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向丰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鼻子灵, 以后炼丹起点就比别人高。”夏荆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约莫有些猜到李步空的“鼻子灵”应该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
但卢向丰没有说下去,他也就没有问。
毕竟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会让他对李步空这个师侄的事进行探问?夏荆歌想, 也许自己其实是有点喜欢这个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天然拍马屁本领的小师侄的, 所以才会关心他的异常之处。
喜欢, 关心……
夏荆歌在心里把这两个顺其自然出现的词重新过了一遍。
其实是否有那么点喜欢或关心, 夏荆歌自己根本说不明白。他对自己行为的猜测, 是基于从前记忆的推断。但一个已经六感微弱的人,谈喜欢和关心不是十分好笑的事吗?
夏荆歌掂了掂死沉死沉,又埋到自己衣襟里的李步空, 觉得自己以前是不会,也不用想这种问题的。
就像一个已经习惯了每天喝水的人不会想到要问自己“为什么我要每天喝水”一样。
类似的想法在夏荆歌脑中转了一遍, 又让他丢开了。他抱着李步空进了卢向丰的药庐, 问卢向丰:“师兄, 还差几味药?”
“还差三味。不过只要雨香草能解决,其他问题就不大了。”夏荆歌点点头, 他是不心急的。定魂丹这类药的炼制对药材的要求本来就高,更何况九华派丹书所记载的基本都是一些上界才有的药材。那些药材如今许多都绝迹了,想找都没地找去。
卢向丰的药方已经比较折衷了。即便药效会差一些,好歹是能找到差不多合适的药材把药给炼出来。
如此一晃数月过去,定魂丹就炼成叫夏荆歌吃了, 迟滞之感发作的次数确实变少了些。而原定三五月之期就能回来的柳向尘却尚未归来。
柳向尘没有告诉夏荆歌自己要去哪取哪个法器, 夏荆歌如今是想去找他都没地方找去。
这天夏荆歌仍在卢向丰这儿磋磨时光, 两人讨论切磋了一番对术法原理的见解。约莫是内容太艰深了一些, 李步空在一旁听了一会, 有些感到无趣,不一会就缠上了卢向丰, 抱着他胳膊撒娇道:“师父,徒儿想吃山下的红烧肉~”
卢向丰面露不满,“你才辟谷三日就又想吃啦?你师父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辟谷一个月了你知道吗?而且师父从不吃红烧肉这等荤食!你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这话夏荆歌是不认可的,心道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你见过红烧肉吗,听过红烧肉是什么吗,不辟谷的时候咱们也只能吃辟谷丹,那东西仅能补充营养,毫无美味可言,需要自制力这种东西吗。
李步空显然不会被卢向丰的斥责吓到,立刻讨好地摇着卢向丰的胳膊:“徒儿哪能跟师父比啊。师父,我就想吃红烧肉嘛,就想吃嘛,您带徒儿去吃好不好。”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成天就知道吃,修炼一点进展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可是你们这一辈的二师兄,二师兄也!这么菜,让你以后的师弟们跟谁学?”
李步空歪了歪脑袋,自己不就是最小的那个师弟吗……他想了想,回道:“不是还有大师兄吗?”
夏荆歌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在卢向丰也被噎得只能无力点头“没错,你还有个大师兄”的时候,适时地插话了,“师兄,我也要吃红烧肉。”
“……”卢向丰差点无语了,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也不想辟谷。”
夏荆歌点点头:“只在这几月辟了谷。”他见卢向丰一脸惨绝人寰的忧伤,又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从我知道我是靠吸魔气修行后,就基本不辟谷了。说实话,山上没什么东西吃,我还不甚习惯。”
“……好吧,服了你们两个了。”卢向丰捂了捂脸,抹掉了那一脸快要渗到灵魂深处的伤感,然后说,“那我下山给你们买。”
“师父,徒儿陪您下山~”李步空立刻抱住了卢向丰的大腿,很显然他并不满意吃“带上山来的红烧肉”。
卢向丰把他从大腿上扒下来,摇头道,“你留着儿陪着你师叔,师父自己去。”
夏荆歌就知他是因了自己的安全才留下李步空的了,但他原先的顾虑是有惊魂之险,既吃了定魂丹,自然就有了更多下山晃悠的底气,他如今最不怕的就是遇到魔,便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卢向丰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点头道:“那个千叶防了几个月都不见影,想来并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我去装点草药,一同下山。”
李步空就欢呼了一声。
不多久,卢向丰就收拾好了,身上背个药篓,同夏荆歌李步空一道离开。
就跟如今大部分修仙门派的驻扎地附近一样,九华派山下也大大小小地汇聚了数十个村落城镇。他们要去的,是最为繁华的宛城。九华派不似云剑派霸道,把周边城镇的名字都改了,所以这仍是它从前的名字,并没有变成什么九华城。
不过实际上,这宛城也与九华城没有实质上的区别了,因为城中居住的多是九华派记名弟子和那些希望能成为记名弟子的修士,普通老百姓也有,但从绝对数量而言,是完全拼不过修士数量的。
这也是卢向丰等人下山来这的主要原因,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地盘,不怕出什么事。
夏荆歌对于城镇人多之地,向有一些莫名的亲近。
他陪着卢向丰把药草送到了记名弟子管理处,就跟他一块去了市集。市集之中多是普通百姓,许是卢向丰常在山下露面,又话唠与人熟稔,便纷纷有人与他热情打招呼。
都是些“卢真人今儿有空下山啦。”“又给小道长买吃食来啦?”之类的招呼问话。
甚还有笑容亲切问起夏荆歌的:“这位道长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位真人?”
卢向丰也笑着回他:“水生叔,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夏师弟,最近才找回来的。他不太接触外面,往后要是单独下山来,遇上什么麻烦,还得请您帮忙照看着点。”
“真人真爱开玩笑。”话虽如此,那水生叔脸上已经笑开了话,仿佛是对卢向丰拜托自己照看另一个道长很是荣幸,说着就瞅了瞅夏荆歌,笑道,“道长有事尽管来找我,不要嫌弃。”
夏荆歌冲他笑了笑:“那就谢谢水生叔了。”
水生叔一听,立刻乐得见牙不见眼,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夏真人甭客气!”
夏荆歌微微一笑,忽觉仿佛被人注目,他下意识抬眼望向视线来处,就看到一个长相普通,戴着斗笠的少年模样之人。那人有一双清凌透彻的眼。
夏荆歌一怔,下意识朝着那个人走了两步,那人却仿佛只是随便往这边一瞥一样,移开了视线,左右望一望,就转身扎进了熙攘人群。
夏荆歌甚至来不及知会卢向丰一声,立刻就拔腿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