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浅夏的做法,穆流年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的。
宋家,并非是他太过熟悉的家族,一直以来,也不过就是以为与父亲是故交,不过想到他们后面的计划,浅夏的试探,还的确是有必要的。
原本他就在宋天赫的身边安排了一些人盯着,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试一试,这个小子对于长平王府,到底是何态度了。
“浅浅,你对宋天赫的印象还不错?”
“嗯,文文静静的,看着倒是一介书生样,只是不知道,具体地此人为人处事如何?”
“倒也还不错,这几日我看他走访那些与他父亲有些交情的人家儿,大都是一些官中清流,大部分都是些读书人。”
肖云放在御书房,很快也就听到了关于穆贵人那里姐妹相见的事,听罢暗卫的禀报,肖云放一摆手,冷哼道,“果然是个不成器的,难怪一直在长平王府就不得宠。”
“皇上,今日,的确是穆贵人做的有些过了。您看?”
老总管的本意是说,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安抚穆焕巧一番?或者,就是给长平王府送些赏赐之类的。
可是肖云放却反而冷笑一声,“穆贵人今日的确是做的过了,那又如何?既然是朕的女人,就得是这样!传旨,晋穆贵人为嫔,赐封号为安。”
安嫔?
老总管一下子就懵了,这个时候,皇上竟然是不责怪穆贵人,反而还要升她的位分,只怕是不妥!要知道,长平王府,可不同与寻常的府邸。那手里头,可是真正有着实权的。
关键是这实权,还是皇上无法碰触,更是没有办法收回的。
老总管看皇上的心意已决,跟了他这么些日子,自然也明白皇上是什么性子的人,也不敢再劝,只是使了个眼色,就有小太监,跑去福寿宫给太后报信儿去了。
这穆贵人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穆焕巧,那是整个长平王府!
最要紧的是,今日陪着穆家大小姐进宫来的,都是世子妃身边儿的婢女,穆贵人要打她们,岂非就是要打世子妃的脸面了?
这个时候,皇上不说惩处穆贵人,反倒是要升她的位分,若是被穆流年这个宠妻如命的世子知道了,只怕,又要闹上一通了。
而肖云放想地其实很简单!
他是皇上,他的女人,就该由他护着,就算是蠢,就算是做错了事,要罚要打要不给面子,也是他的事。
长平王府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臣子,莫说是今日穆焕贞没有打了那个什么婢女,就是打了,又能如何?
当然,其实这会儿在肖云放的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呢?
你们长平王府的人不是不待见穆焕贞这个二小姐么?但凡是你们不待见的,既然是进了宫,他这个皇上,就偏要抬举抬举她,让你们长平王府的人后悔去吧!
肖云放压根儿就不知道,穆焕贞根本就不是穆家的种,所以,无论是她在宫里得宠与否,穆家人,都是不在意的。
当然,肖云放这个时候,还忽略了一点,在这后宫里对,皇上的宠爱,固然是能将一个女人给捧上了云端,可是与此同时,也等于是将她给置于了风口浪尖之处。
这女人的嫉妒心要是一起来,想要联手对付一个没有娘家支持的嫔妃,简直就是太容易了。
太后得了消息,想着此事的确不妥。
肖云放将话说过了,也就不再去想了,正低头批阅着奏折呢,便见太后来了。
“母后怎么来了?母后快坐。”亲手扶了太后在椅子上坐了,老总管立马就很有眼力见儿的将宫人们都给撵了出去。
“皇上,哀家听说,你要抬举那个穆贵人?”
肖云放一听,立马就拿眼神在屋里一扫,可惜了,眼下就只有太后的贴身女官在,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你也不必动怒。哀家现在帮你打理着后宫,这等事情焉能瞒得过哀家?”
这倒也是,肖云放立马笑道,“这等小事,怎么还敢劳动母后操心了?”
“小事?皇上你可曾想过,这个穆贵人,本身在长平王府,就算不得是得宠的,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当初订下了亲事,你以为,哀家会同意让这个穆焕贞进宫?”
“哼!此事,分明就是长平王府故意隐瞒。那穆焕巧不是才刚刚议亲吗?”
“这倒也不是。之前的确是订下了亲事,连庚贴都是换了的,只因对方家的公子实在不像话,竟然先与丫环有了苟且之事,而且还令那丫环有了身子,所以,这门亲事才吹了。”
太后是何等人,这等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肖云放的心底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可是母后,这穆贵人之前在府上一直不得宠,我们如今抬举她一二,不也是为了让长平王府知道,这个二女儿,在宫里头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太后冲他一笑,这个儿子,怎么什么事情都想地这样简单?
