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跟着沈如萍身后奔来的是月冰染。她的美眸微微眯着,小脸苍白得好似抹了细雪,口口声声地叫着娘:“娘,染儿好想你啊……”
沈如萍站在她面前,惧怕得浑身发抖,“你别过来,我是如萍啊,我不是你娘……”
月冰染惊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那张小脸布满了思念,泫然欲泣,“娘,染儿好想你啊,染儿不想离开你……娘,不要再离开染儿,好不好?”
月夫人明明已经过世了,这月家大小姐却把沈家二小姐当作娘,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莫非,月大小姐真的疯了?
月绍谦见状,连忙走过来,劝道:“染儿,你身子不适,快回去歇着。”
“娘,你不在了,染儿过得好辛苦……”月冰染嘤嘤哭泣,靠在沈如萍的肩头。
“姑丈,怎么办?”沈如萍吓得浑身僵硬,哭丧着脸。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被人当作娘,太亏了。
众多贵客窃窃私语,这月家的好戏真是一出接着一出。没想到月夫人过世才没几日,嫡女月冰染就直言过得辛苦,莫非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北影寒坐在主桌,悠然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好似他眼里只有酒,这里的人与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月绍谦气急败坏,可不想今日又闹出什么不堪的事来。他吩咐追赶而来的木香把月冰染带回去,不过,与木香一起来的府医道:“老爷有所不知,大小姐并非得了失心疯,而是病了。”
“老爷,大小姐确实是病了,夫人知道的。只是夫人不让外传。”木香道。
“那染儿得了什么病?”月绍谦紧张地问,顾不得这么多贵客看着了。
“老爷放心,大小姐并非不治之症,是离魂症。”府医回道,“其实,大小姐得此离魂症已有一年余,经小人的医治,大小姐的病情好转不少,慢慢康复了。”
“离魂症?是什么病?”月长风担忧地问。
“离魂症乃神气不宁所致,便如大小姐此时这般,由于思亲过甚,以至于神气不宁。方才大小姐贪杯,歇下之后魂魄飞扬,神魂离体。因为大小姐思念过世的夫人,才把沈二小姐误认作夫人。”府医回道,“大小姐犯病之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事后一无所知,全然不记得。”
“老爷,大少爷,其实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也是离魂症所致,大小姐并非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子。”木香犹豫着说道。
这时,月轻衣、月冰烟陪着月老夫人来到前院,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月轻衣清冷而视,看来月冰染演这出大戏是有的放矢。
月绍谦追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木香回道:“老夫人六十大寿那日,大小姐对大都督的一言一行,其实不是大小姐想那样的,而是犯病之时做出的无心之举。还有,数月之前大小姐在教坊当街脱衣……其实也是离魂症发病所致,大小姐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府医道:“老爷,大少爷,医书记载的离魂症有数种,大小姐所患的离魂症相当的诡异离奇,偶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事后又全然不知。不过老爷放心,在小人的精心调理下,大小姐的病好了一半。”
月绍谦点点头,心里有点安慰,“尽快把大小姐治好。”他又问木香,“之前为何不禀报此事?”
“夫人说,大小姐身患此症,只怕不好说姻缘,便吩咐奴婢不可泄露半句。”木香道。
“扶大小姐回房。”他吩咐道。
“是,老爷。”
木香去搀扶月冰染,月冰染本是双目微眯,这时忽然双目紧闭,立即又睁开来,清亮清澈如小溪。眼见这么多人都瞧着她,她满目疑惑,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爹?我怎么了?我不是在房里歇息吗?怎么会在这儿?木香,发生了什么事?”
木香回道:“大小姐,你的病又发作了。”
月冰染轻呼一声,“啊,爹爹,你也知道了?”
月绍谦点头,“染儿,不要担心,这病又不是不治之症,可以治好。”
月长风抱拳向众多贵客道:“舍妹患病误闯喜宴,失礼了,抱歉抱歉。长风在此向诸位敬一杯。”
客人给新郎官薄面,纷纷举起酒杯。
月冰染等人退出喜宴,月轻衣心里冷笑,方才演的这出好戏,把她的污点和不知廉耻的淫贱形象洗白了,得到不少同情分与谅解,想来有不少男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此等演技,斩获影后大奖绰绰有余。
亏月冰染想得出来,这离魂症可真是奇招呀。
众多贵客饮酒后,热议如潮,原来月家大小姐之前的淫贱举动是离魂症所致。
月冰烟看见不少名门公子立马转了风向,对月冰染多有赞美,气得七窍生烟,秀眸缭绕着狠毒的芒色。
月冰染等人回到迎春苑,纵声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冰染姐姐,我演得不错吧。”沈如萍笑眯眯道。
“不错不错。”月冰染满意地微笑。
“这回你可要谢谢我,若不是我,你也无法洗掉那些污点。”沈如萍得意地扬眉。
“好好好,我定当大礼重谢。”
月冰染心花怒放,那么多客人都亲眼目睹,过个两三日,这件事就会传遍全城,所有的名门闺秀、名门公子都会知晓。她月冰染恢复到以前美艳端庄、知书达理、温婉仁善的形象,而且比以往更厉害,因为,祖母备受陛下敬重,爹爹已经是礼部尚书,兄长又是威武将军,她这个月家的嫡长女不就是香饽饽吗?
