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火车站周围的人群都散去了,只剩下以我为中心的一小圈人,空荡荡的车站和这一小群沉默不语的人使得周围的气氛十分诡异。

我身边那几个高奇超手下的马仔还躺在地上,那些黑色的细针从他们的眉心射出之后,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不仅仅是精血阳气,连内脏都变得千疮百孔,他们的身体成了培养术法细针的方子。这几个人躺在地上微微蠕动着,想几条浑身烂肉的虫子,虽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是他们余下的短暂生命只会承受无限的痛苦。是谁用这么恶毒的术法,还没对付我,先活活损耗了这么好几条人命。

我还是感受不到自己和残龙纹的联系,上半身的皮肤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我只觉得体内那冰冷的走丧气息越发的壮大,脑子里乱成一团,连基本的思考都无法维持了。那如同深渊的巨大诅咒把我越拉越深,就在我的脑子快要冻碎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串刺耳的奸笑声,那声音好像铁器刮玻璃一样让人难受,却让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高奇超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都是岁数不小的老头子,微微驼着背,为首的一个赫然是我刚才在火车上遇到那个臭气逼人的家伙!此时这老东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也洗了,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糊在眼角的眼屎不见了,嘴角黏糊糊的口水没有了,黏成一团一团的头发也梳理整齐了,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他始终是个臭气冲天的老犊子。

臭老头子一左一右站着俩人,都是背魂的,其中有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妈的!这帮人还真是双生村的。三个老东西都是面色红润气势沉稳,看起来就是像是大富大贵的相,但是稍微仔细看一下就能发现,这三个人体内都是阴盛阳衰,再加上驼着的后背,一看就能看出这是走邪路的主儿。

双生村的人找上我干什么?是因为当初我们几个弄死于得财父子的事,还是说和叛逃出村子的黄三儿有关系。我不知道,也推测不出来,但是从他们制住我的手段上来看,来者不善啊。

“呀呀,挑了我的鬼筋,爽不爽?”臭老头笑着对我说。

“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我艰难地问,越发压抑不住体内紊乱的气息。

“年轻人,别着急啊,这煞魄针是好东西啊,正是我报答给你的大礼啊。”臭老头说。

我没再说话,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那些扎进我身体的黑色细针都自己退了出来,竟然都像那黑色小圆球一样变成了粉末。一下子,残龙纹和我身体的联系又恢复了,身上那些被封死的“点”都解开了,走丧那膨胀狂乱的气息顺着我的四肢百骸流泻而出,与残龙纹中的阴气会合在一起。这下子,走丧彻底绑在了我身上再也分不开了。

这个过程很痛苦,我的身体内部好像有一团炽烈燃烧的火,外边无穷无尽的冰冷寒流压迫着我。内热外冷之中,一种比寒冰还冷比烈火还热的可怕力量抓住了我的灵魂,狠狠的扭着掐着,最后和我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走丧命格融合程度,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当我混乱的意识终于恢复清晰的时候,高奇超和他的一堆废物马仔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三个双生村的背魂老头子还站在那。车站里的人流又恢复了,好像刚才那空荡荡的地方不是这里。

臭老头后背上的红衣女鬼又出现了,但是这个已经开了心智的女鬼此时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在它那眼睛中不仅仅看到了鬼物的凶暴和残忍,还有超出了鬼物的智慧感。这个鬼物,不一般,恐怕已经超出了猫老太太的级别,它坐在驼背老头子的后背上,我一时不知道它和臭老头子究竟谁是主谁是仆。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我淡淡地问,我身体内的情况和之前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当初刚刚附着在我身上的走丧让我变成一个六亲难认的人,那么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了情感的鬼!走丧的气息彻底融合进了残龙纹和羊刃血,再也无法与我分割,假日时日,当它们彻彻底底的融合之后,恐怕我身上走丧的可怕力量就真的能发挥出来了。我现在所能影响到的,只是身边有限范围内的东西,会吞噬身边所有活人的阳火。但是真正的走丧力量却远远不仅如此,那是能祸国殃民的巨大恐怖。

“当然是完成我们应该完成的东西啊。”一个颇为得意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不是那三个背魂老头子,而是一个从臭老头身上闪出的影子——豢影假皇。豢影假皇!神院和豢影协会不是已经暂时停战了么,蛊皇和刑天刚所说的一年之后的术者大会再解决不算数了?

