里玉听出端倪,顿时激动不已。

“我还不是为了换回殷雪!”燕南笙懊恼的拍了下额头,极度悔恨。

“那殷雪呢?”百里玉眼中重燃希望。

“殷雪!”靳云轻不失时机的唤出殷雪。

“主人,殷雪在!”一个漂亮的亮相,已然昭示了一切。百里玉怜悯的看了眼燕南笙,心里终于平衡了,一向只会占便宜,吃不得亏的燕南笙都栽在靳云轻手里,他只是被小小利用一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事,退下吧。”靳云轻挥手退了殷雪,继而撩下碗筷,浅步走到贵妃椅旁抱起絮子,复走到两人面前。

“难得你们大师兄,小师弟的凑在一起,筱萝便将地方腾出来,供你叙旧,当然,不仅限于叙旧,做什么都行的,这个时辰,不会有人来!”靳云轻似有深意瞄了眼百里玉和燕南笙,旋即带着一抹玩味的笑走进内室。

直至靳云轻消失在正厅,百里玉和燕南笙方才领会到靳云轻的弦外之音,登时恨的咬牙切齿。

翌日,闲暇十分,靳云轻正感受着絮子肚子里的动静,殷雪忽然出现,将一张字笺交到了靳云轻手里。

‘刺客绝非偶然,王爷性命堪忧,傅宁愿助王爷离开皇宫,望王爷万不能推辞,待王爷功成之日,沉冤必得昭雪,三日之后子时,皇城西郊,不见不散—庾傅宁’

看着手中的字笺,靳云轻唇角荡起一抹浅笑,庾傅宁到底还是上勾了。这字笺倒也花了她一番心思,就算百里玉没有离开皇宫的意思,可见‘沉冤必得昭雪’这六个字,也必会前往问个清百里。至于接下来,庾傅宁定是想了后招。

“本宫今晚要见庾庆,你去准备一下。”靳云轻妥善收起字笺,冷声吩咐。

“是!”殷雪领命退下。

内室一片寂静,靳云轻缓身坐回榻边,晶莹如玉的手指划过絮子隆起的肚子,她知道庾傅宁对百里玉有情,却不知道会这么深,深到不计后果的为他!

现在的庾傅宁便如当初的自己,为助百里连城登基,甚至没有了基本的准则,她明知道百里玉更适合那个帝位,却违心的用各种手段钳制百里玉。

“絮子啊,我要怎么待庾傅宁呢......”靳云轻轻声叹息,心底有了思量。

月色浓稠,百里凉如水,弓一样的上弦月悬在枝头,靳云轻匐在殷雪的背上,静静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殷雪仅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将自己从皇宫驮到悦来客栈。

“主人,庾庆来了。”天字第一号房内,靳云轻一身素裳坐在桌边,清雅的容颜被黑纱遮在后面,只留出一双凌厉如鹰的黑眸。

门,吱呀一声开启,只见一中年男子十分谨慎的看了看四处,方才走进来。

“你就是那个要见老夫的人?那张字笺呢!给我!”儒雅的声音透着一丝愠怒,庾庆正襟危坐在靳云轻对面,眼底充满敌意。彼时殷雪将字笺摊在庾庆眼前时,他便知

道,大难临头了,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自己女儿的时候,保命才最重要。

“庾大人聪明一世,怎么现在倒糊涂了,字笺那么重要,静心怎么可能会给你呢?”靳云轻喜欢静心这个名字,便随口自称道。

“你!你到底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庾庆剑眉紧皱,极恨质问。

“静心觉得这不是庾大人该关心的事。其实静心还挺被贤妃的无畏所折服,这天底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者,怕只有庾傅宁一人了。她明知皇上正想方设法的欲置肃亲王于死地,却能写出助肃亲王脱离魔掌的话来,真不是要命了!而且......似乎她对皇后的死因也是一清二百里,这可是皇上的大忌。以当今皇上多疑的个性,只要这张字笺落到皇上手里,整个庾府势必逃不了抄家灭族的下场,您觉得静心分析的对不对?”靳云轻云淡风清开口,清冷的眸波澜不惊。

“说吧!你想要什么!”庾庆狠吁口气,猛的靠在椅背上,君臣十几年,他当然了解百里连城的个性,但凡被他怀疑的人,皆不得善终,皇后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他,不过是个礼部尚书。

