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倾边诊着脉边仔细观察,只见花如雪脸色苍白,比那白纸还要惨淡,双唇紧闭,淡淡地泛着紫色,这个症状,恐怕,是中毒了。
“今天在与大臣们商讨之时,太子吃了什么?”君若倾对着跪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询问道,众人都沉默不语,把头都压得低低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怪罪到自己头上。
只有巧儿怯怯地抬起头,认真地道:“太子殿下刚才在书房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好像只是喝过一杯茶……”
君若倾起身一甩袖子,脸上隐隐约约有些焦灼之色:“那还不把茶拿来!”
当众刺杀大皇子,这件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只怕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所以一向很有主意很淡定的她现如今也急了起来。若差不明真相,花如雪此次恐怕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轻轻地拨开太子的眼睑,花如雪的眼珠翻了过去,只剩下了白球,只怕是中毒还不轻,他眼睑内颜色鲜红的如血,整颗眼睛几乎要渗出血滴来。
看着花如雪如此症状,君若倾的心如同一颗抛入水面的石子,渐渐下沉,一直沉到了池底。
完了完了,怕是中了一种特殊的尸毒,现如今毒性以蔓延全身,而刚刚正是尸毒攻心才使他迷失了心智,做出了那般举动。
下毒者恐怕就是想利用太子杀兄之举好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看来,得赶快救醒太子爷才是。
巧儿此刻已捧着那壶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端到君若倾面前跪下,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捧给她。
花若倾端起茶壶掀开盖子,仔细闻了一闻,但就味道来说与平常的碧螺春并无任何差异。
“拿银针来。”君若倾起身绕过跪地的众人直接来到几案旁,拿起杯子自斟了一杯茶。
一旁的连玉忙递上了银针,她伸手拿过后,把针尖浸入茶杯,但出乎她的意料,银针竟然没有变色!那,这茶是没毒的。可太子明明就是中了尸毒的症状啊。
君若倾大惊,难道太子早已中了毒,只是在此刻才毒发?可自己一直在他身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这时,原本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太子花如雪突然间坐了起来,双目如充血般鲜红,眼里的光已不再是人的眼神,像一头野兽般恐怖,他登时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一把抽出挂在床边的宝剑又开始乱挥,原本跪在地上的众人瞬间吓得四处逃窜。
君若倾见他此时已没了心智,心下一急,对着门口的侍卫大喊:“夺下太子宝剑,把他绑起来!”
原本还在迟疑的侍卫见太子妃亲下命令,也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了,三五人冲上去就把太子架起,其中一人在与花如雪争夺宝剑时不小心被剑划破了手臂,鲜血汩汩流出,沾染了整条胳膊,血滴沿着他的臂膀流下滴在地上,太子一见更加眼红,力量瞬时间大的惊人,他大吼一声,原本合身的衣服都被震裂,那三五个侍卫也被这股力量一冲颠坐在地上,而花如雪则挣脱他们跑了出去。
君若倾也顾不了什么危不危险,也跟着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还能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她本不信佛不信上帝,此刻却在心里一遍遍祈祷。
花如雪啊花如雪,你千万别在做出什么别的事儿才好,此刻只怕有人已经盯准了我们,千方百计地要把你拉下太子之位,千万别再做出其他落人口舌的事儿来啊。
不知道跑了多久,花如雪终于因体力不支累倒在地。而君若倾此时也是只剩下了半条命,累的瘫坐在地上,好在花如雪只是在东宫内发发疯,沿着宫墙跑了几圈而已,若是真的跑出去被众人看到,肯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君若倾此刻全身上下已无一丝力气,但努力地爬到花如雪身边,拿出随身带着的让人镇定的药丸塞入他口中,希望能在控制住他暂时不发狂。她掏出腰间的手帕细细地替他擦去头上的汗珠,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心里难过的厉害。
可她知道,如果自己在此刻也倒下了,就真的没人能帮得了花如雪了。所以,一定要坚强起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就算是为了花如雪,也不能就这么倒下。
而此时,早已有人将今晨太子杀大皇子的事情禀报了皇上。皇帝听到来人的叙说,登时气得打翻了几案上的奏章和茶杯,他那原本就已不年轻的面庞青筋暴起,前阵子刚刚失去了皇儿,这会子太子竟然对他亲哥哥拔剑相向,这让人如何不生气。
皇帝勃然大怒,吓得众臣俯首伏地,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殿内气氛凝重地如同刑场一般,众人兼不敢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掉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皇帝背对着大臣面朝屏风独自站了好一会儿,再回过身来时,满脸的失望之色尽显无余。
