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能想出趁人洗澡往人浴室里放毒蛇这么阴损的法子,足可以证明他寻常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见过了好多耍横不讲理的古代街痞子,可却万万想不到萧婉容也玩以黑吃黑的把戏。
少说一个,就要从他家抓一个来顶,这是哪里的规矩?
他气得直打嗝,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三夫人这不是为难在下吗?我能说的只有我知道的啊,每年的银钱拿出来给我们的分的都只有五成,还有五成进了哪些人的腰包,在下实在不知道啊?
若是因为我不知道说漏了,三夫人也要从我家抓人来顶?如此,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全家,也省得我平白拉扯,得罪了人。”
“那就将他全家老小都抓过来。”萧婉容安安稳稳的坐在豆蔻搬出来的桃木太师椅上,休闲的呷了口茶,而后才慢悠悠的道:“老的小的甚至连鸡鸭畜生也别落下了,挨个捆好。”
“是!”元宝拱手领命,没一会儿就牵了一串十来口子人过来。后面还拖了三大框杀好了的鸡鸭,并一只壮硕的老牛。
他将人仍到萧婉容面前,然后才嬉皮笑脸的指了竹筐:“太多得不好赶,奴才直接宰了放到筐子里拉过来的,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徐掌事疼得心尖流血,那是五十只鸡,一百只鸭,三十六只大白鹅啊,卖了能够全家小半年的花销,现在说杀就杀了?
“三夫人,你……”他痛心疾首,愤怒的声音冲天而出。
被捆起来的那一串人跪在萧婉容满前,看着死了鸡鸭再看看翻滚的油锅和跪子啊地上无能为力的徐掌事,突然都吓的‘哇’的说一声哭了出来。
尤其是徐夫人,徐掌事做的那缺德事她是知道的。
当初她就不同意,说贞洁名声是女人的命,那样阴损的事情做了要折寿,他怎么都不听。现在好了,事情没做成不说,还要连累得一家老小都没命。
她很是不忿,然后一个响头磕了下来:“那畜生做了缺德事,要杀要剐都是活该。妾身和他荣辱一体,也休想能摘个干净,自然也是由着您发落。
可婆婆和公爹一大把年纪,早就不管屋中的事情,这一堆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他们无辜,还求三夫人大发慈悲,饶过他们一命。”
她大意赴死,两个老人又怎么好独活?于是两个老人也跟着磕头:“只要夫人能饶过这些小崽子,我们便是死了也行。夫人慈悲,求夫人开恩。”
一开口就是死不死的,孩子们也吓掉了魂,一个连一个‘哇哇哇’的哭起来,磕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道:“不要阿爹阿娘死,不要爷爷奶奶死,夫人,夫人,不要他们死……”
场面突然就乱了起来,周总管在一旁看着,眼中金光一划,计谋就上心来。
他朝在场的几位管事使眼色,然后率先拉着周夫人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响头,嘴里更是大喊着:“三夫人凶残暴力,滥杀无辜,小的们不服,不服!”
旁的管事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气势汹汹的喊:“不服,不服!”
更有激动的要和萧婉容拼命,拿了锄头就往萧婉容身边冲:“简直太欺负人了,今天老子以下犯上了,就杀你这个毒妇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他气势是够凶猛,态度也很嚣张,若是这一锄头正好落在了萧婉容身上,那他还真就有英雄气气概。
可是很遗憾,锄头还离萧婉容一丈远,他就已经被红衣一脚踢飞了,他手中拿着的锄头,也倒飞出去,一棒子打在了他额头上。
没等他站起来,另一个小厮宝顺就一脚踩在了他背上,手中寒剑也抵上了他脖颈。
擒贼先擒王,气势最凶的那个被瞬间
踩在脚下,剩下的也就都悄没声了。
可没有敢奋起动武的,却也少不了跪下表示不服的。
一个庄子上的人,看见自己的直接上司的都跪在地上抗议了,他们又怎么敢不跪?
于是,萧婉容面前呼啦啦贵满了人,耳边也是震天响的抗议声:“三夫人太过蛮横不讲理,若不赔礼道歉,小的们便只好去府衙击鼓鸣冤。”
“三夫人血腥残暴,若继续如此,我等便结队进京,找王爷和王妃娘娘讨要说法!”