“皇上,你莫不是糊涂了?那长平王府是什么人家儿?他犯得上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庶女为刻意地讨好我们肖家吗?你别忘了,当年你皇祖父,倾慕穆家的小姐,几乎就是要立为皇后的,可是当年的老王爷却是根本就不同意的。”
肖云放表情一滞,这穆家,是不是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皇上,长平王府在我紫夜屹立多年不倒,并不是因为他们手上握有兵权,而他们并不贪恋权势富贵。朝堂上的事务,他们极少参与,你登基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竟是没有看出来?”
肖云放呆了呆,虽然是心中有些不服气,可是太后说的话,却是的的确确有道理的。
“皇上,当年有女可为皇后,他们穆家都不愿意,并不是因为他们瞧不上皇室,而是不愿意让穆家站的位置太高了。若是以一个后位,来换取他们手上的兵权,你以为,穆家人会愿意?”
肖云放凝眉,开始在殿内,来回地踱着步,思索着母后的话,难道穆家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求得一世安稳,不想靠皇权太近,而手中的兵权似乎又被他们当成了护身符,不愿意交出来?
不过,说实话,他也看过早先史官和兵部的记载,穆家人手上的这些兵力,最早的时候,的确是由穆家人自己筹资再建起来的。
最初,也不过是才有几万人。
可就是穆家人手上的这几万人,却是打败了十万大军,解了当年先皇的燃眉之急。
“母后,您的意思是,朕要安抚长平王府,先罚了穆贵人?”
“穆贵人罚不罚的,倒是不当事。皇上,这是后宫之事,您无需参与。您的后宫,由谁打理,就该信任谁。如今,赵妃和刘妃二人,将六宫打理地不错,时而也会过来征求哀家的意思。您是天子,更是一个男人,插足后宫之事,使不得。”
“是,母后教训的是,朕记下了。”
太后看他现在还能听进劝去,心里头倒是踏实了不少,她就担心万一皇上不肯松口,事情只怕就要麻烦一些。
“至于长平王府那边儿,您也不必安抚,有哀家在呢,再说了,人家是嫁女儿,这种事情,还是哀家来出面较好。”
“是,母后,那就辛苦母后了。”
“皇上,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以前,是为了你能登上这帝位,现在,哀家就只想着,你能将这皇帝的龙椅坐稳了就成。你的心思,应该放在扶阳的战事上。四皇子,才是你的心头之患。”
“母后,三舅舅如今也到了扶阳,相信用不了多久,扶阳必然城破。我二十万大军,就不信拿不下一个扶阳来!”
太后看着儿子的气势磅礴,倒是略感欣慰,“皇上不必心急。至于长平王府,我们不着急。毕竟,四皇子是先皇的亲子,而且手上还拿了一份儿遣诏,他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除了他,那么其它人自然就再没有正当的理由来反对你了。”
肖云放点点头,“可惜了,表哥不愿入朝为官,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想要将长平王府的兵权收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性子使然,你也不必逼他。但凡是有什么难事,倒也可以宣他入宫。哀家知道,你们之前闹了一些不愉快,如今不是都过去了?”
肖云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母后,朕心里明白着呢。”
次日,太后听闻穆焕巧即将远嫁,特意着内务府给长平王府送去了不少的赏赐,并且是点明了,是要给穆焕巧添妆呢。
消息一传到了长明轩,穆焕贞几乎就是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胸腔里头的血液翻涌地厉害,气得她连字也写不好,手抖地跟筛糠一样。
“你们可有打听错了?太后何故要赏赐那个小贱人?”
“回贵人,奴婢们打听清楚了,错不了的。而且太后还特意加赏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听说那套头面,之前可是刘妃相中了的,太后都没舍得给呢。”
穆焕贞一听,这心里头就更气了!
昨日她还想着好好地羞辱穆焕巧一番,想不到,转眼,太后就送了大批的赏赐过去,而且还是指明了给她添妆的?
当初自己进宫的时候有什么?
除了一些贴身的衣物和金银首饰外,几乎就是什么也没有!
别的小姐入宫前,直接就给了封号,要么是妃,要么是嫔。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自己想了法子接近皇上,只怕连现在的这个贵人的位子都没有。
穆焕贞一口银牙,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怎么自己就这么命苦呢?