脱下皇帝这个高贵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若是放在民间,他此刻应是儿孙成群围绕膝下,尽享天伦之乐。但如今自己的儿子却自相残杀,怎能让人不心寒。
他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作为一国之主,他几乎拥有着一切,可是,也同时得忍受很多残酷的事实。比如此刻,为了家国大义,他只能狠心做出抉择。
皇帝对着台下依旧跪拜在地的众臣一摆手:“都起来吧。”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依旧不敢起身。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转眼间又换回了帝王威严肃穆的面孔,正色道:“众卿平身。”
听到皇上恢复了往日神色,众人才窸窸窣窣地站起来,依旧是低着头不敢对上皇上的目光。
“太子花如雪失德,乃我花田国之不幸!今日他拿剑刺杀凶长,他日登上皇位,便会对国内百姓民众亦如此。如此残暴之人,实在不适合当太子。”皇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但言语间仍旧透出淡淡的无奈与痛心,他接对身边的大太监道:“传朕旨令,废除花如雪太子之位,暂囚禁于东宫之内,没朕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吾皇万岁!”众臣子听到此旨令,再一次伏地,但却在心里各自盘算着,花如雪太子之位已被废,那,究竟是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这时候该支持谁?
当主事的大太监带着皇帝的谕旨来到东宫时,君若倾瞬间心冷了下来。
花如雪,恐怕难以逃过此劫了。如雪啊如雪,你究竟
只是父皇为何如此急躁,都不查清事情的真实情况就妄下论断,难道真的不怕冤枉了好人错怪了太子吗?还是,他压根就不相信花如雪呢?
君若倾回想着最近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实在是对她这位父皇失望,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分青红皂白,那样对自己也就算了,可花如雪是他儿子,亲生儿子啊。
还是说,身在皇族都要冷血无情六情不认?
可现如今自己也不可能冲到父皇面前说是太子中毒才会迷失心性,毕竟,连毒的来源都没找到,谁会听自己毫无证据的一面之词呢?
果然不出君若倾所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花如雪失德,以剑弑兄,残害手足,品行不端,特废除其太子之位,即日起暂囚于东宫,不得出宫,钦此。”
大太监读完诏书,欠着身子对着君若倾道:“太子陛下此举实在是太过了,陛下龙颜大怒,望太子妃在旁好心劝慰才好。”
君若倾接过圣旨,对着宣旨的大太监淡淡一笑,眉眼里兼是无奈。先是兰妃滑胎,后是自己被刺,接着花如雪太子之位被废,这一桩桩一件件,显然是早有预谋。
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花如雪也没了权利,现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该怎么办才好。
“太子妃?”见君若倾失神,大太监轻声唤道。
君若倾接过圣旨对着他微微一笑,尽管此时她心情并不好,但还是在人前表现出淡定自然之色,越是在此关键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
“谢谢公公,不过此诏令已下,我已不再是太子妃。”她也微微欠身对着大太监行个礼,不卑不亢,看得周围众人皆心生敬佩。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现在花如雪昏迷不醒又被废除了太子之位,换做别人早就慌了阵脚,要么去皇上面前喊冤,要么在花如雪身畔哭哭啼啼。可如今这君若倾不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更加从容淡定,脸上透出的坚毅之色让众人为之震惊。
她的每字每句都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听得东宫众人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那些前来宣旨的太监们,也私下里打量着君若倾的神色,心里暗暗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对她委实敬佩不已,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率众人离去。
一直等所有人都踏出东宫的门,君若倾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现在几乎没有人可以依靠。
以前就算被关到天牢,至少还有花如雪一直相信她支持她帮助她,而此时,花如雪尸毒缠身,可以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想到这,她微微握起了手中的拳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今,还要怎么忍!
可她没想到的是,花如雪早在大太监来宣旨时就醒了过来,因众人此刻正跪在庭院里接旨,所以并没有人看守他。
他的心智已经完全被尸毒所侵,根本不受控制,隐隐约约地听到废除太子,原本就狂躁不安的心登时燃起了熊熊之火,他的眼睛猩红,目光凶狠恶毒,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身上只穿了白色的锦缎内衣,披头散发犹如简直比鬼还要恐怖。那原本英气逼人的脸此时只怕比那白无常还要白,嘴唇已经完全变紫,仿佛沾染了颜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