“……”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下面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萧婉容却依旧闲适的坐在桃木雕花太师椅上,喝着茶,吃着点心,偶尔还让小桃为她捶捶背,让豆蔻给她捏捏退。整个一享受得不得了的状态。
红衣和元宝一左一右互成犄角守护着萧婉容,剩下八名顶尖高手分散在四周,信心十足的控制着事态。
下面的人跪着,喊着,磕着头,流着泪,对萧婉容恨得牙根都痒,却就是什么都不能做。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都快偏西,油锅也快熬干了。
那些哭着喊着抗议着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蔫了气势。哭不出来了,喊不动了,磕不起头了,甚至都跪不下去了。
他们中更多多人已经没有了锐气,只盼着这件事早点了结早点结束。
至于因为这件事谁要到大霉,谁要丢性命,他们都不关心了不在意了。
看着他们这么快就散尽的士气,萧婉容还大大的鄙视了一番:“不喊了?不上京城,不早王爷王妃了?你们能不能多坚持一下,我换的第五壶老君眉还没喝完呢。”
下面的人倒抽了口冷气,谁都没敢接话。
周总管掀起眼皮无奈的看了萧婉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道:“三夫人别动怒,小的们也不过想要个公道。
您每没凭没据就要杀人,这道理在哪里都说不通啊。”
萧婉容将手中的甜白瓷茶盏递给小桃,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周总管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庄子上的人当初当初和王府签的都是死契。
死契的意思就是生死都由主家说了算,你们大多数都是家生子吧,我要真无缘无故就杀了你们,也不犯法吧。”
周总管额角就流下了冷汗,低着头不再吱声。
心里却是噼里啪啦的在打算盘:这个女人不吃硬的,看来徐掌事是保不住了。
租子和红利的事情在另外打主意也成,今天这个事得快刀斩乱麻了结了,若是不然,只怕真要让萧婉容顺藤摸瓜,将所有事情的抖擞个干净。
主意一定,他态度就是大变。
“三夫人说得对,主子打杀奴才,那是天经地义,不犯王法的。我们这些当奴才最好就擦亮了眼睛,好生的伺候主子。”
说着话,他就已经膝行到徐掌事面前,苦口婆心的劝:“到了现在难道你心里还没想明白?只有伺候好了主子那才是唯一的出路。
为了包庇你的那些同伙,搭上自己和全家的命值得吗?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听我一句劝,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和三夫人说。
是要腻实话实说,三夫人仁厚一定不会为难你一家老小,便是你去了,老哥哥我还能薄待了你的家眷?”
看徐掌事被说动了心,周总管又转头朝其它管事看去:“你们也是一样,三夫人问什么就老老实实交代什么,只要老实配合,我往后绝不薄待。”
这样一说,几个管事的脸色就都不好起来。
全部拉下水,那大家都是个死子。可若将周总管摘出来,自己的家眷还有人照料不是?
徐掌事往自己家眷的方向看了
一眼,妻子正将最小的孩子搂在怀中细心的哄。剩下的孩子全都挤在一起哭,那模样,跟关在笼子里等着挨宰的小羊羔一般可怜。
他心中一酸一痛,然后就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痛哭着道:“府中所有的掌事都参与了贪污租子和红利的事情。
一年只往主家交一成的租子,五分的红利。剩下的银子,张管事扣下三成打点京城的贵人,扣下两成孝敬他上头的管事,剩下的五成我们几个人全部平分。
前几年,主家嫌我们交的租子太少,红利也太薄,连续派了几个人下来查账查收成,都是我们几个联手摆平的。
所以,知道三夫人这次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们就动了心思,要先下手为强,保住自己财路,所以,才有了毒蛇事情。”
萧婉容手上有些发抖。
“前几年派下来的人,你们都是怎么摆平的?”
徐掌事也不再隐瞒,一口气说了出来:“弄死了两个,栽赃了一个,吓跑了一个。”
“那这些事情王妃知道吗?”
“知道,这些人都是她派过来的,出了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后来张管事搭上了王妃的路子,承诺每年单给她三成的好处,她便也就松手不管了。
这次三夫人要过来查,也是王妃娘娘飞鸽传书给我们递的消息。她明确的表示过,只要摆平了你,老祖宗就不会来查租子事情,租子和红利就还能按以前的规矩来。”
一直都知道张王妃不是个好的,也一直都知道张王妃让她过来收租子是个大陷阱。
可当时想着最坏也就是庄子上的人耍赖她拿不到钱,从而回家后被质疑管家的能力。
谁知道她竟是要借别人的手要自己的命!
萧婉容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可现在并不是和张王妃生气的时候,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至于和张王妃的仇——
等回去了,老娘再,慢慢和你算。
萧婉容还要问什么,周总管已经一巴掌摔在了徐掌事脸上:“你说什么?这么些年你们竟然在我的眼皮子低下贪污行贿,还谋害人性命?
这些都是你们做下的?”
徐掌事被周总管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挣扎着跪直溜了又赶忙给周总管磕头:“这些年隐瞒了你又将你排除在外,实在是对不起。
看周大哥,也不怪兄弟们不拉着你一起发财,实在是你太过正直死板,这种事一旦让你知道便谁都讨不好去。
周大哥……”
周总管生气的一脚将他踢翻,然后才转头朝的剩下的管事看去:“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当真瞒着我做了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事?”
几个管事面色都很不好看,有些人看向周总管的眼神还带着非常明显的鄙视。
看能怎么办呢?周总管上面有人,留下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将他都拖下了谁,那他们死后,家眷能托付给谁?
出于这样的考虑,大家都磕头忍了罪,并同时将周总管摘了个干净——
“对不起,周大哥,是我们对不起你。可徐掌事说得对,不是我们有意要孤立你,是你太过正直、死板,我们实在是不敢让你知道。”
事情分明众口一词,周总管也就放下了心来,他只等着萧婉容将这些人全拉下去宰了,他就完全干净了,再也没有人能抓到他半点把柄。
然后使点手段将萧婉容拉拢过来,往后这庄子,也就还是他老周家的天下。
萧婉容呷了口茶,深邃的目光从大家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脸上的笑就越发高深起来。
尤其是她看向周总管的眼神,分明是带着笑意的,莫名的让人胆边生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