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衣站在平阳公主面前,森冷地盯着她,“你想逃,可是那个恶魔缠着你、绑着你,还威胁你……陆家所有人都帮着那个恶魔欺负你,你拼尽全力抗争,可是没人可怜你……你只能日复一日地在恶魔横行的陆家饱受折磨、煎熬……你也想过要死,可是,你做不到,狠不下心……”
平阳公主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泪水簌簌而落,那么的恐惧、凄惨、可怜,“求求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见她这般模样,其实月轻衣心里很不好受,差点儿无法坚持下去,“因为你害怕,因为那恶魔威胁你,是不是?他是如何威胁你的?告诉我!”
“他威胁我,不仅会杀死我女儿……还会让我身败名裂,让皇家声誉尽毁……”平阳公主嘶哑地哭道。
月轻衣一愣,她生过孩子?可是谁都知道,她嫁去陆家,未曾生养过。
那么她生的孩子又是谁的?
窗外的凤氏听了这话,也是疑云大起,眼里的怒火愈发炽烈。
该死的陆家,竟然这么对待平阳!
月轻衣又问:“那你就揭发他的罪行,让他也身败名裂!”
平阳公主不断地摇头,泪雨纷飞,“没用的……所有人都帮他,他们众口一词,说是我勾引他……”
“公主,是谁凌辱你?”
月轻衣扶她坐在床榻上,斟了一杯热茶给她喝。
平阳公主喝了茶,激动、惊惧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幽冷道:“没想到月姑娘这般厉害,三言两语就引出我心里的话。”
“冒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
平阳公主的眉目越来越平静,好像接下来说的并不是她的事,而是毫无关系的旁人。
当年,她年方十七,先皇、陛下为了笼络执掌不少兵马的陆家,把她指给陆家二公子。陆家二公子陆展原立下不少战功,加上相貌堂堂、气度卓然,一回京便成为不少闺秀芳心暗许的春闺梦里人。能够嫁给这么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她以为这辈子会幸福美满,却没想到……
大婚那夜,本该是甜蜜的洞房花烛,可是,陆展原喝醉了。接下来的几夜,他都出去跟一帮旧友相聚饮酒,每次回府都是三更半夜,而且醉醺醺的。她以为过几日就会好了,又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圆房,他就离京上战场了。
她苦闷极了,不过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大约半年后,边境传来消息,陆展原战死沙场。
那一瞬间,她感觉天快塌了。
接着,府里办起了丧事,可是就在头七里,一个男子闯进她的寝房,强行奸污了她。
他还说,展原根本不愿娶她,是因为不能抗旨,才迫不得已娶她。
愤恨、悲痛交加的平阳公主以为陆展原另有所爱,将所爱的人藏在边境,却又听他说,展原在一场战事里受伤,这一生都无法生儿育女,更无法娶妻。
这瞬间,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陆展原受伤的地方在私密部位,即便娶妻也是让妻子守活寡。
那一夜,她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可是,那个男子仍然不放过她,时不时地溜进她的寝房。
她抗争过、痛骂过,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他的卑劣、残忍手段?就这样,她在水深火热里忍受煎熬三个月。
之后,她再也忍无可忍,对公婆揭发他的恶行。然而,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公婆竟然维护他,竟然一个劲地劝她、哄她,求她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说这件事毕竟是有悖伦常的丑事,一旦宣扬出去,不仅陆家声誉尽毁,而且她也会身败名裂,皇家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平阳公主坚决不能忍,定要揭发这件事,可是,公婆竟然将她软禁在寝房,不让她踏出半步。
被关了几日,她精神不济而晕倒,大夫说她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对她而言,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之后,公婆跪下求她保密这件事,不为了他,也为了腹中的骨肉。
她摸着腹中的孩儿,心软了。
十月怀胎,她生下孩子后,公婆就把孩子抱走了,当做是陆展鹏的女儿。她则住在小苑,深居简出。
接下来的三年,她过得很平静。然而,公婆过世,她的噩梦又来了,那个男子又回到陆家,夜夜缠着她。当家的是陆展鹏,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无力抗争,也哭诉无门,就连小苑的门都很难出去。
就这样,这十几年来,她备受折磨与煎熬,几次寻死,几次被救活,后来她连死都没力气了。
平阳公主痛恨陆家每一个人,痛恨他们的虚伪、冷漠与残忍,恨不得血洗陆家满门。
月轻衣听了这么一个悲伤、龌龊、充满血泪的故事,不禁泪流满面。她能感受到平阳公主这十几年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与绝望,却无法感同身受。
她记得在哪里看过一段话: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她痛不欲生,她万箭穿心,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故事,别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嗟叹,也许会说一些宽慰的话,但永远无法抵达她悲怆到荒芜的内心,更无法看见她的伤口已经溃烂到何种境地。
平阳公主人生的伤口、命运的悲怆,已经溃烂得惨不忍睹。
外面的凤氏泪水滂沱,右手攥得紧紧的。
平阳啊,是朕对不起你……
“那男子是谁?应该不是陆展鹏吧。”
月轻衣低声问,拭去平阳公主面上平静滑落的泪水。
顿时,平阳公主的眼里燃烧里骇人的幽恨:“是他的二叔!”
