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不嵌杖镇最繁华的地段, 悦来酒楼可以说是生意最好的酒楼。
虽然镇子小,可由于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又处于几座繁华城市的交通枢纽, 因此这个镇子显得是十分繁华。
此时, 一名带着银色面具, 身穿浅青色长衫的男子正站在酒楼门前, 面具将他的脸遮住一半, 露出的眼睛深邃悠远,完美的唇线更让人想窥探那张面具背后的真实面容。
他的身形偏瘦,简单无任何装饰的长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高贵优雅, 然而他即使只是静静站立在阳光下,周身也放佛被一层薄冰环绕, 令人退避三尺, 不敢轻易接近。
若说他有些冷清, 那么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便显得更加冰冷,仿佛三座冰雕直直立在那里, 让人以为此事是冰冻三尺的寒冬,而不是炎热的酷暑。
店小二看到三人,微微一怔,接着便硬着头皮点头哈腰地请三人入内,心里却在嘀咕, 这人也太冷了。
青衫男子目不斜视地迈步进入酒楼, 在门口顿步之后抬眼在酒楼环视一圈, 接着便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二楼包间走去。
店小二刚欲出声却被那冰冷的黑衣男子挡住, “这里没你事了。”冷冷甩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青衫男子, 店小二在原地呆立片刻,接着抬起双手将张得大大的嘴巴合上, 又甩了甩发抖的腿,他多委屈啊,不过是尽忠职守,为人民服务而已,至于这么恐吓他么?o(>﹏<)o
上到二楼,祁月曜忽然顿步,接着淡淡道,“去把那几个人放了。”说完便未有迟疑地朝最里面的包间走去。
夜魂站定领命,接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姓花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你要我怎么负责?”
“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总之我是赖定你了!”
来到包间门口,还未推开房门便听见里面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祁月曜轻蹙眉头,显然对里面的对话表示不满,枫凛替他推开房门之后,一对jian夫yin妇(?)的画面就跳到两人面前了。
只见一男一女在窗子边站立,女子紧紧拽着男子的衣领,或许是由于女子拽得太厉害,导致男子的衣领打开,露出光洁的胸膛,二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男子的半个身子探出窗子,女子的下巴磕在男子敞开的胸膛,男子则紧紧抓着女子的肩膀,二人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令人浮想联翩。
咳,好吧,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女流氓强上良家男子,而这副画面在枫凛看来,绝对是JQ意味十足,常年冰冷的脸此时有些动容,他同情的瞧了瞧女子,自求多福啊。
正在争吵的二人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双双望向门口,刚才还叽叽喳喳争吵的二人顿时闭嘴,接着沉默……沉默……
三秒之后,二人迅速分开,该清嗓子的清嗓子,该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总之皆故作镇定。
“王爷。”整理好衣服之后,花子岚朝祁月曜抱拳,只是耳根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他一直在王爷面前是严肃认真的,且与王爷一样,从不近女色,如今被看到这一幕令他有些不自然。
祁月曜淡定地应了声,接着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左侧的矮塌走去,坐定之后才淡淡开口,“调查得如何了?”
很好,面不改色,淡定依旧,无视之前那一幕,与往日无异常般与花子岚谈公事,也依旧在谈公事的时候无视蓝兮的存在。
蓝兮有些受伤了,不管是谁看到,正常人都会表现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吧?总得问两句吧?没这么无视人的吧?没这么伤害人的吧?
