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撒娇道:“我初来乍到,就是想知道嘛。再说,若我不知缘故,往后不小心说错了话,或是得罪了五姑娘,那如何是好?说嘛说嘛。”
月绍谦被她磨得没办法,但还是道:“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详说。”
她一听有戏,继续胡搅蛮缠,“不嘛,我现在就要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心里有个底就行。”
他面色一冷,“今日晚了,回去吧。”
她怒哼一声,扭着身子起来,“不说就不说,今晚你就睡在这儿,我把房门锁了!”
“好好好,我说,我跟你说。”
月绍谦最怕的就是不能抱着年轻的娇妻销魂一夜,重新把她抱在怀里,“轻衣这丫头,其实……”
外头,月冰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月轻衣那贱人的身世有秘密吗?
叶氏催促道:“快说呀。我瞧着五姑娘对母亲虽然恭敬,但也不是那么亲热,母亲为何独独对她那么好,把咱们府里的好东西都给她做陪嫁?”
“其实,轻衣并非我的女儿。”他叹气道,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吐露。这个秘密,他连过世的沈氏都没说过。
“啊?”叶氏震惊地变了脸色,“那她是谁的女儿?”
月冰染心神俱骇,美眸睁大,月轻衣这小贱人不是爹爹的女儿?不是月家女儿?
月绍谦沉缓道:“我有一个妹妹,名月玲珑。我娘三十来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且生玲珑时有点难产,因此娘对她非常疼爱。她自小就聪慧伶俐,得爹娘喜爱、宠溺,长大后更是闻名日月城的大美人,不少名门公子上门提亲。”
叶氏惊悚地猜测道:“你意思是,五姑娘是你妹妹的女儿?”
他没有回答,接着道:“玲珑十六岁那年,说要去学武,学高深的武功,好像加入一个什么教。自此她离家出走,音信全无,娘气晕了过去,派人四处去找也没找到。大约过了两年,玲珑派人送回来一个女婴,那女子什么都没说,只说是玲珑托付她把女婴交给娘抚养。”
她惊诧地捂嘴,“这女婴是玲珑生的孩子?”
月绍谦颔首,“娘和我都这么认为。娘追问那女子玲珑究竟在哪里,可是那女子非但不说,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娘抱着那小小的女婴,认定那可爱的孩子是玲珑生养的女儿,就亲自抚养她。”
“那女婴就是五姑娘?”
“嗯。娘不想毁了玲珑的名节,但也不能让玲珑的女儿无名无份,就让那孩子在我的名下长大。”
“我明白了,母亲声称五姑娘是你与外头的女人生养的女儿,她抱回来抚养。”
“确实如此。娘要我发毒誓,这辈子绝不泄露半句,否则便卸了我家主的身份!因此,你知道便好,千万不要泄露半句。”
“我知道利害,不会说出去的。”
“你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好好伺候为夫我?”
“好啦好啦,我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外头的月冰染连忙往前疾奔,一路奔回听雪苑,气喘吁吁地倚在门边。
想不到月轻衣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月冰染关好房门,回到寝房,妆容妖媚的眉目顿时变得冷酷阴戾。
姑姑跟野男人生的私生女,凭什么得到祖母的万般疼爱?凭什么是美容圣手?凭什么变得这么美?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优秀男子的青睐、维护?凭什么?
月冰染冷艳的小脸微微笑起来,目光那么的嗜血。
月轻衣,你休想再盖过我的风头!这一次,我要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
不几日便是上元节。
按照往年,上元节这日,女皇凤氏为了与臣同乐,在禁宫大宴群臣,广邀大臣女眷进宫,午后未时开宴。宫宴结束后夜幕刚刚降临,不影响大臣家里的团聚与女眷上街看花灯游玩。
也只有每年的上元节,月老夫人才会出府进宫拜见凤氏。
午时,进宫赴宴的大臣、女眷在府里只吃了一半的膳食,然后准备进宫。月家也是如此,月老夫人率领一众女眷乘坐马车进宫赴宴,不过,李清姿怀有身孕,不便进宫。而叶氏是续弦夫人,这次跟着进宫。
月家的人分别乘坐两辆马车前往皇宫,三个孙女与月长庆都跟着月老夫人坐同一辆马车,一路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进宫之后,月绍谦带着女眷前往紫宸殿,月老夫人则前往含元殿觐见女皇陛下。
踏入书房,月老夫人正要下跪参拜,凤氏连忙走过去,扶她起身,“老夫人无需多礼。”
“谢陛下。”月老夫人语声苍老,不过声音并不弱。
“一年不见,老夫人还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凤氏笑道,扶她坐在雕椅上。
“老身把老骨头不中用了。”月老夫人笑呵呵道,“陛下也坐。”
凤氏坐在旁边的雕椅,眉目之间皆是亲切和气:“老夫人,你的孙女月轻衣本事不小,你教导得真好。”
月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轻衣这丫头虽说有点本事,就是胆子太大,我都管不住她。陛下,倘若日后她冒犯陛下,还请陛下给老身一点薄面,保她一命。”
凤氏笑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轻衣这丫头有胆色、有魄力,这是好事,更可贵的是,她知进退、懂分寸,是个令人放心的孩子,怎么会冒犯朕呢?”
