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荆歌想了想, 忽然问:“那么,双修也是只关乎乐不乐意的事么?”
他似乎看到风甫凌要笑了,然而仔细去看, 又只能看到他绷着一张脸, 万分严肃的模样, “当然。”风甫凌异乎认真地说。
“双修么?”他又问。
“失态, 不好看。”夏荆歌想了想, 回道。
“……”
风甫凌不说话了。是真的不说话了,之后夏荆歌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夏荆歌就看看他, 还是道:“那还是修吧?”
“不勉强你。”风甫凌终于又肯说话了,听起来却有些塞牙。
夏荆歌就笑道:“我不勉强啊。我只是觉得奇怪, 双修有什么好。你想修的话, 我自然要陪你修啊。”
风甫凌就同他道:“双修就跟人间成亲一样, 修了才能叫夫妻,你不知道?”未等夏荆歌回应, 又道,“百多年前你就说要以身相许了,至今还欠着不认帐。”
夏荆歌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以身相许和这有什么关系这种蠢话来。哪怕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以身相许仿佛是有理解上的误差,到底是看过双修图书的人, 脑子一转, 也就大致明白了这个词的真意。
然后他就感觉……算了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虽然如此, 夏荆歌也明白了双修对于他们两个该是怎样的意义, 毕竟他们是不可能真如一般道侣那样, 有个什么正式仪式的。退而求其次,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能表明彼此是对方道侣的最重要方式了。
夏荆歌有些怔忡地想, 一开始竟然还是自己说的那样话……
他想想自己当年说这句话时大家的神色,也觉得自己仿佛当真该打,又想想后来风甫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大约追根溯源,也要归到自己这句话的误导上来……
到头来,竟然还是他自己种的因。
这样的陈年旧错,夏荆歌也不想再掀出来解释一番,又觉因果如此,今朝不结果,明日也要结果,也就支吾着应了一声,算是认了。
风甫凌见他应得这样不爽快,就哼了一声,约莫是对他这番事到临头反退缩的应对有些鄙视。
夏荆歌感受到了,笑着摸了摸发梢:“都答应你了,还有怨言。是我错了,你别生闷气啦。你想什么时候双修,就什么时候双修,好不好了?”
风甫凌上下打量他一眼:“真的?”
“真的。”
风甫凌这才指着前方道:“快到了吧。”夏荆歌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前方城墙已然隐约在望,便道,“下去吧。”
既然是红尘界历练,如无必要,自然还是不要做一个明目张胆的修士为好。不然人人都视他为修士,那似乎也达不到历练所要的效果。
换了步行抵达最近的城镇已经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这时是月在中天的时刻,城中城外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他们两个都作的寻常人打扮,只身上都带剑,看起来更像是会些武功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的内功与修士的真气原出一理,只不过修士们的心法更有实效更合理健全,江湖人士们所习的都是些最末的和残缺不全、语焉不详的心法罢了。
近百年来由于修士都在地面活动,原有的江湖武林人士不少都练起了一些低等初等修仙术法,较之从前一部神功一个江湖争夺得风起云涌的情况,如今可谓是神功遍地走,想学人手都能有了。
但哪怕是这样,双方交流也不是很多。毕竟一方修炼是为了飞升,有诸多戒律,诸多限制,另一方主要是为了加强自身本事好行走江湖。至于走的到底是锄强扶弱的路子,还是恃强凌弱的路子,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受修士规则约束。
所以尘世间的江湖和修士界仍然是有明显区别的。人们见到修士逛大街的机会毕竟少,见江湖人士逛大街就不稀奇了,因而他二人身负长剑走入城中,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这个城镇夏荆歌也是第一次来,先前只是路过远远地望了一眼,见着的是它方方正正棋盘一般地盘桓在山原之间,扎在望江之畔的模样。
大约也是因为那一眼,这次他才决定往这个方向走,到这个城镇来。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自然要先找个客栈入住,客栈倒是好找,很快他们两个就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可以的客栈。
刚进去走到柜台前,那掌柜立刻殷勤地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二位是要两间什么样的客房?”说着又递上标价来。
夏荆歌只瞄了一眼,便道:“两间普通的即可。”
“一间。要上房。”
夏荆歌看了眼风甫凌,倒也没有与他作对的打算,也就不说话了。那掌柜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人老成精,自然是看出了顾客的意愿,心知不努力一把今日这客房只出得了一间了,便笑呵呵地道:“还是这位少侠谨慎小心,最近城中不太平,二位住一间,互相也有个照应。呵呵。”
这话听着好像是为他们着想,实是暗激他们睡两间啊,风甫凌怎会听不出,冷凌凌地盯了掌柜一眼,直盯得他背后寒毛乍起,只敢强笑,没勇气再说什么添油加醋的话了。
夏荆歌则被这不太平抓住了注意力,问道:“城中出了什么事?”
