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点了点头,唔了一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又笑道
“你不必和我解释太多,我书读的少,其实听不大懂这些隐喻的话。此次前来,不过是为表达喜欢和感谢之意,现在已经说完,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般,用食吧,这家店是神京做鱼最好的地方,特地请你尝一尝。”
他这样说,好像是果然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一样。温观景也随之一笑,顺从他的言语,伸出筷子去用餐,果然也算的上人间一绝,于是诚心夸赞,又倒是与江东滋味也算的上不相上下。
温观景的家乡也算的上有名的鱼米之乡,因此过程中怀瑜有些好奇的询问起江东的事情,温观景便讲的绘声绘色,最后结束的时候怀瑜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以后一定要去江东游玩,只是说了之后,忽而又想起来自己是要入宫为后的人了,以后怕是不能想这样随随便便的便出来玩,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游玩,也许是更加奢望的事情了。
于是便有些怅然,只是他隐藏着情绪,到没有让温观景看出什么来,或者说看出来,也不会出口询问。
二人从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温观景要送怀瑜回去,怀瑜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温观景便会意了。
而今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和李家的小公子私自见面已经不大妥当,更遑论送其回去,就更是造次了。
于是鞠躬行礼,目送李怀瑜朝着马车走去,看着他上了马车,看着那马车离去,温观景才收敛了笑容,又颇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老爹说的果然不错,神京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地方,诚然他想要得一些名头,但是也无能为力,神京里就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细密绵软,让他无从使劲,就算是想要找到一个目标去突破,却仍是打了回来。
尽管今日李怀瑜言辞恳切的说什么欣赏自己的话,但是彼此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够格的,当初让将军府替自己争取这样的机会,其实也已经料想到失败的结局。
自然这几个月的努力,全付之东流了。
怀瑜坐在马车上,心中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掀起了身后的幕帘,远远地看着温观景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中便不忍了一些,他放下幕帘,抬起头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人,不解的说道
“你既然欣赏他之创意,为什么还要驳回他的心意,而继续用慕家这样累赘的服饰呢?”
坐在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是九五之尊的赵稷,此时此刻,他看了一眼怀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有些疑惑的说道
“你难道很厌恶慕家,甚至于不肯穿戴出自他们之手的衣物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怀瑜立刻否决,虽然他确实不是很喜欢——不过还达不到这样厌恶的地步,而且,他的态度,难道是重点吗?
怀瑜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你难道不能亲自说出赞赏的话来肯定温家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你不能亲自出面,如果有,我就原谅你让我做这个罪人。”
赵稷噫了一声,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怀瑜
“我何时让你做罪人了,也从未讲过此高彼低的话不是吗。况且傅卿向来很知皇家威仪,为何我要不满?”
“……”
那大哥听到的你对温家的赞赏全是谎话哦!
怀瑜无言以对的看着他,而后慢慢的抬起手,十分迅捷的拍了一下赵稷的额头,随后又快速的抽回,状若无事的扭头去研究车厢内壁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赵稷的声音才从背后悠悠传来
“你越发放肆了,如今竟然袭君了。”
“我有吗?”
怀瑜立刻接过他的话头,又转过身,十分无辜的看着赵稷
“我做了什么吗?”
赵稷扶额,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甚是心痛的说道
“果然是越发放肆了。”
“这并非是我放肆。”
怀瑜正经神色,企图要和赵稷讲讲清楚
“虽然你没有明说,但是这岂不是你的意图吗?而今我挑明了,你也不能因为你之身份,来做反悔的事情,难道以后你的臣子猜对你的心思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你也要当做不存在吗?”
“当然不会。”
赵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露出一个很欣慰的笑容
“他们不会蠢到和你一样当面挑明或质问我的心思。”
……
怀瑜立刻愤而拉下他的手腕,又横眉冷对,是十分不快的意思,面容扭曲片刻,见对方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才很是懊悔的说道
“我就知道,绝对不可以听你说的天花乱坠,不然最后遭罪的只有我自己。”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赵稷靠近他些许,目光专注的盯着怀瑜,说道
“以后我们便不分彼此了,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
“所以你不会坑我了?”
怀瑜挑眉,有些怀疑的接过话
“所以我让你每日练武,你有照做吗?”
赵稷悠悠的把话说完,等着怀瑜的回答。
“我家到了。”
怀瑜立刻推开他,马车一停,不等车夫说话,他就身姿敏捷的跳下了车子,又大声喊道
“将车上的贵客送到朱雀门口,小心着点!”
而后,赵稷便只听得见一阵跑路的声音。
赵稷维系着被推开的姿势,半晌才失笑,又觉得怀瑜果然还是太天真了,自己要他练武,难道还是在害他吗?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地坤,最后不免都走向身体羸弱,心智脆薄的结局,他要的皇后,绝不是一个时时刻刻要依赖自己,毫无主见的皇后。
然而其实这也不当算作是怀瑜对此事轻视,一则他这些年最亲近的地坤乃是他的母亲,从来表现出什么柔弱无骨或者如同菟丝草一样依附父亲而活的姿态,就算是白玉京也绝不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二则地坤变得柔弱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惜赵稷却是杞人忧天,身为地坤的怀瑜说不上什么很有远见的人,因此诸如这样或许四五年,七八年之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对他来说委实太过遥远。
甚至比不上几日后的大婚来的让人惊恐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