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悠儿看见父皇威风凛凛地坐在那儿,看见那贱人坐在父皇身旁,看见他们神色亲昵,这瞬间,她的怒火猛地窜到头顶,呼啦啦地燃烧,头顶冒出烟来。
贱人!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她掩藏了痛恨、恶毒的目光,下跪,行伏地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好些日子不见这个女儿,东海国皇帝见她小脸苍白,不似以往红润,形容憔悴,更不似以往活泼可爱,倒是有点唏嘘心疼。不过,他又想到她是那个毒妇所生的女儿,瞬间又咬牙切齿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月轻衣清冷地看着她,咦,她的眼眸看得见了吗?恢复视力了?怎么会这样?
墨悠儿仍然跪着,不过已经抬起上半身,得意而挑衅地瞪着月轻衣,一双美眸亮晶晶的,与以往并没有差别。
数日前的半夜,她忽然惊醒,却清晰地看见紫薰嬷嬷坐在床边。
她又震惊又欣喜,双目恢复了,太好了!
紫薰嬷嬷解释说,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眼眸,现在终于找到了,就为公主换了一双眼眸。
墨悠儿坐在妆台前,果不其然,这双新的眼眸与以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美。
想到宇文凌雪惨死的模样和良辰受伤的模样,痛恨啃噬着月轻衣的心。
墨悠儿等着父皇问话,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她看见不仅琳琅、夏嬷嬷在,佩儿也跪在一旁。
怎么回事?为什么佩儿也在?
“锦鸾妹妹,今日父皇召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月轻衣冷冷道。
“父皇请问。”墨悠儿静静道。
“与佩儿在一处的那两人,你应该认识吧。”月轻衣问道。
“父皇,儿臣不认识。”墨悠儿心头如冰,想害本宫,没门!她接着道,“这二人只不过是卑贱的宫人,儿臣怎么会认识?”
“本宫没有说琳琅与夏嬷嬷是宫人,既然锦鸾妹妹不认识她们,又如何知道她们是宫人?”月轻衣清浅地反问,辞色锋利。
墨悠儿语塞,低垂的眼眸快速闪过一丝惊慌,斟酌半晌才道:“瞧她们的衣裳,就可以瞧得出来她们的身份。”
月轻衣道:“琳琅的衣裳乃粗布所缝制,却不是宫女的衣裳,锦鸾妹妹如何知道她不是宫外来的人?”
墨悠儿无言以对,咬着唇看着父皇,眉目间颇为凄楚。
虽然月轻衣有点咄咄逼人,不过,这足以推翻墨悠儿所说的话。
东海国皇帝冷沉地问:“你究竟认不认识她们?”
月轻衣清凉道:“锦鸾妹妹,本宫好心提醒你,说谎可是欺君。你想欺瞒父皇不成?”
墨悠儿狠狠地咬牙,几乎咬碎牙齿,“父皇,儿臣的确认识她们,不过只见过她们一面。”
“什么时候见过一面?”月轻衣又问。
“大约三年前。”墨悠儿声音轻弱,好似备受欺负。
东海国皇帝的眉头紧了紧,不过不出声。
月轻衣示意佩儿,佩儿道:“陛下,公主,三年前锦鸾公主在落霞殿附近看见琳琅,回昭阳殿后非常气愤,砸了寝殿里不少东西。”
墨悠儿怒斥:“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虽然落难,但父皇也不会容许你一个贱婢编排本宫!”
月轻衣好整以暇地问:“锦鸾妹妹回去之后气愤什么?不就是遇见一个容貌尚可的宫女吗?有什么好气的?”
“琳琅容貌绢好清美,公主说她是皇宫里最美的公主,谁也不能比她美!”佩儿道,“凡是比她美的女子,公主都要设法毁了那些女子的容貌。”
“哦?锦鸾妹妹当真说过这样的话?”月轻衣露出惊诧的表情。
“千真万确!陛下宠爱锦鸾公主,奴婢怎敢编排锦鸾公主的不是?”佩儿回道,“锦鸾公主时常出宫游玩,曾有三次看见女子长得美,公主都毁了她们的容。”
东海国皇帝气得脸膛发黑,怒气罩面。
墨悠儿疾言厉色地呵斥:“贱婢!本宫何时毁人的容貌?你是不是受人指使,编排本宫的不是?”
佩儿伏地道:“陛下,奴婢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编排公主的不是,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公主遇见琳琅之后,气愤于琳琅长那么美,就吩咐奴婢去办事,要宫人做桃花酥送到落霞殿,还要宫人在桃花酥里放药粉。只要琳琅吃了桃花酥,就会长很多痘疮,毁了容。”
“贱婢!本宫杀了你!”墨悠儿眼里的怒火喷出来,变成一把火刀,砍向佩儿。
“锦鸾妹妹,父皇在这儿呢,你竟敢草菅人命么?”月轻衣善意地提醒。
墨悠儿只好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委屈可怜地哭道:“父皇,这贱人存心要害儿臣!她伙同她们,指使佩儿,诬陷儿臣,父皇定要明察啊。”
东海国皇帝原本存了点疑虑,但听见她那句“贱人”,就动了雷霆之怒,厉声怒斥:“她是你皇姐!”
