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眼前的吊死鬼竟然是绿婉,是连着两次出现在我梦中那个单纯干净的女孩!现在怎么就变成吊死鬼了?难道说……绿婉,她已经死了?

曾经和我发生过很多故事,我最对不起的一个人,绿婉,现在变成了吊死鬼,打着血红色的灯笼漂浮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半空中。这事我实在不能接受,痴呆呆地盯着绿婉那已经扭曲的惨白面容,想找到什么答案。可是什么答案都没有,我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怨恨和阴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怨气冲天的鬼啊,你入阴看看吧,就都明白了。”安歌在一边提醒我。

听到安歌的话,我稍微回过来一点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那些慢慢飘进的吊死鬼,进入了入阴状态。阴冷感遍及全身,敏感的神经触觉四散开来,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本能开始在我体内觉醒。

我的双眼或许看不到黑暗的世界,但是隐藏在我体内的眼睛却可以看到世界的黑暗。尽管入阴是一件十分损耗体内精力的事,进行的次数过多甚至会消耗阳寿,但是很多时候我却不得不入阴,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从各个单元门小胡同飘出来的吊死鬼聚集在一起,很快我就发现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鬼物,其余的只是阴气凝聚而成的幻想。原本不怀好意向我逼近的吊死鬼,也似乎因为我的气势所迫,停在不远处不动了。后来我才知道,进入入阴状态的凡人,身上的阳气会转化成阴气,整个人就有一半站在那个世界里了。这时候的人身上所有的阳气都被隐藏了,所散发的气息已经和鬼物无异了,所以大多数鬼物都会对入阴的人判断失误。

吊死鬼其余阴气凝聚的分身渐渐散去,只剩下绿婉的本体,头顶一盏血红色的灯笼,妖异的漂浮在不远处。我的注意力没有全部停留在绿婉身上,而是用入阴之后特有的超级分析能力对现在的情况进行分析。

就从我和安歌回到家里之后开始吧。所有事情巨细无遗的在我脑海中滤过,渐渐的,我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我甚至开始痛恨,为什么正常状态下的我这么笨,很多浅显的道理我却回不过来弯。

我忽略的太多了,比如,四楼那个独居的老太太……

我在这个小区也断断续续住了好久,多少对周围的邻居有点了解。我家对门是一对总是吵架的夫妻,楼下空着,楼上住着什么人不知道,但是很安静。可是,我却对四楼那个老太太从来都没有任何印象……而她口中后搬来的小姑娘,也只有她自己见过。而昨天晚上,我站在四楼敲门的时候,那个老太太竟然敢再大半夜把陌生的我拉进她家。她说是她自己的子女接她来住的,可是房间里却没有她子女的身影,这么大个房子她自己住?

绿婉和那个老太太,究竟谁更可怕?

“我该怎么对付她?”我问身边的安歌,说实话见识过了这么多鬼物,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真正进行驱鬼,总不能撕开自己的衣服用残龙纹把它吸收吧。

“她的冤屈太大,而且有一种不属于她的邪气缠在身上,我不建议你直接消灭掉她。”安歌思考了一会说。

但是我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很快我的精深触觉就捕捉到另一种气息,出现在这个漆黑的空间中。五单元的小胡同中,传出黄幽幽的灯光,随着一声门响,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就是四楼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迈着小碎步向我走来,那股矫健劲一点都不像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随着老太太的接近,一旁绿婉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而那盏血红色的灯笼,也凭空直升,也消失了。

“小伙子,消食溜达呀?”老太太笑着和我打招呼。

“是啊,这小区里不安生的主儿太多,我四处拜访拜访。”我冷笑着说。

“人不能太贪嘴,东西吃多了涨肚啊。”老太太话里有话。

“奶奶,你姓啥啊,以前没见过你呢。”我说。

“我姓蛇!”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了,不一会,就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外。

