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片冰心在玉壶1

一片冰心在玉壶 2

• 一片冰心在玉壶2... “南王不是想要借此机会以正其名吗?本王就给他这个机会。”清王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弧线优美的唇畔勾勒出一抹冷笑:“当了赈灾大臣,远走昔阳,或许还会在那等边关之地遇上某位高人,痴疾得治,赈灾的任务后完美的一个变身,就成为了朝堂上英明睿智的南王,太子党的人也尽在其手,非常不错的主意。”清王唇畔的冷笑加深,“只可惜本王怕他有那个命去,没那个命回来。”

沈立寒神情一动,道:“乌真国的铁骑,就是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也没有胜利的把握,何况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南王是影魅,武艺定然十分不凡,自保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阴夜冥轻轻笑出声来,“影魅?不错,影魅的武艺确实会不错,那本王再加上一个砝码好了。”

沈立寒眼底浮上疑惑,那疑惑随即又散去,“王爷是想通知端康晟?”

阴夜冥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如若端康晟知道当初害得他那般的狼狈的人近在眼前,你说他会怎么样做?”

另一边。

南王府。

沉熏侧身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碟子,碟子里防着鱼饵,她抓了一些随意撒进池塘里,很快,各色的鱼游过来,吃完了鱼饵,仿佛有人性一般,却并不散去,而是往栏杆的方向游过来,沉熏脸上浮起笑意,把碟子放在亭中的玉桌上,干脆下了栏杆,蹲下身去,准备逗弄那些鱼儿,哪知那些鱼游着游着,却又纷纷沉入了水底,沉熏不由讶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尖微蹙,不过片刻,又展开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指着池水骂道:“你们这群小东西,没有鱼饵就连面也不露是不是?我就不给你们。”说罢,真的就蹲在池边定定看着池水,赌气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那些鱼还是依然的沉在水底不肯出来,沉熏叹了一口气,认输地站起身,拿过桌上的碟子,抓了鱼饵撒进水面上,一边嘟哝道:“真是的,我的美色还比不上那些鱼饵是不是?”

随着鱼饵的落水,水面上泛起无数的涟漪,那些鱼果然又重新浮上来,沉熏蹲下身去,向着水中的鱼招了招手,那鱼倒也不怕人,向着沉熏的方向游来,只是结果还是向上次一样,游了没一米远的位置又沉到了水底。

沉熏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边笑边骂,“你们这群鬼东西,见利忘义的家伙,不听我的话是吧,惹我不开心了,我哪天叫人宰了你们,做成红烧鱼。”

忽然一声压抑不住的浅笑从身后传来,沉熏忙回过头,原是阴夜辰,沉熏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脸上不由一红,瞪起眼睛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阴夜辰笑意更深了,幽蓝的眼眸更是蕴了丝丝缕缕的笑意,道:“从看见娘子跟鱼说话开始。”

也就是全都看见了,沉熏脸色一黑。

阴夜辰忽视她脸上的神情,走上去环住她,一只手指向池塘,道:“娘子其实错怪这些鱼了,它们不是不想游过来,是根本游不过来。”

“为什么?”沉熏奇道。

阴夜辰嘴角微扬:“娘子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沉鱼落雁?”

沉熏嘴巴微张,眼睛因为讶异而睁大了几分,有些不置信道:“我知道我很美,但是也还没有美到这个程度吧。”

那副可爱无比的神情,让阴夜辰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微张的唇畔,方才道:“你这是自谦还是自夸?”