“启禀贵人,奴婢想着,既然太后的赏赐都到了,咱们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否则,怕是会被太后以为您与大小姐不和,或者是说您不懂礼数了。”
“她是姐姐,我是妹妹,当初我进宫,她也不过就是只给了我一双金镯子罢了,如今她要远嫁了,我就得巴巴地上前给她送上好东西?凭什么呀?”
“贵人,您可消消气,这不凭什么,谁让您现在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儿呢。要知道,这宫里头有多少的女人盼着皇上呢,您如今正得宠,若是有心人在您身上寻个错处,在皇上身边再嘀咕几句,只怕皇上想远了您,可就是太容易了。”
穆焕贞虽然是生气,可是于这等事情上头,这头脑还是十分冷静的。
“罢了,正如你说的,就算是做做样子,我也不能让别人挑了我的错处。你去箱笼里挑出一套首饰来,给她送去吧。”
“是,贵人。”
穆焕巧这边儿得了太后的赏,自然是表现得万分感激。
不过,浅夏却不放心,给了穆流年一个眼色,太后赏下来的这些东西,必须得一一检验过了。
穆流年虽然是不乐意,可是架不住这是浅夏的意思,只能是咬了牙,跟那些东西较了一天的劲,总算是找出来了几样儿东西。
穆焕巧不明所以,穆流年就先拿了一个镯子,再让人去取了一盆清水过来。
“大妹妹,先将你自己手上戴的这个玉镯子,放进盆里,看看可有变化?”
穆焕巧依言而行,水中并无任何变化,那镯子,也是好好儿的。
穆流年再自锦盒中取出了那只红色的玛瑙镯子放进了盆中,起初并无不妥,时间久了,便发现这镯子的颜色在慢慢地变暗,再等了一会儿,这盆里的水,已是渐渐地有些泛黑了。
穆焕巧吓得脸色苍白,“这,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穆焕然也赶了过来,一看到了盆中水的变化,直接就道,“这镯子有毒。”
“不错。这与当年他们对我下毒手的手法很是相似。看来,太后也从先皇和梅贵妃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穆焕然虽然不像是穆焕巧那么害怕,不过脸色仍然是有些不好,“大哥,可知这是何毒?”
“也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巨毒,只不过,若是长久佩戴,只会令人的身体寒气太重,慢慢地再引向了女子的宫体,使女子不孕。”
穆焕巧的身子一个踉跄,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手,紧紧地扶住了一旁的丫环,那微微泛青的指节,可见其心底之恐慌。
“这也太狠了些!”长平王妃怒道,“绝了一个女子的子嗣,这分明就是要了这个女人的半条命了。我真是不懂,我们穆家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竟是引得肖家如此对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她姓穆呢。焕巧,这件事情你既然知道了,以后心里头就要多份防备。当务之急,是要将你们的婚期尽快地订下。还有,此事也就今日在这里的人知晓,出了这个屋子,便将这些都给忘干净了。”
“是,世子。”
“大哥,你说,太后会不会?”
“放心吧,这几样儿东西我都挑出来了,你仍然放好,自己记下这些之后,也一并带去阳州。只是放着,自己不用就是了。”
“是,妹妹明白了。妹妹多谢哥哥救命之恩了。”说着,穆焕巧冲着他就跪了下去。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吧。”
浅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回到了初云轩,一张脸,仍然是冷着的。
“怎么了?你有心事?”
浅夏的脸色有些阴沉,“断人子嗣这等事,可是要损阴数的。太后比当初的先皇聪明,至少,她不敢对你我下手。”
“都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担心了。”
浅夏摇摇头,“你我是夫妻,何来此言?倒是穆焕巧这一出儿之后,让我明白,太后不敢打我们的主意,却是会不断地来针对穆家其它人,如此,时日久了,你我的名声也会受损。看来,我们要尽快地离开长平王府才是。”
“我明白了,我会先将焕巧的婚事订准,越快越好。”
浅夏看着穆流年急匆匆地去寻长平王商议,自己则是坐在了桌前,开始想着有关宋家的一切。
根据穆流年之前让人打听到的,再加上了现在她对宋天赫的了解,这个人,应该是可以成为一个女子的依靠的。
只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的是,宋天赫会如此痛快地答应这门婚事的初衷是什么?
或许,是宋河有什么目的?
朝廷对长平王府的态度,宋河身为边疆大吏,不可能不知道。一州之刺史,对于朝堂的动向,岂能没有感知?