“北辰与东庭原本是要休战,不过他暗中在北辰成立的商号借故提升价格,并暗示是东庭做的,北辰皇帝已连夜赶回国,并传令纠集军队在边境驻扎,待他回国之后便开战,依我看,今日应该已到达。”花子岚坐在凳子上,双眉紧锁地回报。
祁月翡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爱权势,但也真心爱戴百姓,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如今的北辰与东庭早已内忧外患,百姓粮食紧缺日趋严重,如今再提升价格,这让百姓如何活下去?这么做无疑是雪上加霜。
果然是坐在那个位子上就会变得越来越陌生吗?花子岚有些出神地盯着地面发呆。
“也就是说,最快明日将开战。”祁月曜半靠在矮塌上,左手臂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在脸颊上轻点,双眸定定望着花灯,喃喃道。
“是。”花子岚回过神来,点头应道,“不过,王爷,我不明白,既然担心他的忌惮,将商号大部分权利交给他,那为何不阻止他这个行为,这对百姓来说实在太残忍……”他那段时日看尽了百姓流离失所,被迫远离家乡的情景。
战争,粮食,夺权,这些无疑让最无辜的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权利,野心,果真能让人疯狂。
“你可知当年为何要毁掉蓝花两家?”祁月曜不答反问,冷清的双眸若有似无地扫过蹲在角落发呆的蓝兮。
花子岚呼吸一滞,这几年来,他强迫自己忘掉那时被抄家的惨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喊冤冲天,这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当初配合祁月翡是否是错误的,他为了当初的意气风飞,为了当初的抱负,为了当初的不甘而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即便他不找你,我也会找你,因为那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告诉他的。”祁月曜低下头,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个真相。
花子岚猛地抬起头,震惊万分地看着祁月曜,却因为那张面具,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情绪,除了无所谓便是无所谓,“为什么?”此时的他只能说出这三个愚蠢可笑的字,为什么?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男人无法轻易躲过权利的诱惑,即便是他也不能,失忆之时只知道满腔抱负与不甘,而祁月翡找到他,他知道自己的不甘与抱负将得到释放,祁月翡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让百姓更好的生活,他也曾动容激动过,但心底深处,他明白,这些不过是祁月翡为了给自己的野心一个理由而已。
而他也需要这个理由去进入这权利的漩涡,但他与祁月翡不同,他确实是想让百姓更好的活着,那些年虽无大的战争,可边境摩擦不断,三个国家屡屡你来我往地打,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战争也即将一触即发,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年前,当他自蓝兮的身体里苏醒过来时,所有的记忆全部恢复,前世的,今生的,包括蓝兮体内原有的深刻的不堪记忆。
震惊,痛苦,心疼,愤怒……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欲崩溃疯狂。
他还记得祁月曜看到自己醒来后脸上浮现的狂喜,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当得知自己是谁后,他脸上的狂喜瞬间消褪,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原本还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他再也未曾笑过。
而自己也在得知此蓝枢非彼蓝枢后震惊不已,他究竟有多少身份?蓝家当家人,玉虚宫宫主还有……南阳国至尊的大皇子,皇位继承人。
花子岚看向祁月曜,他在得知蓝兮死后便戴上了面具,那副面具如同一个坚硬的盔甲,将他的心冰封起来,隔绝一切试图侵入他内心的东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祁月曜跟自己说明了一切,包括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玉虚宫在天下即将大乱之时会施术召唤一位能辅佐帝王的将才,从古至今,玉虚宫曾召唤过四位将才,而他则是第五位,也是唯一一位从异世而来的。
玉虚宫的将才将陪同宫主一同成长,学习,直至宫主登上帝位平定天下。
也因此,这位将才是一位特殊的存在,在天下面前是帝王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也是与帝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玉虚宫的历代宫主皆是帝王人选,但不是每位都能成为帝王,一旦那位宫主无法成为合格的帝王,玉虚宫将重新甄选宫主,而不能成为帝王的宫主将永世被囚禁在玉虚宫内,作为新任宫主施术的虚阵眼,替施术的新宫主阻挡伤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虚宫是权利的象征,也是地狱般的存在。
如此极端的规矩自然会有人心生怨恨,前任宫主在施术时便是被虚阵眼做了手脚,导致中途出错,将蓝兮与花子岚一同召唤而来,而前任宫主由于不负重荷,与虚阵眼一同死亡。
这也便是为何作为将才的花子岚原本应该重生在蓝兮体内,却会重生在花暮醉体内,且失去记忆的原因,至于蓝兮的死亡,长老给出的说法是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便回去了,但他们都清楚,那个术只能使用一次,若不是蓝波当时的突然打断,恐怕他也无法恢复记忆也无法在蓝兮体内苏醒,而蓝兮的生命也只能到此为止。
只是,蓝兮竟然会重新复活,这令花子岚惊喜的同时也疑惑,为何她会复活?
他之所以能认出是蓝兮,是因为蓝槿对她的态度,还有蓝兮一贯的吊儿郎当的态度,加之王爷只与蓝兮亲近,结合今早看到她在他房间,他便能推断出她是蓝兮,除了蓝兮,不会再有人能让他生气,也不会再有人能靠近王爷。
“因为我要这天下。”沉默片刻之后,祁月曜打断花子岚的沉思淡淡道。
只因为他要这天下,所以必须将最有钱的两个商家掌握,制造一系列阴谋让蓝花两家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也使得蓝花两家对他信任非常。
花子岚只能望着祁月曜出神,他此时才发现,这个人他从未看透过,一直以为他只是被祁月翡逼迫的,却未想到,原来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仔细想想,他成为蓝枢也并非偶然,而是早已计划好的,取得蓝家信任,接着制造恐慌,让三国对蓝花两家忌惮,产生除掉之心,接着告诉祁月翡,与其做交易,接着暗中配合祁月翡将蓝花两家除掉,也趁机除掉三皇子。
只是他不解,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位将才,他为何在最后关头将他们全部救走,只杀了几个家丁丫鬟?
