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刀叹了口气,反问道:“越王千岁,听说您有个美名,叫做崔青天?”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这正是某和手下弟兄们的担心所在。我们兄弟跟着张文休杀死客商,劫掠过明州港。不夸张地说,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大唐无辜子民的鲜血。现在您是用得着我们,准许我们投降,那要是有朝一日,用不着了呢?您准备怎么样?会不会卸磨杀驴,以平民愤呢?”
“呃……这个么……”
崔耕还真被问住了,或者说,他之前都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现在王大刀既然提出来了,他就必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试想一下,崔耕准许这帮海盗当了官兵。某日,苦主来告,自己的儿子,死于王大刀或者某个海盗之手。请越王千岁主持公道。
崔耕该如何应对?
把海盗宰了以平民愤?那今日的招安之举,对海盗们来说,又有何意义?
包庇这些海盗?他崔青天的名号,还要不要了?再者,这本身也与崔耕的道德观念不符。
所以,王大刀刚才说得那句话有理:正是因为崔耕人称“崔青天”,他才不怎么放心。
崔耕沉吟良久,最终一嘬牙花子,道:“扶桑狼子野心,接连布局于新罗和渤海国。不除渤海国,岭南道迟早会有不测之祸。另外,王将军手下这些人,的确也依法当斩,不杀不足以正法纪。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两全相害取其轻了。”
“您的意思是……”
崔耕慨然道:“若日后有苦主找上门来,要本王追究王将军及手下之前的案子,本王定当以财帛代你们赎罪,绝不会让你们落个没下场。”
“此言当真?”
宋根海插话道:“当然是真的。越王千岁一言九鼎,何时食言而肥过?你一个小小的王大刀,值得他老人家破例?”
“那……那……”王大刀似乎还有些犹豫,道:“不是末将不相信越王,您发个誓来!”
“好吧。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有弟子崔耕……”
崔耕没想着毁约,当即按照王大刀的要求,发了重誓。
王大刀再次躬身拜倒,道:“末将参见越王千岁,愿为越王千岁效死。”
“王将军请起。呃……你现在到底能动员多少人来投降本王?”
“越王千岁放心,某已经和手下兄弟们商量好了,只要越王足见诚意,我们三日内就带船出海。多了不敢说,两千人总是有的,而且个个都是好手。”
“那本王就对王将军的手段拭目以待了,事成之后,定当不吝封赏。”
“多谢王上!”
“事不宜迟,那你现在就动身?”
“遵命。”
王大刀微微一躬身,带着众手下,领命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吴令光叹道:“还是王上您的面子大,三言两语,就把这王大刀劝降了。要是换个其他的人来,那可不一定了。”
“借你吉言。”崔耕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本王面子大,而是这王大刀配合。说起来,本王还是第一次办事如此顺利呢。”
然后,一挥手道:“满帆,回泉州!”
“是!”
五条船扬帆起航,满速前进。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已经跑出了近百里。
可正在这时
有一名小校慌慌张张地跑到了船舱内,道:“王……王上,不……不好了,咱们被……被包围了!”
“被包围了?快带本王去看看。”
“是。”
在那小校的带领下,崔耕带领众人上了甲板。但见可不是吗?四面八方,帆影点点,将自己这一大四小条船团团包围,一看就来者不善。
稍顷,这些船只已经离着崔耕等人不远。
有一条海船打着白旗,在崔耕座船下不远下了锚。甲板上两人迎风而站。
左边正是上午刚分别的王大刀,他右边那人崔耕不认识,乃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冷厉的老者。
吴令光当时眼珠子都红了,厉声道:“张文休,是你!”
“不错,是我。”张文休哈哈大笑,道:“吴老哥,别来无恙乎?想不到吧?你逃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说着话,又看向崔耕道:“越王千岁为了尽快拿下渤海国,甘冒奇险,来沙弥岛劝降,老夫佩服。只是……没想到吧,这王大刀对老夫忠心耿耿,早就把你卖了!”
崔耕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道:“哦?如此说来,今日之事,都是一个局?其目的,就是引本王入彀?”
“正是如此。”张文休得意道:“越王千岁,咱们虽未见过面,老夫却对你研究得甚是通彻。你数次为了少动军兵,轻身犯险。所以,我就让那王大刀,对你提出了要在沙弥岛见上一面的要求,想来你必会上当。”
崔耕道:“沙弥岛的确没有埋伏,王大刀也只是为了安我的心,才稍微难为了我一下。不过,你却早就派遣船只,在本王必经的海路上,安排好了一切?”
“不错,正是如此。”张文休道:“某的手下说是有一万海贼,但这些人良莠不齐。真正能战者,不过三千之数。如今我把这些人都带来了,越王千岁你凭着手下这四五百人,插翅难逃。所以……不妨想想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
张文休道:“越王名声甚好,我国主大武艺也不想沾了你的血。不如你主动归降,也好保全性命。”
崔耕冷笑道:“然后,你准备用我来威胁岭南道?或者,和李隆基做个交易?抓个活崔耕比抓个死崔耕有用多了,张文休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够响的啊!”
张文休有恃无恐,道:“越王千岁不必考虑那么长远,还是先顾眼前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顿了顿,又大手一划,道:“怎么样?越王千岁你到底降还是不降?给个准话吧。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应的话,我可就当您拒绝老夫的好意了,悔之晚矣!”
“哈哈哈!”
忽地,崔耕仰天长笑,道:“不必数了。执迷不悟?恐怕执迷不悟的是你吧?你看看……那是什么?”
“啊?”
张文休顺着崔耕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面色骤变,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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