“简单,卷走国库银两,带着庾傅宁,远投他国。”靳云轻神色肃然,坚定开口。

“这么简单?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庾庆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样的条件绝对在庾庆意料之外,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吃的死死的。

“两日之后,庾傅宁自会出现在西郊,介时庾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事情未在静心意料之内发展,那么对不起,静心会毫不犹豫的将字笺交到皇上手里。”靳云轻没有解释自己会有什么好处,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所有人都会看到她所得到的好处,包括庾庆。

“可是......”人都有好奇心,庾庆也不例外。

“静心只说一句,就算没有这张字笺,庾大人真的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落得和桓横一样的下场?”靳云轻眸光闪亮,一针见血。

“国库所剩无几,大部分都被皇上秘密拨走,至于拨到哪里,老夫不知。”庾庆恍然,皇上私下拨走银两,难保不是对自己起了戒心,怎的自己到现在才察觉出来,真是后知后觉了。

“大人这话便是同意静心的条件了?”靳云轻心中暗惊,原本以为废了庾庆,便是给了百里连城重创,却没想到国库居然是空的。不过庾庆变节,必会让百里连城如杯弓蛇影,疑心更重。

“老夫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庾庆声音中多少透着些怨气。靳云轻不语,微微浅笑。

回到关雎宫,靳云轻模仿着百里玉的笔迹给庾傅宁回了字笺

‘不见不散-百里玉’

原本无需此举,可靳云轻怕庾傅宁这两日会再给百里玉什么暗示,索性回了字笺,让她心安,也省得节外生枝。

饭桌上,百里玉自顾用膳,直到忍无可忍,方才撩下碗筷,肃然看向靳云轻。

“本王脸上有金子么?会发光么?你在看什么!”百里玉义正言辞质问。

“筱萝在想,那晚......你没和燕南笙发生什么吧?”纯净的小脸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靳云轻煞有介事开口。百里玉闻声,额头顿时浮起三条黑线。

“你再说一遍试试!”

“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做什么。”感觉到百里玉身上散发出的怒意,靳云轻轻盈浅笑,旋即收起笑容,认真看向百里玉。

“筱萝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机会呢......”靳云轻自言自语着,心,有那么丁点的酸泛起,庾傅宁那么义无反顾的为百里玉,是不是该有一个表白的机会呢?

“什么机会?给谁?”百里玉狐疑看向靳云轻,不以为然道。

“如果有个女人为了你,可以不要命,你会不会给她一个机会?”靳云轻从未这么严肃的看着百里玉,看的百里玉心里毛毛的。

“本王心里只有表姐,你是知道的......而且,你怎么看都不象是不惜命的女人啊?”百里玉重申自己的立场,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他的心里就只有靳表姐,这个事实,没人可以改变。

“就算筱萝哪日豁出命去,也肯定不是为了你,南笙不知道比你好几万倍!少在这儿自作多情了!罢了,就算给了机会,也只会徒增伤感,何必呢!”靳云轻登时拍案而起,愤然离去。

“生什么气啊!实话实说有罪吗?有罪吗!”对于靳云轻的突然暴走,百里玉觉得无比委屈。

步馨阁内,庾傅宁握着手中的字笺,眼泪扑簌而落,这一步,她终于走对了,以后不管天涯海角,她都不会再放开百里玉的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娘娘,您真的决定了?后果您都想到了?”看着激动不已的庾傅宁,茜夕忐忑询问。

“茜夕,傅宁这一生不想虚度,别再劝我。”庾傅宁知道茜夕要说什么,可她的前半生已经为庾府,为父亲牺牲了她最好的年华,她现在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余愿足矣。

“既然娘娘决定了,茜夕不再多言,但茜夕要和娘娘一起走,不管天涯海角,茜夕都不会离开娘娘!”茜夕坚定开口,言之凿凿。

“好!我们一起离开!茜夕,去帮本宫收拾细软,多多益善,这一路艰辛,用银子的地方必定少不了。”庾傅宁拭了眼角的泪,将手中的字笺仔细收入怀里。

两日后的子时,当庾傅宁满怀期许和希望到达西郊时,等到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宁儿,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要抛下父亲吗?”看着容颜苍老的庾庆,庾傅宁惊异之余泪流满面。

“父亲,对不起......宁儿真的不想错过他......”庾傅宁扑通跪地,泣不成声。

“罢了,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为父已经妥善安置一切,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回来。”庾庆走上去拉起庾傅宁时,忽的将一粒软骨丹塞进庾傅宁的嘴里。