再想想那日宋天赫的态度,这个男人,城府虽不及桑丘子睿,可是也绝非泛泛之辈。
虽说他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是这文人一旦狠起来,可是比一介武将,更要可怕。
古往今来,但凡是在朝堂上能掀起了血雨腥风的,除了极少数手握重兵的武将,就是那些自诩清高的文臣了。
他们的手段,可是比武将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
他们杀人,那是从来不屑于自己动手,他们的身上,貌似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宋家,他们是不得不防。
浅夏能想到的,穆流年自然也想到了。
不仅想到了,甚至是比她想的要更为周全。
回来后,看到浅夏仍然是在烛台前,愁眉不展,不免有些心疼了。
“还是在为宋家的事情担忧?”
“你的计划太大,风险也太高了。我们不得不仔细再仔细些。”
穆流年轻轻地揽她入怀,再在她的额前轻轻一吻,“浅浅放心,阳州,早已是我的地方了。宋家若是聪明,自然会与我相安无事,否则,只怕宋氏满门,将无一能活。”
尽管穆流年尽量将自己身上的煞气给淡化到了最低点,可是浅夏仍然是能敏锐地感觉到,战争,很快,这场战争,就不仅仅只是属于四皇子和肖云放之间的了。
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战争,或许,就连苍溟,也会横插一杠。
紫夜,终将迎来毁灭的一日么?
“浅浅不必担忧,我们的计划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桑丘子睿坐在了静国公府的凉亭里,看着已经渐渐绽开的迎春花,心里头,却是纠结万分。
他虽然不知道穆流年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他会带着浅夏离开梁城,这一点,是必然的。
到底让不让他们走呢?
如果阻拦,那么,谁又能保证将来肖云放不会再打浅夏的主意了?他并不相信上次肖云放有意为难,就真的单纯只是为了银子。只怕,他更想要的,是云浅夏这个人!
肖云放已经确认了,云浅夏就是云氏的家主,那么,云浅夏的身上若是没有一些出奇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了云家的家主?
所以,肖云放不会就此罢手。
他现在之所以选择了静止不动,也不过是因为之前打草惊蛇,再加上如今前方战事未平,他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如今穆流年将浅夏护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就算是他要见她一面,都是极其费劲。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试着去硬闯倚心园,可是没想到,以他的身手,竟然是根本就不能靠近初云轩。
可是如果就此任由他们离开,将来想要再见浅夏,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不仅如此,穆流年手中的兵马又该如何处置?
一旦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自己又如何能保证,穆流年不会对肖云放出手?
说来说去,还是肖云放和先皇将长平王府给逼急了。
这个时候,稍有不慎,长平王府就真的是有可能揭竿而起。
桑丘子睿头一次埋怨自己不该如此聪明。
如今猜到了穆流年的动作,可是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如果这里面没有牵涉到了浅夏,那么什么问题也就都好解决了。
可是这件事情里头,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又偏偏是她。
穆流年无论怎么做,出发点定然都有一样,便是护着浅夏。
桑丘子睿不禁蹙眉,若是换成了自己,他会不会也做出同穆流年一样的决定?
肖云放此时在宫里头,也有些头疼了。
虽然他找到了那些金银的藏匿地点,可是他总不能隔三岔五的就去一趟皇陵吧?若是不去,那些金银又当如何运回来?
要知道,他要的银子,可都是大笔的,不是一千两一万两就能解决的。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命那些暗卫,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想法子运进宫来。可是如此,他们能运进来的,也是数数目有限,而且此事还必须做得隐秘,一旦被人知晓,只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
就算如此,他每天晚上也是有些胆战心惊的,好在,如此持续了十余日后,他也就渐渐地习惯了,既然一直不曾出事,想必也就不会出事了。
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这个秘密,肖云放还是再跟桑丘子睿打了招呼,希望由他派人,在暗中一路保护,这样的话,他才能真的睡得安心。
扶阳尚未收服,先前虽然肖云放意欲杀掉那些百姓的计划未曾成功,可是仅凭着桑丘子睿和穆流年两人在暗中的行动,根本就是不可能将几万人安置好的。
于是,这日的朝堂上,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允州的奏报。
允州之前就曾发生过流民的暴动,而这一次,再度暴发了。
不同的是,当初允州的刺史是方亮,而现在,方亮已经调任辽城刺史,所以,允州之乱,再不可能会波及到了方家。
允州的百姓暴乱,起初并未引起肖云放的重视,虽然静国公和刘大人,以及刚刚入朝的赵子奇也一再地强调这民乱可能带来的后果,可是在肖云放看来,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没有经过训练的一群暴民,能有什么本事?他们手上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粮草,还想着学人家谋反?
