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务拉提出来的一切,即在原来的条件基础上,更加得寸进尺了几分,还包括对黑龙江地区提出了领土要求,原本这里就是俄人一直所渴望的土地,用他们的话来说这里叫做阿穆尔河。
张廷玉没有办法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现在是大清有求于人,即便那里再怎么重要,可是对于眼下来说都只能先进行取舍。当然,张廷玉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出条件。
“贵使所提出的条件,我朝均可应允,唯独有一点,此战叛军或将进攻京师,贵国使团的一千五百人,需要加入到我军作战当中来。”
萨拉务拉略微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轻声道:“帝国对于朋友一向都非常友好,如果贵国坚持如此,俄罗斯勇士自然很乐意加入到贵军当中,只是有一点,我们是来帮助大清国作战的.......倘若出现贵军逃逸的情况,我军将视情况自行撤退。”
严格来说,一千五百人对于一场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张廷玉之所以如此要求,便是为了在这个协议上敲上一根钉子,只要将俄人拖进战事中来,到时候是否退出可就不由他们了。
因此,张廷玉略微思索了一番,十分爽快道:“一言为定,此协议可以马上签署。”
萨拉务拉伯爵心里自然也清楚张廷玉的打算,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下,俄罗斯帝国都不会畏惧。
“一言为定。”
清俄双方从这一刻开始,算是真正成为了实质上的盟友,尽管清廷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依然是能够接受的范围,至于俄罗斯帝国也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可是到后来的发展,却使得他们惊呼这是最大的错误。
可是未来如何发展,对于眼下的张廷玉和萨拉务拉伯爵而言,他们并不清楚,当庄亲王允禄在协议上签下名字之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
在宋可进投降之后,直隶的局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且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问题,就好比雍正所统帅的清军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了回援京师。
而当清军开始转向之际,盛京的清军却已经开始集结,他们虽然还没有得到雍正的旨意,可是出兵消灭宁锦方向的复汉军,也是他们应有的权力和职责。
由于时间匆忙,盛京方面还没有得到雍正换将的旨意,而盛京将军伊礼布已经在短短几天内,集结了一万七千多满蒙八旗和汉八旗,他们一个个以最快的效率,汇聚在了盛京,等待着出征锦州。
不得不说,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八旗上下还是非常团结高效的,他们抛弃的往日的成见,甚至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决心,将上到五六十岁的八旗老丁,到下至十四五的八旗少年,都给编入军中,这才凑够了一万七千多人。
临近出征之前,伊里布给吉林将军巴泰和黑龙江将军那苏图写了信件,目的自然是要求他们汇聚全军,赶到盛京驻守,无论这一仗是胜还是败,提前做好准备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这两方面的清军,最早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抵达盛京。
和硕宝亲王弘历虽然才十来岁的年纪,可是他已经懂得如今的局势有多么严峻,因此便亲自在盛京城门前,礼送伊里布率领全军出征。
“伊礼布将军,如今国事艰危,幸得将军不辞劳苦,远征宁锦,此行路途遥远,还望将军能旗开得胜!”
年轻的和硕宝亲王脸上带着几分严峻,实际上在他的心里,更希望此战能够由自己出征,毕竟在弘历心里,对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南蛮皇帝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有机会,当也能带领大军走向胜利。
伊礼布是个粗人,自然不懂得弘历内心的所思所想,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凝重道:“楚逆不是一般的贼人,奴才此战无论如何,都要将敌寇消灭于锦州,否则大事不妙.......王爷当好生在盛京跟着师傅学习,将来我大清还得要王爷出来支撑......”
严格来说,这番话非常忌讳,可是伊礼布心里明白,冲着前面的事情,自己都很难有个好结果,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的忌讳,将弘历隐为储君的身份给点透,他自然是希望弘历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八旗重新崛起。
弘历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阿玛在关内苦苦支撑,本王身为人臣,原本应该替阿妈分担,如今战事危机,弘历恨不能身披铠甲,为我大清征战四方.......”