月轻衣猜到了几分,凌辱她十几年的男子是已故的陆大将军的胞弟陆振华。
“昨夜公主是如何逃出陆家的?”
“昨夜府里没多少人,我打伤了侍婢,就逃出来了。”平阳公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公主先好好歇着,相信陛下会为公主主持公道的。”
月轻衣屈身一礼,从寝殿出来。
陛下和北影寒站在窗外“偷听”,她是知道的。想来是他故意这么安排的。
……
含元殿书房,凤氏吸吸鼻子,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道:“月轻衣,今日你功劳不小。”
月轻衣低头道:“回陛下,这是臣女应该做的。”
北影寒沉沉道:“陛下,臣还有疑惑,平阳公主为何刺杀永阳公主?既然她能逃出陆家进宫,只需把这些事告诉陛下便可。”
“月轻衣,你跟他说吧。”凤氏的声音不无伤感。
“照我推测,平阳公主多少有点怨怪先皇与陛下的心思。她在永阳公主的生辰宴上刺杀,想必是想让陛下尝尝痛失爱女的悲痛滋味。”月轻衣分析道,“再者,这件事关乎平阳公主自己的声誉,起先她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是想借刺杀永阳公主而获罪,被陛下关押起来。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脱离陆家,摆脱苦海。陆振华再也动不了她。”
第三,身为母亲,平阳公主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只要这件丑事不宣扬出去,她的女儿就永远是陆家嫡长女,不会背负丑陋的真相与肮脏的身世。
至于她的女儿是谁,月轻衣心里有数。
北影寒点点头,问道:“陛下,是否将陆振华缉拿?”
月轻衣道:“陛下,这件事毕竟是陆家与皇家的丑事,不如低调处置。”
凤氏凌厉的眉目布满了恼恨,扶额半晌才下了旨意。
接下来没有月轻衣的事了,她告退出宫。
在宫门处,北影寒盯着她,眸色冷沉,“昨日你跳的舞,独树一帜,今晚再跳一次给我看看。”
“大都督,我都忘了我怎么跳的了,不如你去秦楼楚馆赏舞更好。”
月轻衣火速钻进马车,吩咐车夫快走。
他的薄唇斜勾起来,轻儿,今晚我会好好收拾你!
话说平阳公主进宫刺杀永阳公主,陆展鹏知道府里的丑事再也包不住了,昨日就让二叔陆振华离开京城。不过,即使是掘地三尺,风云骑的人也会把他挖出来。
不到几个时辰的工夫,风云骑的人就在郊野的人肉庄找到陆振华,把他押进风云骑大牢。
他畏惧风云骑大牢的凶残与杀人不眨眼,但自恃陆家是陛下倚重的重臣,猖狂地大喊大叫,说陆家绝不会放过北影寒。直至用了大刑,他才蔫了,叫不出声了,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做过的丑事招了。
陆展鹏也被召进宫问话,就二叔陆振华一事向陛下认罪。
这夜,月轻衣听北影寒说起,陛下怒不可揭,陆展鹏叩首涕泣,泣不成声,因为一家人隐瞒平阳公主受二叔欺凌、且被软禁一事,愿受任何惩处。
“陛下还没惩处陆家吗?”她忧心地问,陆家这次很有可能完蛋了,那陆令萱也会跟着落难。
“陛下还未想好如何惩处,让陆展鹏先回去了。”北影寒沉声道,“依照律法,陆家欺凌皇家公主,主犯必死无疑,其余人皆被贬为庶民。但如此一来,这件事便会闹大,传得沸沸扬扬。”
“想来陛下也不想这件丑事宣扬出去,成为天下诸国的笑柄。”
“昨日你跳的是什么舞?为何我从未见过?”
北影寒的凤眸顿时暗沉下来,闪着猛兽般的危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