肖云放从心底里面是不屑的,就算是有十万的流民,也是禁不住一万的精兵厉害勇猛的。这是他心底的想法。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数日后,允州刺史被杀,允州的兵马司,连同允州府衙的一些捕快衙役们,竟是纷纷参与进来,不过才短短十余日,原本的朝廷武将,现在,竟然就成了这些流民的头目。
而这位将军所举的旗帜,竟然就是扶阳四皇子的。
扶阳尚未收服,如今允州又被敌人占领,这下子,肖云放才是真的慌了。
好在现在朝中有银有兵,肖云放果断下令,直接就派出了十万大军,围困允州。
允州真正能算得上是兵的,总共不超过两万人。
肖云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很快,允州就传来了好消息,朝廷大军接连取得大捷,已经顺利进驻允州,如今,就只是大军在城内,开始大肆的搜捕那些流民和叛臣了。
允州之危,算是解了。
肖云放这一次,可以说是后悔到了不行。如果自己早听舅舅的,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允州之乱,自己也就不会这么多的日子,难以安寝。
如此一折腾,一转眼,已是到了四月底。
而长平王也上了一道折子,由世子穆流年亲自送嫁。
肖云放对于之前允州之事,不加思索地就以为不会成事儿,所以,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可是对于长平王奏上来的这道折子,却是再三地琢磨,一直在想着,长平王这究竟是要耍什么花样儿?
最终,肖云放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不答应。毕竟,这妹妹成亲,当哥哥的送嫁,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穆流年带上了穆焕然,兄长二人,亲自送妹妹出嫁,这自然也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肖云放担心穆流年会耍什么花样儿,长平王和王妃,自然是留在了府上。
同时,浅夏也留在了倚心园,穆焕容留在府里,陪着王妃。
一路上,也还算是顺利,毕竟,长平王府的名号,可不是用来唬人,那是真真的在战场上打过仗,流过血的。
一行人路上倒是并不慢,不过才二十日左右,便到了阳州。
阳州刺史宋河按理说是长辈,不必亲迎,可是穆流年乃是长平王府的世子,既然是他亲自来了,自己这个刺史若是不能亲自相迎,怕是于礼数上有些不够周全。
再见到宋天赫,只觉得他眉宇间似是多了几分英气。
穆流年好奇,细问之下方知,竟是自回来之后,便被宋河给送到了阳州的兵马司历练了几日,难怪看上去,竟是黑了一些。
宋天赫一介文人,何故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军营之中去历练?就算是要历练,也当是出外游学之类的,他就不怕军营里的那些粗人们,再伤了他的宝贝儿子?
不过,穆流年对此表现地兴趣缺缺,似乎就真的只是来送嫁的。
当天晚上,穆流年与穆焕然喝的都不少。
两人被宋河安排住在了客院里。
入夜,静寂无声,穆流年也轻轻地翻了个身,似乎是真的醉了。
“启禀公子,陆公子来了,现在门外候着。”
穆流年的眼睛慢慢睁开,眸底清明无双,哪有一丁点儿醉酒的模样?
“让他进来吧。”
陆明浩应声进来,穆流年则是慢悠悠地才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条腿弓了起来,右手的手肘支撑在了膝盖上,正在捏着眉心呢。
“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们出了名的酒量大的穆世子,今日竟也是喝醉了?”
陆明浩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打开,倒是颇有几分嘲笑穆流年的样子。
门外的青龙微挑了下门,头微微偏了一些,再抬高了那么一点点,看着不甚明亮的月亮,想着上次敢出言调侃公子的那个,在床上休养了多久才能下地的?
穆流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怎么?以为你的身手有进展了,敢来挑衅本世子一次了?”
陆明浩刚刚还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立马就收敛了起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手中的折扇,也被他给收了起来。
“说正事儿,本世子困着呢。”穆流年连个正眼也不给他,直接就是一脸嫌弃道。
陆明浩也知道这位主儿是个什么性子,立马就开始将阳州的军务再跟他汇报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再打趣那位宋天赫几句,说他在军营里,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军营,那是文人该去的地儿么?