不,双方虽然都是死敌,但是都是斗魔界的巅峰人物,说话应该都算数。那么,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你们这个协会,应该快散了吧。”我喘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很聪明,残龙先生。”说话的不是假皇,却是臭老头后背上坐着的红衣女鬼。

“能叫出我的名字,你为何不自报家门呢?”我说。

“你这么聪明,猜不出来?”红衣女鬼又不说话了,说话的是它屁股下的臭老头子。

“豢影八皇,没了一个疯皇所以空着一位,你恐怕就是豢影七皇剩下的最后一位了吧。”我的话只说了一半,,一来我不知道这豢影皇者最会一位的名讳,二来有些东西不该说那么明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豢影协会七个皇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和谐,甚至说整个豢影协会都不是一个特别严密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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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的推测,现在的豢影协会内部可能分为两个小团体、甚至是三个小团体。豢影协会之中,外人看来是以千年皇为首,但是我却始终看不清绘皇这个人。绘皇是在前段时间从阴阳拘神术中被我放出来的,但是与他们同时出来的那些妖魔鬼怪却并不知道绘皇在哪,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有个叫忘川子的家伙让我营救绘皇,我却只打开了一个空无一人的灰球。监禁绘皇的灰球为什么和忘川子指定给我的灰球不是同一个,这事很值得玩味。

我的大脑继续用通阴之后那种思维开始飞快的思考推测着,从以往经历的事件中抽丝剥茧,找到了更多的疑点。豢影协会制造的种种事件之中,出现最多的是鬼皇,这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参与一脚的老鬼,现在看来像是一个和稀泥的。鬼皇之所以和神院作对,多半是因为它身为鬼物太久,神院想要把它捉到灰域的监狱里。所以鬼皇做什么事,多半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只是单纯的对抗神院。另一方面,在厦门的鬼城事件中,千年皇和绘皇同时出现,可是出手干活的却是鬼皇,这就说明千年皇和绘皇是主事的,属于同一个级别的。

蛊皇又和神院的刑天刚是旧相识,而且看样子曾经的关系很不一般,说严重了他们给我的印象有点暧昧不清……

如果把我能想到的事情都一一叙述出来,那么要啰嗦许多,所以一时之间我不敢说出最终的结论,只是在脑海里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就从走丧这一事看来,绘皇、假皇、阴阳皇和眼前这个驼背臭老头加红衣女鬼的组合可能是一帮的,属于彻彻底底的鹰派。而千年皇和蛊皇的立场却有点摇摆不定,虽然蛊皇多次给神院制造过麻烦,但是却始终没点死穴,哪怕是在筒子楼夺取大魔那次,蛊皇也是没自己现身,只是把本命蛊给了梁逸轩,蛊皇付出的是个本命蛊,梁逸轩付出的却是自己和王透的命。至于鬼皇,似乎真的只是个和稀泥的……

驼背的臭老头忽然站直了,他后背上的红衣女鬼身影变得模模糊糊,然后刷的变成两股凶煞之气钻进了他的两条衣袖子。“我有个名号,叫煞皇,修的是伴煞。”臭老头说。

伴煞,是一种极为邪门的术法。这种术法与背魂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修炼的最开始和背魂一样,但是后背上背着的却不是宿魂,而是伴魂。背魂是背着鬼物供奉着,伴煞则是以鬼物为伴,与鬼物相辅相成,养鬼成煞,伴鬼为魂。眼前这个老头子,修的就是伴煞之术,而又名为煞皇,就是豢影皇者中一直没出现的最后一位。

“也就是说,蛊皇说的话是实话,但是在你们这却不算数了?”我问。

“哈哈哈哈,我们与神院不死不休,这其中的血海深仇,又怎么能顾忌什么术者大会?”煞皇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