“父亲?”庾傅宁惊讶看向庾庆。

“他不会来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收到你的字笺,两日前,曾有人拿你写的字笺要挟为父,条件便是让为父带你一起离开皇城,离开大百里,茜夕,扶小姐上车。”庾庆用两天的时间,将所有的钱财,包括大百里国库里所剩无几的银两一并转移出去,此刻,他只驾着三辆马车到西郊来接自己的女儿。

“不可能!父亲,等等他!宁儿求你!等等他!”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庾傅宁知道父亲没有骗自己,自小到大,父亲从未骗过自己,可是她分明接到了百里玉的字笺,那字迹她认得,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写出那么苍劲有力的字。

“老爷......”茜夕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她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唉,天意如此,扶小姐上车!”庾庆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果断开口。他们是在逃命,若是被皇上发现就迟了!

茜夕无奈,只得扶着庾傅宁上了马车。

“不要!茜夕,我求你把我留下来!我要等他!”庾傅宁想要摆脱茜夕的束缚,可身体却没有丁点力气。

“小姐,如果老爷说的话是真的,那肃亲王便不会出现了。我们已经逃出皇宫,老爷也已经做了决定,我们断不能再回皇宫,如果你与王爷有缘,自会再见。”茜夕苦心安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才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一个机会!”庾傅宁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茜夕无语,除了默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操控一切!不管天涯海角,我庾傅宁对天发誓,都不会善罢甘休!”庾傅宁带着满腔怨恨离开了大百里皇城,这怨气经年积累,终于化作毒瘤,在彼时,险些要了靳云轻的命......

庾庆和庾傅宁的失踪着实给了百里连城不小的打击,他扪心自问,对庾庆素来不薄,可没想到,他走就走了,居然还把国库的银两一并卷走!君臣间的信任就这样被打开一个缺口,百里连城忽然觉得不管前朝后宫,他可以信任的,就只有靳云轻。

魂沙园内,靳云轻看着朱雀星宿内代表文曲星的魂沙树无缘无故烂了根,心疼的直抹泪。

“皇上,是婉儿没看护好它们,对不起......”靳云轻啜泣着抹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百里连城面前,眼泪却永远也流不完,刚刚擦过,又溢出来。

“不关婉儿的事,别哭,看的朕心都碎了!原本是劣根,烂了也正常,一会儿朕命安柄山把它刨了,免得让婉儿看了伤心。走,朕陪你回关雎宫。”百里连城将靳云轻揽在怀里,拥着离开魂沙园。通缉庾庆和庾傅宁的榜文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发布到整个大百里境内,不管用什么方法,百里连城都要把他们抓回来!

行至御花园,靳云轻注意到一个小太监急急跑到安柄山身边,之后安柄山在百里连城耳边唠叨几句后,百里连城便命汀月将她送回关雎宫,自己则大步朝御书房走了。

“殷雪!”直至百里连城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靳云轻方才唤出殷雪。

“属下在。”身为隐卫,殷雪隐蔽功夫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靳云轻如是想。

“奔雷有消息没有?”百里连城走的匆忙,靳云轻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庾庆。

“娘娘放心,奔雷已经传来消息,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和庾庆他们接应上了,万无一失!”殷雪据实回禀。

“好,你下去吧!”靳云轻轻舒口气,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管是桓横,还是庾庆,都是她为百里玉准备的厚礼。

“这件事果然是你的杰作。本王不明白,你为什么要

让庾庆背叛朝廷?他又为什么会听你的?”待殷雪离开,百里玉一脸愤然的走到靳云轻身侧,眼中存着太多质疑,他早知道靳云轻行事诡谲,毫无章法。可他实在想不出靳云轻为何要将矛头指向庾庆,据他了解,庾庆一向忠于朝廷,而且与靳震庭没有丝毫过节,是朝中显少的老好人。

“王爷偷听筱萝的话?”靳云轻从容转身看向百里玉,阳光下,那抹湛蓝色的华裳隐隐透着光晕,眼前的百里玉宛如仙嫡般存在,让人心悦诚服。靳云轻从来都知道百里玉的魄力和霸气,无论沙场点将,还是朝堂议政,他的锋芒不知胜过百里连城多少倍,这江山本该他坐。

“算是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靳云轻,你知不知道,庾庆走的时候卷走了国库银两,数目可观,你所做的一切,已经动摇了大百里根基!你到底为什么!”百里玉声音清冷,眸色愠怒。