我什么都没说,看了安歌一眼,发现她也在看我,我们都知道,这个姓蛇的老太太不对劲。接触了入阴,擦了一把汗,走出小区去吃东西。

吃过饭,回家的路上,我仔细思考了一会,拨通了黑昭的电话。我在高中没读多久,真正交下的朋友只有沈航和黑昭,沈航玩心大,黑昭相对来说成熟不少。

“喂,骚小子干啥呢?”电话通了,我笑着叫黑昭。

“啊,我干你妹呢。”黑昭猥琐的说。

“你在哪呢,我回风镇了。”我淡淡的问。

“我过两天回去,这车票真不好买啊。”黑昭无奈的说。

“问你个事。”我觉得应该开始正题了。

“问呗。”

“绿婉,出事了?”我狠下心,提出这个问题。

“啊……你才知道?”黑昭有点惊愕。

“我离开学校之后,没人和我提过她,她咋的了?”我问。

“死了,高二上学期的事。”黑昭的声音充满遗憾和叹息。

“给我说说。”

绿婉的故事:

绿婉,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单纯的像一朵永不会开放的百合。她从小在风镇长大,父母过早的离异让她有点自卑,抚养她的奶奶因病去世让她有点自闭。她孤独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镜子和影子是她的朋友,日月交替的流淌是她的歌。在这个静谧、无人的世界里,绿婉在等待。

直到上高中的那一天,从她世界中安静路过的行人里,留下了一个人的足迹。邪气的笑容、嚣张的举止、上学第一天就和人打仗打得头破血流。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绿婉不知道这种情愫代表着什么,一个从不敢主动追求和触碰的女孩,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等待。很多人试图接近这个长相甜美、学习优秀的女孩,但是她只是从容的避开、礼貌的谢绝。花开的夏季,她守候着属于自己的巨大星空,对着柔和的月色,诉说无尽的少女绮梦。

等待是是用生命酝酿的酒,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结果,那么芬芳的香醇一点很醉人。绿婉真的等到那一天了,那个带着邪气笑容的人,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挡在了她回家的路上。

太多人迷恋故事开始的美丽,而没去在乎过玫瑰凋零之后留下的腐臭。当绿婉献出自己的一切之后,童遄因为内疚和震惊变得忐忑懦弱。一切只是一场玩笑,一个赌约和试探。绿婉安静地笑着说:“我能给你的,只有自由了吧。”

那个走进了她世界的,揣碎了她的世界后走开了。只留下巨大的缝隙和无尽的寒冷。绿婉看着空荡荡的星空,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在经过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之后,这个可怜的女孩,用绳子结束了自己悲哀的生命。

听着话筒,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心中划过一阵阵剧痛,好像无数把内疚和耻辱的刀子疯狂的扎着我。我从来没想过,当初自己和哥几个无聊时的玩笑,竟然导致了如此可怕的后果,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我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像醉酒的人一样依依呀呀,只剩下痛苦的呼吸。

身边的安歌也听到了话筒里黑昭的诉说,小姑娘气的咬牙切齿,在一边对我拳打脚踢,一个劲骂着“没良心”、“死色鬼”、“衣冠禽兽”什么的。我只觉得这些词形容我太恰当了,我童遄真的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啊。

我现在真恨不得已经变成吊死鬼的绿婉出现杀了我,觉得自己这事实在太TM狗了!当初我们几个只是打个赌,我以玩笑的口吻说自己肯定能追到著名的冰山美女绿婉,黑昭沈航几个起哄的家伙在一旁推波助澜。从没想过去刻意造成什么伤害,也没想过自己和责任有过什么联系。可是,不经意的想法所带来的后果,恐怖到我无法承受。苦涩的眼泪顺着几乎咬碎的牙齿流进嘴里,让原本疼痛的胸腔更加冰冷。

黑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挂断了,我僵尸一般站在街头,任凭凄厉的风呼啸袭来。不知过了多久,安歌连扯带拽把我拉回小区。已经是夜深了,漆黑的楼群中稀疏的亮着星点疲惫的灯。我行尸一般走进楼道,上到四楼的时候,我没有有缘地站在那,想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那个姓蛇的老太太出现了。苍苍白发之下,那张脸没有一点慈祥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只剩下冰冷的诡异。

“欠了债要坏啊。”她冷冷地说,然后又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刹那,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忽然响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