掌柜冲他讨好地笑笑:“少侠今日才进城吧?这段时间城中来了个神出鬼没的魔头,专挑俊美男子下手,每个遭他毒手的男子无不是被先奸后杀,身中十八刀,惨遭折磨而亡,简直惨绝人寰啊!”
“这么残忍?”夏荆歌作出有些吃惊的样子,“死了几个了?没人收拾他吗?”
“唉!死了六个了。”掌柜叹了口气,“怎么没人收拾呢,神捕来了,查不出来,大侠来了,也没查出什么来,就连接了委托的修士都来了三个走了两个,可硬是找不到他啊。修士一来,他就不见了,三位修士找了一个多月没找到影,等他们走了两个,他又出来作乱了。两位生得俊俏,可要小心点啊。”
夏荆歌就笑道:“我晓得了,多谢掌柜提醒。”那掌柜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他们做好登记,就让小二领着他们去房间里休息了。
夏荆歌脑中还在转着那魔头之事,便问风甫凌:“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对俊俏男子如此愤恨,要砍十八刀才过瘾?”
风甫凌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多是三种可能。”
“哪三种?”
“第一种,他被某个长相俊俏的男人害得很惨,又没法找那个人报仇,所以找别人泄愤。”
夏荆歌点了点头,觉得是有些道理,又问,“第二种呢?”
“因爱生恨。杀完最爱的那个,又找其他无辜人重温旧梦。”
“……”夏荆歌想了想,说道,“不太能理解,因爱生恨也就罢了,杀都杀了为何还要害无辜人?”
“既是因爱生恨,总还是爱着的。人杀掉了,就想找别人替代那个人,奸完发现并不像,就又杀了。也可能是本人并未杀得了,就只能杀别人。”
夏荆歌这才点了点头,“与第一种仿佛,都是无法对本人动手,转嫁到旁人身上的。那第三种呢?”
“纯属变态。”
夏荆歌琢磨了一番,也觉得变态做的事常人难以想象和理解,又点了点头。
“你想管?”风甫凌问。
夏荆歌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方道:“既然听说了,还是帮着查一查吧。修士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人,总是有缘由的。”
这时他们已进了房中,风甫凌随手将腰间的剑摘下放在桌上,就倒了杯茶,边喝边瞅夏荆歌。夏荆歌在他身边坐了,也回看了他片刻,有些不明白风甫凌那喝一口,看两眼,喝一口,看两眼的是在做什么。
“你看什么?”夏荆歌忍不住问道。
“看你。”风甫凌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看了这么久了。”
“看不够。”
“……”夏荆歌下意识微微低头,单手抚了抚额头以遮挡风甫凌的视线,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好看。”风甫凌依旧淡定,只眼角约有笑意。
“……”夏荆歌简直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好了。
他正有些无措,风甫凌这时忽然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搁,说道:“去查那个魔头。”
“这就去?”夏荆歌有点意外,抬起头来。
“不然呢?你要等到他下次作案?”风甫凌已经站起来,又将自己那把剑安回去了。夏荆歌也跟着站起来,他怎么觉着这事上风甫凌比自己还积极点。他把自己那杯茶喝了,就跟着风甫凌一起出去了。
既然要查,当然是先去看看死者那边是否留有线索。他们跟掌柜询问出了死者的地址后,就循着地址一路问了过去。夏荆歌和风甫凌都不是查案的人,他们去察看死尸,主要还是为了探查死尸周围是否还留有一些可以追踪的气息。
当然那最新的死者已经是六天前就死去了的,如今还有没有什么气息残留真不好说,也就是碰碰运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