“王爷自己做过什么应该心里有数,还需要筱萝解释吗?”每次听到百里玉维护朝廷,维护百里连城,靳云轻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当初的事,历历在目,她欠这个男人的,太多了。

“你别告诉本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王!”百里玉挑起剑眉,他倒要看看,靳云轻这次怎么把事情赖到他头上。

“王爷先看看这张字笺。”靳云轻面色肃然,随即自袖内将字笺递给百里玉。百里玉狐疑接过字笺,上面的内容让百里玉惊愕不已。

“这真是庾傅宁写的?”百里玉剑眉紧皱,语调透着质疑。

“不然呢?单凭这张字笺,皇上便有足够的理由抄了庾府,介时王爷与贤妃这点儿私情也会暴露于天下,王爷不会不知道皇上为何将你留在皇宫吧?有了这个理由,朝中武将想要保你,难如登天。筱萝知道王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顶着通奸的罪名受刑,王爷真的无所谓,就算王爷不在乎,可贤妃呢?庾庆呢?庾府满门呢?他们何其无辜!这些王爷都不在乎?”靳云轻妙语连珠,说的百里玉哑口无言。

“本王......本王不知道贤妃会写这样的字笺啊。”百里玉很想解释,却发现在靳云轻面前,他语言无力。

“不知道不等于没发生!这件事王爷欠筱萝一个人情,如果王爷没事,筱萝告辞!”靳云轻冷声开口,旋即带着汀月离开。直至靳云轻走出去很远,百里玉仍是一脑袋浆糊,他本是来指责质问的,怎么到最后反倒还欠了她一个人情?

有那么一刻,百里玉忽然在想,靳云轻之所以活在这个世上,会不会是专门克他的!看来有必要拿靳云轻的八字好好研究一下破解之法。

汀月跟在主子身后,心底对靳云轻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她从不知道主子的口才如此精妙,不管是久经沙场的肃亲王,还是威名远播的燕南笙,在这方便,就从没占过便宜。

行至关雎宫外,刘醒恰巧跑了过来。

“刘醒叩见娘娘!”

“里面说话。”靳云轻微微点头,旋即转身踏进正厅。

“启禀娘娘,自那日窦李氏闹过之后,老爷派靳管家彻查靳玉之事,在得知靳玉并非亲生时,大病了一场,不过这两日老爷吩咐靳管家寻了几个媒婆,听侯府传出的消息,老爷似乎有纳四房之意。”刘醒据实禀报。

“呵,他怕是想儿子想疯了,靳素鸾那边可有动静?”靳云轻眸下微冷,若四房生下儿子还好,若是女儿,又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凄惨的事,或许她该想法子一了百了才行。

“丽妃这两日将自己反关在华清宫,一直没出来走动。她身边的明玉也只有一日三餐的时候出入御膳房,其余的时间,皆在华清宫内,不见去过别的地方。”刘醒依着靳云轻的吩咐,已然在这后宫里招揽了自己的眼线。

“知道了。”靳云轻微微颌首,之后退了刘醒和汀月,独自走到内室浅眠,解决了桓,庾两大支柱,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她需要仔细筹谋。

晚膳十分,当百里玉唤出流沙的时候,靳云轻不禁感慨,百里玉还真是有个好师兄呵。据殷雪所言,在交出风雨雷电之后,如今凤羽山庄的一等隐卫就只剩下四个,而流沙便是其中之一。

“王爷是在向筱萝炫耀么?要筱萝唤出殷雪么?”靳云轻从容看了眼流沙,一袭百里行衣,长相丰神俊逸,脸上无甚表情,只是眼底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

“流沙,退下!”百里玉的确有炫耀之意,却不想被靳云轻一句话便抢了风头,谁不知道殷雪的分量,她需要这么打击人么!百里玉很是不满。

“属下告退。”流沙得令后咻的闪身,靳云轻试图找出流沙潜伏的位置,却只见黑影一闪,流沙便再无踪迹可寻。

“王爷记不记得欠筱萝一个人情?”对于一切好的东西,靳云轻素来是向往的。

“本王就算拿命还给你,也不会把流沙给你!靳云轻,你身边已经有殷雪和风雨雷电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也要有个限度啊!你也不怕撑死!”与靳云轻相处这么久,靳云轻只是一个眼神,百里玉便知道她想要什么。此刻,燕南笙千叮万嘱莫要让靳云轻将流沙骗去时的悲愤神情依稀就在眼前。