“你别小看了宋天赫,他的智谋,可不在你之下。倒是你,这几年我瞧着是越发地不长进了,怎么我听说上次青龙过来,你还缠着要与他打一架,结果这次更惨,连一百招也没撑过?”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这位刚才还文质彬彬的陆明浩,陆公子,那脸色就猪肝吃多了一样,咬着牙道,“你还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偷偷地教青龙什么招式了?怎么他一次比一次厉害?上次我在他手上走了一百二十多招呢,这次竟然就只走了九十余招。就算是偏心眼儿,也不带你这样儿的吧?”
穆流年直接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成器的,输了就输了吧?你倒是好,非得让青龙再招你几招,不然就不让人走,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现在青龙基本上就是跟在我身边的,你是不是生怕这天底下的人不知道,你我是一伙儿的?”
陆明浩立马就闭了嘴,然后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再不着痕迹地往后爽了一步,“那个,我不是也是一时着急吗?”
“行了,我问你,你父亲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今晚你过来,他可有话让你带给我的?”
“没有!”陆明浩说完,觉得自己似乎是没说清楚,补充道,“父亲这里一切正常,他的意思是说,请你放心,这里一切都是固若金汤。”
穆流年冷哼一声,“固若金汤?我看未必。宋河好端端地为何要将宋天赫送去了军营?明知道他去了之后,也定会被你们耻笑,何故还要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担心宋河已经是对我父亲起了疑心了?”
“起疑心还是好的,我担心的是,宋河已经接到了上头的什么吩咐,那样的话,可就不妙了。”
上头?
陆明浩有些滑稽地抬了抬头,再眨眨眼,好一会儿才道,“公子,不会吧?肖云放果真有这么聪明?”
“废话!他本来也不笨!”
“不笨?不笨能干出派人诛杀百姓这样的事儿?不笨能令允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穆流年叹了口气,“肖云放之前这么做,不过就是想着减轻朝中的负担,当然,屠杀百姓,自然是不容的。不过,现在他手上又有了银子,相信,他不会再办这种傻事了。至于允州,我瞧着,倒更像是肖云放故意的。”
“公子?您说他是故意引得允州大乱?”
“起初一接到了允州开始有这个端倪的时候,肖云放就表现得不甚在意,可是我昨天才收到了消息,允州的新任刺史,可是容妃的一个远亲。”
“呃?容妃?您说的是四皇子的远亲?”陆明浩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原以为肖云放也不过就是一介蠢材,现在看来,怕是将计就计了。
“只怕是之前肖云放就有心将其除去,只是一直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再加上当时四皇子失踪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半年,所以,肖云放也就不着急收拾他了。这会儿,扶阳一出事,他的眼睛,才再度盯到了允州。”
“属下明白了,肖云放是借机杀了这位刺史,然后再派兵平乱。其实,这一切,根本就只是他一手策划的?”
“也不全是吧。至少,这一次,不降被杀的,大多数都是四皇子的人。而小小的归降的,大部分都是肖云放的人。如些,戴罪立功,明面儿上,自然也就会有一个好前程了。”
陆浩明似乎是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呈微微张开的架式,一动不动。
“瞧你那蠢样儿!”
陆浩明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就嘻嘻笑了两声,“公子,那依您之见,属下是要尽快去查明宋天赫这次入军营的目的了?”
“嗯,去问清楚,那些日子,宋天赫都去了什么地方,与什么人接触地比较多。另外,再派人盯着他。而宋河这里,也不能大意了。必须有人跟着。”
“是,公子。属下即刻去办。”
陆浩明才转了个身,走了两步,又再度折了回来,“公子,这位宋大人,不是与咱们王爷是故交吗?您说,他难道会?”
“这个世道,难说!最难掌控地便是人心。他与父王多年未见,也不过是一直有书信来住,并非是我不信任他,而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容不得一丁点儿的差错。明白吗?”
陆浩明的脸色总算也是凝重了下来,不再似刚才那样大大咧咧了。
“公子,不知这一趟,世子妃可出来了?”
穆流年摇摇头,“长平王妃是假的,若是这个世子妃也是假的,只怕就要有麻烦了。不过,这一趟,我倒是将穆焕容也带了出来。等这次我回去,她和三弟,就都留在阳州。”
陆浩明一听,脸都绿了,“不是吧?公子,我们可是都忙着呢,没空儿给您这弟弟妹妹当嬷嬷。”
穆流年扭头瞪了他一眼,原本还有些委屈的陆浩明,立马就没了声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