墨悠儿哪里经受得住父皇的厉声斥责,愤恨的怒火熊熊地烧起来,“她不是儿臣皇姐!她害死母妃和弟弟,她是儿臣不共戴天的仇人!儿臣定会杀了她!”
“放肆!”他疾言厉色地呵斥。
“父皇息怒。”月轻衣连忙为父皇顺气,“锦鸾妹妹毕竟是南氏的女儿,南氏惨死,锦鸾妹妹伤心欲绝,才会口不择言地冲撞父皇,父皇不要生妹妹的气。”
“无需你假惺惺地为我说好话!”墨悠儿的眼眸蓄满了刻骨的仇恨。
“朕告诉你,你娘与你弟弟,是朕杀的,与衣儿无关!”东海国皇帝霍然站起身,满面怒色,“你再说一句‘贱人’,再说半字衣儿的不是,朕不会饶恕你!”
“父皇,她来路不明,你怎么能被她蒙蔽?父皇,母妃侍奉你十几年,你怎么能没查清楚就杀了母妃?”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泪雨纷飞,“母妃是冤枉的……”
月轻衣的唇角轻微地勾起,水眸寒气逼人。
这个墨悠儿,自寻死路。
东海国皇帝怒得满面通红,以雷霆之势怒斥:“放肆!来人,将这个逆女收押天牢!”
月轻衣连忙为父皇顺气,柔声道:“父皇,先消消气。”
殿外的侍卫听闻声响,快步进来。
然而,墨悠儿的脚步更快,朝月轻衣飞奔而来,手里蓦然出现月色光剑,朝月轻衣狠厉地劈去。
她正是怒得失去理智的时刻,拼了全力奋力一击,只要能击中月轻衣,只要月轻衣这贱人死了,她就有办法安抚父皇,重新得到父皇的欢心、宠爱。
因此,她手里的月色光剑裹挟着凌厉的杀气劈过去。
仓促之间,月轻衣眼疾手快地将父皇推开,瞬间手里也多了一把月色光剑。她神速地扬起光剑,挡住对方凌厉的一招,再四两拨千斤,使出一招嫦娥奔月,将对方击退。
墨悠儿倒退了几步,摔跌在地上,不过她轻盈而利落地跃起,再度向那贱人刺去,定要那贱人血溅当场。
东海国见她杀气腾腾,一副置衣儿于死地的可怕模样,心慌慌的,惊急之下下令:“格杀勿论!”
侍卫得令,手持长剑从她的背后刺杀而去。
月轻衣并不将墨悠儿的刺杀放在眼里,权当陪她玩玩,与她周旋一二。
墨悠儿正要使出绝招,忽的,背心剧烈地痛起来,好似利刃刺穿了身躯,脏腑破裂。
的确,侍卫手持长剑刺入她的身躯,鲜血往后喷出,溅落在地。
接着,侍卫忽然意识到自己杀了陛下宠爱了十几年的锦鸾公主,惊慌地抽出长剑。而墨悠儿因为他抽出长剑,身躯反射性地一颤,接着缓缓地软倒在地。
月轻衣连忙去搀扶东海国皇帝,关切地问:“父皇,你没事吧。”
他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墨悠儿,并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意思,“她怎样了?”
月轻衣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墨悠儿。
墨悠儿睁着双目,因为脏腑破裂,呕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汩汩冒出,泉水般涌出。她看见月轻衣,痛恨与愤怒令她聚集起目光瞪向月轻衣,好似想在临死之际将月轻衣的容貌镌刻在脑海里,永生永世,不忘。
月轻衣蹲下来,关心地问:“锦鸾妹妹,你怎么样?”
墨悠儿想说话,不过嘴里全是腥甜的血水,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痛恨地瞪着月轻衣,恨不得用目光杀死这贱人!
“我可没有害你,是你自己作死的。”
月轻衣低声道,只有墨悠儿听得见,也只有她看得见月轻衣凛然而得意的轻笑。
墨悠儿恨,灭天灭地地恨。
因为生气,在她弥留之际,气死了!
东海国皇帝慢慢走过去,颤声问道:“衣儿,悠儿怎样?”
“父皇,锦鸾妹妹……死了。”月轻衣抬起头,水眸盈盈,好不惊惶伤心。
“悠儿……死了?”他陡然止步,脸庞涌现悲伤,水雾弥漫了他的眼眸。
她扶他坐下来,以悲痛的声音道:“锦鸾妹妹伤心过度而忤逆父皇,被侍卫误杀,或许这是她的命。不过,她的母妃、弟弟都死了,她一人活在世上,满腔仇恨,一心报仇,想来更是煎熬。如今她追随南氏而去,也算是解脱了。”
东海国皇帝缓缓颔首,眉间溢满了悲痛。
月轻衣明白,父皇到底是疼这墨悠儿的,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
锦鸾公主的葬礼虽说简单,但也不失公主的身份。
月轻衣和萧贵妃、四皇子轮流陪着东海国皇帝,五六日之后,他才从悲伤里走出来。
大半个月后,月轻衣再次让琳琅与父皇相见。
东海国皇帝惊异不已,“她不是前些日子那个貌丑的宫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