“当然是自谦了。”沉熏一本正经道:“你看,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鱼儿是因为看我看得呆了才忘了游水落入水中的,这就是说,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美。”她拍掌笑起来,道:“你看,我是多么的谦虚。”

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让阴夜辰忍不住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是,你是这个世上最谦虚的人了,谦虚得眼底得意的表情都快要溢出来了。”一边摇了摇头道:“现在为夫可算是看出来了,娘子是不能夸了,一夸就飘飘然上天去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撑不住笑起来,一时间气氛难得的非常温馨,南王府的花园,盈盈的一池碧水间,阴夜辰环住沉熏,而沉熏亦是安然靠在他的怀中,池中映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发自心里的温柔。

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中秋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仿佛变成了一个禁忌一般,两个人如同那天之前一样的相处,仿佛那一天的时光如同一朵绽放的昨日梦境一样,被抽走了,但是同时被抽走的,还有那种踏实的感觉,每每开心的时候,都恍然觉得那些开心和幸福是没有底的,是虚的,总时刻担心着那幸福突然间就没有了,所以,沉熏的笑容渐渐变得少了,两个人变得有点儿相敬如宾的感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暖而幸福,即使一句话不说,看着对方的眼底自己的身影,就已经心满意足,可是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突然出现大段的静默,静默得人心里发慌,因为一说话就害怕碰触那个隐形的禁忌,所以,连话也渐进变得少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阴夜辰心里黯然,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加上朝廷的事情渐多,他每日渐忙,沉熏也忙,忙着装饰整个南王府的事情,现在,府里装饰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而朝廷的事情也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两个人都觉得,是时候好好的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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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3

• 一片冰心在玉壶3... “我们去亭子里坐吧。”过了一会儿,沉熏开口道,虽然想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样难得的温馨里,但是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逃了这么久,也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嗯。”阴夜辰应了一声,牵着沉熏的手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这处亭子临水而建,小巧而精致,红木制成的栏杆,虽然没有宫中惯用的白玉栏杆名贵奢华,显出一种皇家的气派,但是这样的栏杆却透出一种低调的端庄,亭中是玉桌,凳子却是竹凳,这样的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审美感觉,有一种平凡而贴近生活的温软。

到了亭中,阴夜辰坐到竹凳上,拍了拍腿上的位置,沉熏却没有坐下,微微摇了摇头,走到栏杆旁,修长白皙的指尖轻盈的点过红木的栏杆,一下一下的,那莹白如玉的指尖被红木衬着,宛如一抹正在消融的白雪,而秋末金色的阳光透过树隙斑驳的落在她的脸上,跳跃而灵动,她忽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嘴巴微张,仿佛在说些什么,阴夜辰却没有听见,只觉得那种灿烂的笑容终于又在她的脸上出现了,让身后的阳光瞬间失掉了所有的颜色,阴夜辰一时间微微怔忪。

“夫君……”沉熏意识到他的失神,不由叫了一声。

阴夜辰忙收敛了心神,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窘意,都已经过这样久他还是常常对她失神,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沉熏笑了一笑,道:“这个栏杆是你特意让木匠换成这样的对吗。”明明是问句,用的是陈述的语句。

其实南王府是在前朝一个亲王的府邸的基础上修缮而成,比照的是皇家的规格,这亭子也是,同样的白玉栏杆,夏天的时候确实有种消暑的作用,但是这种栏杆到了秋冬季的时候,却只会让人觉得冰凉无比,是以沉熏虽然喜爱这处亭子,让人精心做了几张竹凳防着,但是却不常来,那日不经意间游览到这里,恍然发现玉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木的栏杆。

阴夜辰嘴角微扬,道:“你喜欢吗?”

“嗯。”沉熏点了点头,心里的欢喜浅浅泛开来,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止不住的开心,她走过来,轻轻的坐落到他的腿上,头低低垂着,道:“在南王府一个多月,我发现这个府里的很多地方都是我所喜爱的。”她微微一笑,掰起手指头数起来:“云霞色的窗纱,临水而建的亭子,青瓷做的茶盏,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仰起头来看他,道:“这些都是夫君的功劳对不对?”