听到弘历这话里,隐隐约约带着点上战场的渴望,伊礼布当然明白对方的想法,可是这自然是不会被允许的,当下也丝毫不客气,低声道:“王爷能够想着为皇上分担,已经是颇为不易,只是王爷身份贵重,关系大清国势,却不可妄动。”
弘历抿了抿嘴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盛京的城墙上,望着八旗大军朝着锦州的方向进发,车马滚滚,士气如龙。
记往昔,天聪元年的时候,大金大汗皇太极就是这般,率领了六万大军围攻锦州和宁远,当时对方是大明辽东巡抚袁崇焕、中官刘应坤、副使毕自肃等人,而这一战打得极为惨烈,结果是大金士卒损伤无数,锦州终不可破。
弘历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个往事,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当时还不叫大清,而是叫大金,正值国势上升之时,与现状正是截然相反.......弘历努力地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可是心里的忧虑却越发深重。
十一月下旬,清军盛京将军伊礼布、盛京副都统盛京副都统富德、熊岳副都统玉瑞、兴京副都统德林以及锦州副都统瑞林等人,率领一万八千余大军抵达中前卫城前,与严阵以待的复汉军禁卫师遥遥相望。
尽管大清跟宁锦这个地界犯冲,可是伊礼布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虽然还不知道处置他的诏书已经快要过来,可是他心里已经有所预感,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在这里立下足够高的战功——比如将复汉军全军赶下大海,那么他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做他的盛京将军,否则就等着下狱吧。
不得不说,关外八旗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了当年老祖宗的风范,他们十分迅速地组织好了进攻的阵型,接近三千人的马队正在远方虎视眈眈,剩下的八旗步卒们则是拿着鸟铳腰刀,还有一些人举着长枪,阵前还拉出了七八十门的子母炮和威远炮,一溜烟摆开,看上去还显得颇为阵势。
可是在对面的复汉军看来,清军的到来无异于是一种惊喜。原因很简单,如果清军再不过来,他们就要过去打宁锦了,不能一直在中前卫城盘踞,毕竟他们真正携带的存粮有限,后勤始终都是一个大问题。
相对来说,复汉军目前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也不用担心身后的山海关守军会弄什么幺蛾子,倘若山海关的清军真敢出来,那么复汉军也敢反手夺关。
“眼下的这一战,倒有些宁锦大战的意思了,看来清鞑也是要拼命了。”
宁祖毅微微一笑,在他的千里镜的视野里,可以看出清军士兵正在做战前的准备,士气似乎也比较蓬勃,有几队骑兵一直在双方阵线呼啸而过,不过他们想来也知道复汉军火器的威力,倒也不敢做的太过。
闫之宜轻轻点了点头,从盛京方向会过来清军援兵,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就跟宁祖毅说的一样,这一战对于清廷的关键程度只怕不亚于当年的宁锦之战。
只是现在的清军不是当年的清军,眼下的复汉军也不是当年的明军。
“看目前的架势,只怕盛京方向的清军都赶到了,至于黑龙江和吉林应该还有一部分清军,只不过由于时间的问题,恐怕来不及到。”
“只要咱们打好这一仗,关内的八旗就算是彻底进笼子里了........等到将来彻底肃清关内清军,到时候咱们就能出关犁庭扫穴,彻底斩除后患。”
宁祖毅手里举着千里镜,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他就不信关外八旗还能再凑出这么一支精锐来........
参谋长闫之宜摇了摇头,轻声道:“根据军情处的情报,清廷之前发布的出关垦荒令,实行的时间太短,关外还养不活太多的人,而且主要的耕地都集中在辽西走廊还有盛京一带,咱们控制这里,等于是控制了他们的生命线。”
这倒是一个大实话,实际上清军不得不过来跟复汉军打,因为实在没了办法,眼下关外的几十万八旗妇孺老幼,都是一张张吃饭的嘴,如果没了关内和宁锦地区的粮食,到时候只怕饿都能饿死一大堆人。
除了一部分的生女真还能在关外的老林子捕猎,其他的八旗早就不靠渔猎为生了,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冬季,很多人都是靠着仅剩不多的存粮在过日子。
可以说,对于眼下的清军而言,这是他们不得不打的一仗。
闫之宜又看了看那些在远处的马队,特别是他们麾下的马都是关外的好马,只能轻声叹息道:“可惜咱们唯一的那么一支宝贝疙瘩没跟过来,要不然倒可以跟他们硬碰硬一下,咱们那些马可比这些强多了。”
宁祖毅瞥了一眼闫之宜,没好气道:“咱们这边才不到三千马队,可是陛下那边要面对的是五万满蒙马队精锐,再说了,等到将来马场里的存栏量上升了,自然也就不用愁马匹问题了。”
“至于眼下嘛,清军的两三千马队,成不了大气候。”
.........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可不会认为马队成不了气候,实际上在这一战中,盛京将军伊里布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两千七百多人的马队,甚至认为是这一战的真正底牌。
与过往一样,清军开始试探性地朝着中前卫城防线发起进攻,由于他们的火炮射程相对较短,因此只能跟随着大部队开始一点点朝着防线的方向前进。
“轰隆隆——”
反倒是在复汉军的火炮阵地上,近百门火炮开始发起了炮击,大量的开花弹被击发了出去,落在了清军人群当中,制造出了一片片血雾。
但是清军如今也学聪明了,由于目前阵型距离还远,不需要集中起兵力冲击,因此他们将队列都散得很开,复汉军的开花弹落入到人群中时,并没有制造太多的伤亡。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的打算便是等到快到突击的距离时,才会形成严密的阵势,然后发起冲击,因此眼下的散兵阵线并不会影响到战力。
与此同时,清军的马队也开始了运动,他们从防线的两端开始迂回,就像草原上的孤狼一边,打算寻找着复汉军的破绽和漏洞,只要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狠狠扑上去,撕咬着对方的喉咙。
“轰隆——”
清军的火炮也响了起来,他们的火炮数量跟禁卫师差不多,但是质量上要差许多,因此打出来的时候,声音十分沉闷无力,其中大部分都是实心弹,真正砸到复汉军阵地上的并没有多少,制造的伤亡更是少得可怜。
根据之前的战例,双方的炮战还得持续好一会,只有等到清军进入了适合冲锋的位置时,他们才会选择停止炮击,进行下一步战术。
因此,当双方的火炮不断发出轰击的时候,彼此的指挥官也在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而对于清军统帅伊礼布而言,眉头却是不断皱起,因为他发现复汉军比想象中还要难缠,还要可怕.......
原因并不是炮战的结果,而是双方士兵的表现,严格来说清军这次都是关外的八旗军,算得上一等一的精锐,打起仗来士气还是相当高的,根本不会被一些伤亡给吓倒,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复汉军的炮击面前,依然有些散乱。
至于复汉军则不一样,他们就仿佛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仅仅只是围绕着中前卫城这座小城摆开了一道单薄的防线,对身后虎视眈眈的马军更是没有丝毫畏惧,这就让人有些不太理解了。
他们凭什么会不害怕?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不害怕?
伊礼布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千里镜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从而变得有些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