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表情淡漠,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微笑,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对痛苦的母子,仿佛除了神的旨意,世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如过眼云烟,不留痕迹。
“今日之事,说不清谁是谁非。”巫咸淡淡道,“此乃祭天大典,你们且随我回到丰沮玉门,叩问上苍,看诸神如何裁决吧!”
巫礼还未说话,觋子隐冷冷地道:“既然是祭天大典,不如就在此地叩问诸神如何裁决吧!”
“狗屁的诸神!”司幽哈哈大笑,挽着巫礼霍然站了起来,傲然望着他们喝道,“我的命运,无论这苍天还是大地,都没有权力支配!”
虽然被困在封印之中,一时间他气势夺人,睥睨天下,竟生出崇山伟岳般的风采。巫礼迷醉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发现他头上的发丝有些纷乱,温柔地伸出手理了理。司幽眼圈一红,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你且伏在我的背上,看我如何将这帮鸟人杀得落花流水!”
巫礼点了点头,却忽然一滞,低声道:“你……不肯叫我一声母亲吗?”
司幽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别过脸不看她。巫礼泪水奔流,却不再说话,轻轻伏在了儿子的背上。
“好一个母子情深。”觋子隐嘿嘿冷笑,他面部的皮肤统统被毁,满脸都是撕裂的血肉与凹坑,恐怖至极,当下一龇牙,森然道,“人的命运,无论英雄豪杰还是帝王将相,无不受诸神支配。因为,是诸神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代诸神宣布,赐巫礼天火焚身之刑,灵魂永堕黑暗之中!而你,司幽,在下一刻会眼睁睁看着你的母亲凄惨地死去,却无能为力。”
“是吗?”司幽冷笑,“你可以试试。”
“无知竖子!”觋子隐怒极,大喝一声,“给我封——”
那座封印猛然间急遽缩小,司幽与巫礼只觉周身犹如被压上了一座山岳一般,连呼吸都难以为继。司幽大吼一声,手臂拼命伸出,从身后的圆筒内抽出一根短棍,借着封印的压力狠狠刺入地下。
那根短棍形状奇特,两指粗细,通体漆黑,表面密布着细小的孔洞。说来也奇,那短棍一插入地下,封印内的地面就一阵翻滚,土层纷纷裂开,竟爬出无数的虫豸,各种各样的奇异怪虫争先恐后地钻出,仿佛怕极了那根短棍,往四面八方逃开去。但此处被封印住,无路可逃,虫豸们慌乱之下竟开始啃噬这座封印!
滕公倕见多识广,不禁惊呼道:“竟然是亢木!”
丹朱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温言奇道:“什么叫亢木?”
“亢木只生于浮戏之山。”滕公倕沉声道,“据记载,浮戏之山有木焉,叶状如樗而赤实,名曰亢木,食之不蛊。也就是说虫蛇之类极怕这种奇树,吃了它,就可以辟虫蛇。这少年真是异想天开,竟然以亢木将封印内地面里的虫豸逼了出来替自己咬开封印!”
说话间,这些急于逃命的虫豸已经合力将封印咬开了一个个微不可察的细孔,一旦有了缝隙,封印便算是告破了,哧的一声,消散于无形。
司幽背着巫礼昂然而立,把背上的圆筒解了下来竖在地上,一按机关,那圆筒咔地裂为八块,嗖嗖嗖插入神坛的地上,恰好呈八个方向将觋子隐围在了其中。
“工师牧,工师牧,”丹朱抓耳挠腮地叫道,“这八块薄板是干什么的?”
滕公倕讶然看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老夫一时还不明白,且看看再说。”
丹朱恼怒不已,暗道:“看了之后我还用你说?”
觋子隐也惊讶地看着自己身边那八块薄板,黑漆漆的非金非石非铁,也不知是什么做成,对自己有无威胁。他冷哼一声:“听说你机关术惊人,我便来领教领教。”
“很好。”司幽简短地道,伸手从怀中掏出数十枚梨子大小的圆球,劈手朝觋子隐掷了过去。
觋子隐还以为是数十枚天火垕土弹,大吃了一惊,但精神力一搜索,发现球体内毫无火系与土系元素力的波动,这才放下了心。瞧那来势毫无力道,哈哈大笑道:“坠——”
那数十枚圆球依言而坠,不料刚刚碰到地面,异变发生。噼里啪啦声不断响起,那圆球竟如跳珠般四面八方跳起,在半空中化作一个两寸大小的机械人,手持三寸长的利刃,嗖嗖嗖激射。
觋子隐大吃一惊,身形闪动,犹如一团虚影般避开,一个不及,衣袍被其中一个小机械人飞速割过,袖子哧地裂开,肌肤也险些划破。周围的人更是吃惊,纷纷问滕公倕:“工师牧,这是什么机关?”
“这……这是我研制的木傀儡啊!”滕公倕瞠目结舌,“可是……他怎么组合成这么些个小人?这么多,又如何用丝线操控?”
司幽背负着巫礼,冷笑道:“我改进的这木傀儡根本不用丝线操控!”
滕公倕讶然望着,恨不得觋子隐再狼狈些,好看看这数十个木傀儡该如何操纵。他惊讶地发现,这些两寸高的小人漫空朝觋子隐激射,却只在方圆两丈内,从这头射到那头之后,便毫无征兆地弹了回来,从另一个角度射向觋子隐。觋子隐手忙脚乱,空有预言术,却无法锁定这轨迹难以揣测的小人,片刻之间被割得浑身伤痕,突然间一声惨哼,左臂竟硬生生被一个小机械人穿透,血流如注。
“啊!我明白了!”滕公倕大叫道,神色激动,胡子簌簌乱颤,“你那八张板子是磁铁石!好小子,老夫真真佩服死你啦!竟然以磁铁相吸相斥的特性,以八块磁铁板组成了互相牵引的阵法!难道这小机械人竟也是磁铁石造的吗?”
司幽大怒,一脸怒色地望着他。滕公倕猛然醒悟,这不等于告诉觋子隐破阵之法了吗?
果然觋子隐哈哈大笑,袍袖一拂,挡开两三个小机械人,精神力一轰,八张磁铁板片片碎裂,那小机械人失去了磁铁阵的牵引,立刻失去动力,啪啪啪地坠了一地。
“该我出手了。”觋子隐狰狞地望着司幽,黝黑的眼睛中忽然射出一道幽光,司幽只觉大脑中猛然刺入一枚细针,那股锐痛感还没有消失,大脑轰然一震,刺入脑中的针尖轰然爆炸,头颅如遭巨锤,闷哼一声翻身栽倒。
巫礼也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