“娘子过誉了,这些可都是工匠的功劳。”阴夜辰笑着应道:“我只是随口吩咐了他们而已。”

“平素没有用心记下的话,又怎么可能做到随口就能说出我喜欢的东西的。”沉熏眼底泛上了浅浅的水意,道:“夫君,你对我真的很好。”

阴夜辰听得这句话心里却是一酸,轻轻的别过头去,语气带了惆怅的意味,道:“小薰,如若是原来的时候你这样说,我会觉得问心无愧,但是这个时候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愧疚,如若我真的对你好,就不会让你不开心,就应该抛下一切随你却过你想要的生活。”他回过头来看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但是,我放不下。”

沉熏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漫开,那笑容被秋末已经不那么温暖的阳光衬着,有点儿飘渺的感觉,仿佛无奈,仿佛是隐约的屈从,终于屈从于现实,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悲伤,“你能这么想那就够了。”亭中出现一瞬间的静默,沉熏忍住想要溢出口的叹息,努力的笑起来,指着远处正在呼唤小丫头们把一应的盆景往花园里搬的凝碧,道:“这些天来,我从碧儿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

阴夜辰疑惑看向远处的凝碧,她正叉腰站着,一副很凶悍的样子,其实是天真无知,她的小姐把她保护得很好,所以那种孩子自然纯真的天性才能在以原始的姿态保留下来,仿佛是一块璞玉一般。

“碧儿每天都是一副开心无比的样子,我就问她为什么能这么开心,凝碧告诉说因为天塌下来有小姐顶着,她什么担心也没有,当然就开心了,她唯一可能的不开心,就是我的不开心。”沉熏语气里蕴了浅浅的叹息,为了这个小丫头,脑中响起那日的情景:

那日是阴夜辰走上朝堂的第一天,他起身的时候她已经是醒了的,但是眼睛却是紧紧闭上的,闭上眼睛,就不用看他离开,他走上朝堂,就意味着他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而离她就越来越远,他走之前在她的额上印了轻轻的一个吻,额上的那个吻的温热还没有消散的时候,他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那天是沉熏第二次哭,闭着眼睛哭,她明明是仰卧着的,可是那些泪水却没有能够倒流着回去,而是不能抑制地冲出眼眶,打湿了睫毛,打湿了眼角,打湿了锦被,起床之后发现眼睛有些红肿,凝烟向来都是懂事听话的,什么也没有问,凝碧在一旁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问着问着,自己居然就哭起来了,一时间凝烟也被惹得红了眼睛。

“碧儿心里看得最重的就是我这个小姐,重得以我的开心为开心,我不开心的时候她也会不开心,并且会想法设法逗我开心,不管是碧儿,烟儿对我也是这般的。”

阴夜辰自然是知道这两个丫环对她完全保护的心态,眼里从来都是小姐第一,王爷勉强排在第二的位置,而他能有幸排到第二的位置,也是因为他对她的好,因为这段日子他惹了她的不开心,那两个丫环每次见到他都是爱理不爱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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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4... “那是因为你对她们就像姐姐一样爱护的关系,她们自然也把你当成姐姐一般。”阴夜辰含笑道。

沉熏摇了摇头,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她眼睛定定看向他,道:“我想说的是,烟儿和碧儿从来不管我做些什么,只要我能够幸福开心就好,而我对夫君,却没有能够到这样的程度,我连烟儿和碧儿都不如。”

阴夜辰怔住。

沉熏脸上泛起柔柔的笑意,道:“夫君你看,那日我没有说错,原来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说我喜欢夫君,就能够付出我自己的所有,但是其实并没有,我只想要夫君跟我去过我想要过的生活,这个希企没有能够达成所以伤心难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所构想的那个生活是不是夫君最想要的。”

阴夜辰心里一怔,眼底迅速弥漫了水汽,呐呐出声:“小薰……”

沉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摇了摇头,“夫君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就好。”她定定的看着他,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不刻都在发现夫君对我的好和贴心,而我,甚至连夫君最想要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问过。”她有些惭愧地笑了一笑,道:“夫君你看,我真的是个很失职的娘子呢,比起姐姐那种可以为了一个所爱的人付出所有,明明知道不会有回报,但是还是义无反顾的勇气,我真的很懦弱。”

