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青铃祭,阿黄照宋雪年说的天一亮就叫醒了她。硕大的虎头在她头上蹭来蹭去,见她醒了便伸着舌头舔了圈嘴巴然后用圆润的虎瞳状似无辜地瞪着她。
宋雪年眯着朦胧的睡眼看向窗外,三足金乌已经驾着日车在天边奔腾了。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之后稍稍清醒了些的她推开了某只猫科动物的大头,“咱们把犬齿收收再来装可爱才管用。”
好不容易有心要撒娇打滚求抚摸的大猫被嘲笑得炸了毛,也不管它主人还靠在它身上便果断站起来抖了抖维持一个姿势一晚已经僵硬了的肌肉,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猝不及防躺到地上的宋雪年身旁,两只前爪规规矩矩地收着,昂着虎头,样子矜持而傲娇。
宋雪年坐起来,好笑地顺了顺它背上的毛,眼睛同它一样看着窗外。
今天的天气异常的好,沐浴在晨光中的事物都镶上了金灿灿的颜色,一时让人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宋雪年心想。她从八寒地狱回来后还没有和司徒靖安联络过,听苍修说他去了无名林里找龙鬼婆婆去了。
宋雪年去了燕宿的燕庭安。宋雪年自接任后一直没去过祭祀,赤门内对她的正统性争议颇大,于是每年都是九野轮流代替领主参加。今年轮到晋华暂替领主参加祭祀,他穿好黑袍戴好银掩面等着时间出发,其他人已经先去了祭台。
见她突然出现,晋华甚是意外,匆匆上前行了一礼,“领主,前阵子听说您已经回来了,不知您身体可好?”
晋华语气里的恭敬来的莫名其妙,宋雪年怪异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去给我找一件新的黑袍,大小和你身上的一样。”
晋华心底有疑,他恭敬应了一声后却没离开反倒垂下眼扫了眼宋雪年的肚子,“不如再让晋华为领主诊个脉?”
宋雪年受不了他的眼神,当下没好气地道,“我没有怀孕!”
晋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浑身一震,快步转身为宋雪年找衣服去了。
宋雪年算了算时间,大概兵分两道去无名林的倾墨已经找到司徒靖安了。
不一会儿,晋华拿来了一件新的黑袍,衣服整整齐齐地叠着,上面摆着银掩面。宋雪年接过衣服,把身份有争议的领主才用的银掩面又递回了晋华手里,“这个就不用了。你换好衣服也赶快去祭台吧。”
晋华垂下眼帘,默不做声地接过掩面,趁宋雪年不备按上了她的脖颈然后反身把她固定在怀里。
“放肆!”宋雪年使劲想挣脱晋华的桎梏,然而任凭她怎么折腾也摆脱不了。她索性不动,僵直着脖颈“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晋华老实地松了手,却不再顾忌她领主的身份面带质疑地直视她的眼睛,语气近乎诘责,“属下只是担心领主的身体,还请领主恕罪。方才属下发觉领主身体已大好,不知是哪位医术高明的前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理好领主的身体?”
宋雪年冷笑一声,回头望过来的眼眸流转之中满是鄙夷,“身为医者,医术不够就安安静静地修习。”
“赤门一族的子嗣得来不易,你怎么忍心把她打掉?!”
晋华说得义正言辞,让宋雪年猝不及防一口气哽在嗓子眼。
这个二愣子!
“就算……就算宗主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也不能伤害孩子呀!”
这令人发指的想象力!
宋雪年被这一番指责雷得外焦里嫩,眼前阵阵发黑,稳了稳心神后沉声怒喝道,“晋华!收拾好自己就去祭台!祭祀结束之后给我滚去藏书阁好好修炼医术!整天想这些没用的能治病救人吗!”
宋雪年说罢摔袖而走,准备一见到司徒靖安就把手里的衣服砸到他脸上。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司徒靖安眼神闪了闪,然而知道自己即便身为师父也早就没有了为师的尊严便乖乖穿上黑袍灰溜溜地跑去祭台参加祭祀去了。
二十八个领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要是真的想一个一个看过去还要花些时间。往年二十八个里就有一个戴银色掩面的,所以每次燕宿的领主都是最醒目的那个,今年旁观的赤门人发现银掩面冷不丁地不见了,便又开始好奇地张望。这一看不得了,又是一阵骚动。从零星几个眼尖的开始,逐渐变成了整个族人的交头接耳。
那个燕宿据说已经死了的领主回来了!
这不银掩面不见了。
是那个六千年前死在无名林的那个?
不是!不是!是他师父!六千年前无缘无故失踪的那个!
这怎么回事儿?这燕宿怎么老闹幺蛾子!
……
站在祭台最前方的残域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后转头瞥了眼缓缓朝祭台走来的二十八领主,只见话题中心的那个人穿着久违的黑袍目不斜视地走在其中,面沉如水。残域本就肃穆的脸色在这之后更加阴沉了。
二十八领主排成四行七列呈半圆形跪坐在祭台上面向残域。
从远处来的风吹响了祭台上悬挂的成排的青铃发出悠扬空灵的撞击声,余音袅袅,盘旋而上直至天际而后又飘散至四方宇宙。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摆出一副垂首聆听的样子。
青铃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