“王爷太敏感了,筱萝向来成人之美,从不夺人所好。”靳云轻耸肩开口,悻悻道。

“你还真谦虚。”百里玉送给靳云轻一个白眼,对于靳云轻的这句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就在这时,刘醒敲门而入。

“什么事?”靳云轻敛了眼底的松散,肃然道。

“回娘娘,奴才刚得到消息,三日后,齐国太子封逸寒会到大百里。”如果不是重要的消息,刘醒不会打断主子与肃亲王的晚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日子以来,刘醒深刻体会到主子对肃亲王的与众不同,看似冷言冷脸,可骨子却非如此。每每看到靳云轻凝视百里玉的背影时,刘醒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与彼时自己默默凝视三小姐如出一辙。刘醒打心里希望主子能幸福,他知道,能让主子幸福的人,绝对不是当今的皇上!

“封逸寒......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靳云轻若有所思挥手,待刘醒离开后,慢慢陷入沉思。

“本王曾和封逸寒见过几面,此人个性豪爽,处事大方,若他日登基,必为一代仁君。”百里玉回想此人,难掩赞叹之情。

“他想登基,也得有命回去再说。”靳云轻无奈浅笑,不以为然。

“你这话什么意思?”百里玉不解看向靳云轻,

“王爷觉得他个性豪爽,处事大方,那些只是表象,实则他行事心思细腻,谨小慎微!若非如此,他会活到现在?”靳云轻轻轻摇头,眼底多少有些怜悯之意。

“此话怎讲?”百里玉对于靳云轻的说辞极为费解。

“封逸寒虽是长子,又为齐后所出,但齐后已逝多年,如今齐后宫华妃掌权,而华妃之子封铎初露锋芒,甚得齐王喜爱,不管是齐王,还是齐国华妃,甚至是封铎,都想废了封逸寒这个太子,能在这样困窘的环境保住太子之位,可见此人心智非比寻常。”靳云轻针砭时弊开口,其眸精亮如星。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断定他此行凶多吉少?”看着那双如百里星般璀璨夺目的眼睛,百里玉心底怦然而动,此刻的靳云轻,神形间竟与表姐那样相似,尤其凝眸沉思的动作,简直与表姐丝毫无差,有那么一刻,百里玉甚至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就是表姐,他的表姐,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王爷该比筱萝清百里,这些年大百里与齐国虽谈不上交恶,可关系却十分紧张,皇上登基之初曾提议和亲以缓和局势,却被齐王一口回绝,明眼人都看得出齐国依附的是大蜀,所作所为,皆是向大蜀表明立场。”靳云轻冷静分析,一字一句,如珠落玉盘,字字珠玑。

“封逸寒出使大百里,不正好说明了齐国有回心转意之态?”百里玉紧盯着靳云轻的清颜,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此情此景,宛如当年与表姐畅谈国事。

“呵,若齐王真有心与大百里建立关系,又岂会派个不得宠的太子。不用拼杀战场,就可以建功立业,这样的好事必该落到封铎身上。”靳云轻的声音沉静若水,手中的竹筷下意识的在桌上旋着圈儿。

简单的动作带给百里玉的却是极大的震撼,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彼时表姐沉思之际,都会做出相同的动作。百里玉诧异的看向靳云轻,袖中的手渐渐收紧。

“你是觉得皇上会对封逸寒不利?”靳云轻太过专注,甚至没听出百里玉的声音有些颤抖。

“自然不是皇上,而是齐王,这该是一箭三雕的伎俩,若封逸寒死在大百里,一来,封铎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二来,大百里定要给齐国一个说法,讲和,势必谈到赔偿,三来,齐王再次让大蜀看到他的态度,换来大蜀更大的信任!”靳云轻暗自叹息,她相信以封逸寒的心思,已然猜到这一点,不知道他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

“一定要讲和么?开战也无不可。”百里玉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靳云轻,此时,这些政事于他而言皆是浮云,他只关注着靳云轻,在她身上汲取着表姐的一点一滴。

“不可!百里漠北那厮觊觎莽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大百里与齐国开战,他必趁机攻打莽原,这于大百里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可惜啊......”靳云轻思忖至此,轻吁口气,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见靳云轻抬眸看向自己,百里玉登时收起眼底的眷恋,极不自在的问道。

“可惜咱们的皇上不会想到这一层,更不会有任何的防范措施,所以说封逸寒这一行,凶多吉少。”靳云轻并未注意百里玉的细节变化,引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