每一句都是自责的话,每一句话都宛如针尖一样,轻轻的刺在阴夜辰的心上,他的心慢慢一点一点的疼痛起来。

沉熏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头也慢慢的垂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模糊了:“因为我怕,我怕夫君走上朝堂之后,走上那个位置之后,会慢慢的离我越来越远,我怕会心碎,怕心疼,我怕失去夫君,那次出宫回到黎府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想通了,已经学会为爱勇敢走下去,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依然的不够勇敢,依然的怯弱不堪。”她轻轻的笑出声来,“可是那些我怕的东西,甚至都是我幻想的,如若继位,如若有了别的女人,如若……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假设的基础上,都还没有实现,但是我却已经在为那些还没有实现的事情而担心了,夫君你看,我不仅是一个懦弱的人,我还是一个悲观的人。”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他,脸上那种模糊而飘渺的神情渐渐被明亮的笑容所取代,她定定看着他澄澈明亮的一双眼睛,干净得没有半分的杂质,因为眼底盈了一点水意,更是清澈如水,她眼底的光渐渐的凝集起来,变成了一抹坚毅的光芒,道:“所以从今天起,我要学会勇敢,我要学会乐观。”她的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跳下她的腿,有些调皮地看着他:“首先,夫君能不能打败清王还是一个问题,如若夫君在这场争斗中输了,那我的担心根本就就是多余的,其次,如若夫君真的能够继位,那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有史以来的惯例一样坐偌大后宫中的一个女子,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把那整座的后宫给废掉了,我一个人独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时候就是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来说我。”

她眨了眨眼睛,道:“虽然这个过程一定就像夫君想要登上皇位一样的困难,但是我坚信,那并不是不可实现的。”她指尖盈盈地指向他,道:“你呢,别想要左拥右抱什么的,那些个心思没有最好,有的话趁早从大脑中清除掉,反正我是不可能允许你三妻四妾的,想都不要想。”

阴夜辰愕然,心里的疼痛和不安慢慢一点一点的随着她脸上的笑意消失掉了。

秋末的阳光微凉,但是照在人的身上却是温暖无比的呃,金色的阳光仿佛会一直照射到人的心里去,然后把心里的不安和阴霾完全的驱离了,阴夜辰嘴角的弧度越裂越开,凝成一个完全欢喜而盛放的弧度,心里渐渐的被某种名为感动的东西覆灭了,眼底的水雾越来越多,几乎没有办法承受,阴夜辰微微的仰起头。

这就是他的娘子呵,从来都是记挂着别人对她的好,并且回报得更多,但是从来都不会记住自己对别人的好,明明他是她的夫君,理应该对她好,理应该宠爱她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可是他却连她最希望的东西都没有能够做到,他放不下自己努力了多年的东西,那个位置,不仅是父皇的希望,但是同时也是他的希望,大凡男子都有胸怀天下的理想,他是一个俗人,不能做到超脱了世间的名利,这么多年的隐忍,想换来的是君临天下那一日的意气风发。

天下和美人,从来都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而她的娘子,却自愿的走下了天下的对立面,她告诉他,他可以不用为难,她甚至支持他,她和他一起并肩前进。

他是何等的幸运,才娶到了一个这样的妻子,他不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可是这一刻,他想,他前世一定积了很多很多的福,今世才会得到上天如此的眷顾,才能够在东湖边上遇见她,娶得她,而有了她,世间的女子怎么可能还入得了眼中。

所有的喟叹和感动最终化为唇间的两个字:“娘子……”

沉熏亦是盈盈的微笑开来:“夫君……”