如此一来,踏破门槛来说媒的媒婆,应该有不少。
木香担心道:“大小姐,你身患离魂症一事传扬出去,会不会不利呀?”
月冰染并不担心,“不会的,府医不是说了吗?可以治得好。”
沈如萍含笑问道:“冰染姐姐,你不是说还有一件事要做吗?”
月冰染从木香手里接过一小包药粉,低声对她说道:“这是药效极强的媚药,我告诉你怎么放。”
沈如萍连连点头,耳语一阵,她又问:“可是,如若她不吃呢?”
“放心吧,那是她最喜欢吃的绿豆糕,你说你去灶房拿了一碟绿豆糕,然后当着她的面拿了一块吃,她不会有戒心的。”月冰染解释道。
“我记住了。不过,这媚药只需一点点就行吗?”
“嗯,只要沾染一点点就行。”
“大小姐,你不去前院吗?”木香问道。
“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寝房歇息,我自然不去前院。”月冰染美眸流转,流散出狠厉的芒色,“如萍妹妹,她身子不适,必定退席,回别苑歇息或是到花苑走走,这时候你就跟着她,我会派人暗中协助你。”
“我知道了。”沈如萍兴奋道。
只要能让那小贱人出丑,她什么都会做。那小贱人曾经害得她在那么多名门闺秀面前春光大泄,她怎么可能放过那小贱人?
时辰不早了,沈如萍连忙去了。
木香却有点担心,“大小姐,表小姐能办好这件事吗?”
月冰染冷凝的眸光那么的森厉可怕,“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件事又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
接着,她低声吩咐木香:“稍后你去前院盯着,适当的时候把林耿约到那地方,顺便把这媚药擦在他脸上,记得了吗?”
木香连忙说记住了。
月冰染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月轻衣,今日我要你身败名裂!看你还怎么嫁给郑国公!
……
日薄西山,最后一缕晚霞烧尽血色,天光弥漫着瑰丽的色彩,晚风涌起,凉风习习。
前院的喜宴正是酣热时分,月老夫人坐在主桌,身旁是郑国公。北影寒也坐在这桌,不过他一直独喝闷酒,别人跟他搭讪,他也不理,孤高冷傲得令人讨厌。
唐若宣坐在隔邻,看见老夫人与郑国公亲密地说话,看见月轻衣神采飞扬,心里很不是滋味。
“国公大人,午后我问过衣儿的意思,她说,染儿、烟儿未嫁,她是最小的,不能僭越长幼之序,三年后再议婚事。”月老夫人笑道,“其实,我很想看见衣儿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过我不想衣儿为了满足我这个老太婆的心愿而备受议论。”
“无妨。既然是衣儿的意思,那便依她吧。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年后再议婚事。”凤凌天笑道,心里难免有一点失落。
“国公大人明白就好。”月老夫人笑了笑,吩咐赵嬷嬷去把月轻衣叫来。
月轻衣过来,站在老夫人身旁,心里估摸着会是什么事,却见凤凌天和北影寒都坐在这桌,顿时觉得别扭。她没好气地瞟北影寒一眼,屈身问道:“祖母,有什么事吗?”
月老夫人道:“我跟国公大人商量好了,三年后再议婚事。趁此机会,你敬他一杯。”
就只是这样吗?
咦,祖母默默地同意她的想法了?赞成她三年后再议婚事?
月轻衣斟满一杯酒,笑眯眯道:“凌天,我敬你一杯。”
凤凌天站起身,举杯含笑,白皙的眉宇因为酒色的缘故染了诱人的红。他的声音温柔似水,“衣儿,你少喝点。”
叮的一声,碰杯,一饮而尽。
坐在对面的北影寒,一张俊颜还是冰雪的色泽,没有半分酒色,凤眸涌动着暗沉沉的黑潮。
原来,她和郑国公的婚事三年后再议。
月轻衣又甩给他仇视的一眼,甜美温柔地对凤凌天道:“你也别喝太多,酒能伤身。”
喂,那只禽兽,就是你,就是故意气你的,来咬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