“既然如此,为何你将皇位让给他?长老说过那遗诏上写的是你。”虽然十分想知道他放过大家的原因,但他又并不想听到答案,隐隐的,他感觉那答案会让他不安。
“因为无趣了。”祁月曜意外地回答了花子岚这个问题。
无趣?花子岚有些接受不能……
“今晚你便动身回京城,准备出征,我想他也十分盼望见到你,并有话要问你。”祁月曜没等花子岚消化无趣两个字,便下了逐客令。
这么快就要回京?花子岚回望了眼蓝兮,皱了皱眉,虽说他与祁月曜可以平起平坐,可他还是要听从他的命令,因为在他必须忠于他,至于回京,他有些头疼,祁月曜如此说便说明祁月翡知道他与祁月曜在一起,双面间谍可真不好当。
本想说他可以晚几日回去,并在于这一时,却在看到枫凛略带同情的眼神后制住,他想他知道祁月曜赶他回去的原因了。
见花子岚严肃的表情被僵硬换上,祁月曜直接跳过他望向蓝兮,“过来。”他朝蓝兮勾了勾手指,跟唤小狗似的,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蓝兮见终于有自己事了,才起身捶了捶发麻的腿,蹲了这么久她累了,“先说好干嘛。”当她电召女郎呢?她才没那么没骨气。
“画呢?”祁月曜凉凉问道。
唔?画?蓝兮无奈了,“什么画?”
“昨日你在我书房画的画。”
“其实我写字来着,然后发现写得丑就撕了丢了。”都被捅了一刀眼睛还那么尖,要不要这么敬业?
闻言,祁月曜忽然笑了,笑得如良家妇女一般,双眼直直望着蓝兮,但笑不语。
“……”蓝兮也微笑,比到底谁更良家妇女?谁怕谁!
实在受不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花子岚紧绷着脸起身告辞,“蓝兮,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待下次见面时再谈。”说完便僵硬地走出门。
蓝兮张嘴想说话,却见人已没了人影,只好作罢,心里嘀咕,什么话非得下次说,神叨叨的。
这么嘀咕出神时,一道黑影遮住了眼前的亮光,蓝兮抬眼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明明眼睛嘴角都在笑,为啥她觉得那么冷?
“画呢?”祁月曜执着地继续问。
蓝兮挥小白旗了,这厮有时候固执得跟个要不到糖的孩子,没到手坚决不罢休,她没他那么有毅力,“掉到楼下了。”蓝兮指了指刚才与花子岚争执的窗子,无奈道。
她看了看,那后面是比较脏的下水沟,画掉下去估计也没了。
“嗯。”祁月曜得到答案后淡淡地嗯了声,然后自然的牵着蓝兮的手朝外走去,与刚才固执的样子判若两人。
被牵着走的蓝兮撇嘴,变态傲娇的孩子。
“我说原因是无趣,你有何看法?”刚走两步的祁月曜忽然顿步,背对着蓝兮淡淡开口。
没注意前方情况的蓝兮来不及刹车,额头重重磕在祁月曜的后背上,‘嘶——’蓝兮忍不住开口,这货的身体其实是钢板做的吧?
揉了揉额头,蓝兮无所谓回道,“没看法。”若她没猜错,这厮一开始就是觉得有趣才玩,他这样的人若真重视权利,早几年就登上帝位了,哪用这么耗着?这厮就是这么变态,他要是说其他原因,她才会吃惊呢。
哎,木办法,自小就心灵受到伤害的孩子就是这样╮(╯▽╰)╭
“呵,回家吧。”听到蓝兮的回答,祁月曜忽然柔柔笑了起来,牵着蓝兮继续前行,“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回家?听到这个词,蓝兮有些发愣,这还是蓝兮第一次听祁月曜微笑地说这个词,似乎感觉不错,紧了紧被祁月曜牵着的手,蓝兮的唇角轻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