秋风轻柔,西斜的阳光把亭中两个人的身影拉长,两个人的身影在地上重合,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人一样,直到这一刻,这些日子以来那种无形的距离终于消失了,两个人的心有一次的融合在一起,而这一次,更加多了一抹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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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仅写到这里我终于确定了,我想表达的,是彻底的爱,我也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彻底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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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5... 一场小雪,宣告了冬天的来临。

从窗户看去,整个庭院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天空中也还在飘着小雪,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肌肤上,又很快地消融了,变成细小的水珠附在肌肤上,凉凉的。

“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还站在窗边吹风,仔细招了凉。”凝烟说话的同时,把一件雪貂做了披风披到沉熏的肩上。

沉熏任由她给自己系上披风的带子,眼底透出一抹担忧,道:“刚是初冬京城就下雪,想来昔阳那边的雪灾一定很严重,这一路上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忽然间想起什么,问:“烟儿,那件貂皮大衣王爷走的时候有没有带上?”

“带了带了,貂皮大衣,雪裘,这些都带了,本来王爷是不愿带那些个东西的,嫌累赘,但是为了防止小姐担心,还是带上了。”一面笑道:“小姐,王爷这次差事可得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要是天天这么牵肠挂肚的,这么度日如年,可有得你受的了,这不,王爷才走了三天,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沉熏笑了一笑,伸手抚了一下脸颊,道:“这都是因为天太冷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一到冬天就懒得动,所以才会觉得恹恹的没有生气。”

“所以,王爷走的时候特意吩咐我和姐姐一定要拉着小姐出去转转。”凝碧掀开珠帘走进来,她刚从屋外回来,发上染了几片雪花,有一片刚好落在她的眉心,而凝碧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挑眉,那片雪花却如同顽童一般覆在眉心,不肯掉落,让转身过来的沉熏和凝烟都笑起来。

凝碧虽然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也没有好奇,而是直直走到沉熏的身旁,推她往外走,“小姐,我们出去玩儿吧,应该多多活动活动,整天闷在屋子里,不生病才怪。”

沉熏笑道:“把你家小姐说成瓷娃娃似的,我身体可好着呢,加上烟儿的细心照顾,哪儿那么容易生病?”

“这病来如山倒,哪儿说得了准。”凝碧撇了撇嘴道:“就像是那个清王,平素看着一副身强体壮的样子,这不,前不久忽然间病倒了,昨天个小姐不是让我送府里新出的糕点去给大小姐尝一尝吗,我碰巧看见了清王,一下子瘦了好多。”凝碧皱了一下眉道:“只不过身上那种气势却更加的让人害怕了,以前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则是全身都弥漫着一种冷冷的气息。”

沉熏闻言心里闪过复杂的感觉,大脑里浮现出中秋节那天晚上的画面,眼里流过同情的神色,那么个骄傲的人,亲耳听得父亲那样的话语,定然是受了沉重的打击,然而依那个人的骄傲,即便是心里血流成河,也定然不会向别人吐露半分,况且,那个人本性就十分的凉薄,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心里那一丁点儿的感情大概也都消失干净了吧,剩下的,就只是恨意了,而他恨的人中,皇帝算是第一,她的夫君应该是排在第二位吧。

那天沉熏向阴夜辰坦诚之后,也曾提到了这个事情,是的,她虽然同情阴夜冥,并没有对那天她的行为感到后悔,但是在她的心里,所爱的人的分量绝对超过所同情的人,她让夫君小心提防,阴夜辰只不过一愣,随即淡然处之,道:“即使那夜清王没有听到,他也已经查到了,反正和清王对立是迟早的事情,挑明了也好。”

凝碧还在嘀咕:“真不知清王府的那些人是怎么过的,简直天天都处在寒冬之中,尤其是大小姐,竟然会喜欢上一块寒冰,那天刚听小丫环来报告说王爷到了衣香园,大小姐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清王也没怎么理会她,真真是自讨苦吃。”顿了一下,凝碧又道:“不过清王似乎对小姐的事情很感兴趣,指不定存着什么坏心眼呢,他那个人,我看着整个人就一肚子的坏水。”