月老夫人点点头,“希望她能循规蹈矩,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对了老夫人,听闻月轻衣变美了,真有其事吗?”
“确有其事,她就喜欢捣鼓那些药膏之类的东西。”
“之前朕想为潇儿赐婚,潇儿挑了月轻衣,不过她对潇儿无意。朕想问问你的意思,是否愿意把月轻衣嫁给潇儿那傻小子。”
“若陛下赐婚,她哪有抗旨的理?”月老夫人温和地笑,“不过,老身说一句实话,陛下也是女子,应该明白,身为一个女子,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会再问问那傻小子和月轻衣的意思。”凤氏笑道,“还有一件事,朕……”
“陛下但说无妨。”
“你也知道,当年先皇驾崩,本该太子登基。然太子年幼,强国环伺,先皇嘱托朕要照看好江山社稷,传位于朕。这十几年来,朕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殚精竭虑,真是如履薄冰啊。”
“陛下乃女中豪杰,治国掌政不让须眉,为天下女子扬眉吐气,堪称天下女子表率。”月老夫人含笑赞道。
凤氏叹气,“朕临朝掌国十几年,时感倦怠乏力。朕想过,再过几年,就把这位置传给太子。”
月老夫人笑道:“陛下可要思虑周详。”
凤氏沉缓道:“朕知道,先皇驾崩之时留给月太傅一份遗诏。遗诏里应该是说,倘若日后朕祸国殃民,月太傅便可持这份遗诏罢黜朕。”
月老夫人心里顿生惊愕,不过也知道陛下这样说应该是试探。她笑道:“老身不瞒陛下,确实有这么一份遗诏。当年先夫病重,弥留之际把这份遗诏交给老身保管。这十几年来,陛下治国有方,令咱们北影国国富民强,扬威天下诸国,并没有祸国殃民。因此,老身早已把那遗诏烧毁。”
凤氏有点错愕,更多的是不信,“你把遗诏烧毁了?”
月老夫人郑重地颔首,“陛下乃国之明君,堪比太宗皇帝,还需要那份遗诏吗?”
虽然早些年陛下曾屠戮北影氏宗室王族不少人,不过倘若那些人不谋逆作乱,陛下也不会大开杀戒。虽然陛下宠幸男宠,私德为世人诟病,但所幸勤勉政事、治国有方,并没有酿出大祸。
当年先皇之所以决定传位给陛下,也是因为她的治国头脑与气魄野心。先皇龙体虚弱,大半年都卧榻养病,国之政事便落在陛下身上。因此,陛下即位之前已经代先皇处理政事多年。因此,陛下治国并不比先皇差,反而有过之。
月老夫人明白,这些年陛下对自己的确是敬重有加,但那份遗诏的存在多多少少也起了作用。
“老夫人当真把那份遗诏烧了?”凤氏再问一遍。
“老身选择烧毁遗诏,是相信陛下心怀百姓、爱民如子的胸襟,更相信陛下不会让北影国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月老夫人笃定地笑,“以陛下的远见卓识,必定想在竹帛青史上留下英明神武的一代女皇,让后人敬仰、赞美。”
“老夫人是天底下最精明的人了。”凤氏淡淡一笑,“朕这头脑都比不上老夫人呢。”
“陛下赞誉了。”月老夫人豪气道,“陛下无需担心那份遗诏,那份遗诏早已不在人世间。”
她心里非常清楚,那份遗诏是一把双刃刀,可以让月家兴旺昌盛,也可以令月家一夜之间变成血流成河的地狱,就看陛下一念之间了。
……
未时还没到,众大臣与女眷在紫宸殿内外闲聊、闲逛。
月轻衣与唐若琳在东侧的凉亭玩闹,唐若琳说,娘已经为哥哥选了妻子,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不过,她并不喜欢这个嫂嫂。
“又不是你娶妻,你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你哥哥喜欢便可。”
说这话的是快步走来的六皇子北影潇,他眉宇含笑,似一枚暖玉散发出莹润的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