沉熏笑起来,道:“在你的眼里,反正对你家小姐不怀好意的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凝碧郑重点了点头,道:“当然,随让我家小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沉熏失笑,眼底一动,浮上了一点儿诡异的笑意,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回廊上的盆景,招手道:“碧儿过来,你衣服领子歪了,过来我帮你理理。”一边不经意道:“你方才说的那句话,只是不知道这句话等会儿你还能不能够说得出来。”

凝碧听得小姐的话,忙走近了,沉熏招手,一边道:“怎会说不出来,那句话要我说多少遍都行。”

凝烟方才在一旁看得沉熏的动作,知道小姐的鬼主意,听得凝碧的话,抿嘴一笑。

“真的吗?”沉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只手向着凝碧的脖颈伸去,一抹白色从指尖悄无声息地滑进凝碧的脖颈,瞬时,凝碧被冰得跳了起来,反应过来沉熏不是要给她理什么领子,而是把雪花放进她的脖颈。

“小姐,你捉弄我。”

沉熏早在得手的时候已经几步走了好远,忍住了笑,回身一脸严肃道:“碧儿,这个叫做兵不厌诈,可记好了。”

凝碧一怔,随即有些疑惑道:“小姐,你一向不是只教我武功的吗?今日怎么教起兵法来了。”说罢连连摆手,“不行,我对这些个兵法什么的没兴趣,小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沉熏和凝烟闻言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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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6... 凝碧方才反应过来小姐是真的捉弄自己,当下眼睛一瞪,顺手团了一个雪球,瞄准了沉熏扔过去,一边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姐,这可是你教我的。”

沉熏眼见着那雪团朝自己飞过来,当下一把拉过一旁的凝烟,那雪团刚好打在凝烟的身上,凝烟错愕,这下连凝烟都被拉入了战局,三个人根本不分敌我,逮着人就打,一时间雪球满天飞,雪球可是不长眼睛的,连廊下的好几个小丫头和侍卫都卷入了战局,庭院里不时地想起某人打中某人时的欢笑声,某人被打中的懊恼声,欢声笑语引来了许多观战的人,连管家都吸引过来了。

这个管家是搬进南王府之后新任的,阴夜辰亲自挑选,名叫严枢,为人十分的稳重严肃,甚至说是看起来有几分的刻板,但是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府中的人都叫一声‘严叔’,因为严枢的能干,是以沉熏可以全然的放下一切,把府中的事务都交予他去打理,凝烟也帮帮忙,自己乐得清闲。

在旁观看的人看见严枢,都是一惊,这位管家向来赏罚分明,王爷和王妃对他都是很敬重的,都怕被责备,但是又舍不得走开,一时间踟蹰在原地。

严枢也没说什么,看得场中正打得热闹欢快的几个人,尤其是一袭雪貂披风的南王妃,开始的时候几个小丫头都忌惮着她是王妃,所以只敢朝凝烟和凝碧扔雪球,这样一来,沉熏有恃无恐,干脆就专门朝她们扔,几个小丫头被打出了兴致,当下也顾不得主仆分野的问题,统一向王妃扔去,一时间沉熏躲得甚是狼狈。

严枢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咳了一声,朝外围踟蹰的下人道:“有时间闲站着的话不如去帮王妃团一团雪球。”

众人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瞬间都反应过来,一溜儿全都团了雪球送到王妃的面前去,沉熏正懊恼两只手不够使,连团雪球的时间都没有,看得脚边多出来的雪球,当下脸上漾起笑容,更是肆无忌惮地朝不远处的凝烟凝碧还有战局里的人扔去,带动了新一轮的热潮,正酣畅淋漓间,忽然见得对面的人都齐刷刷住了手,眼睛看着她的身后,不由心下暗自诧异,只一瞬,眼睛迅速地闪过一抹流光,她们肯定是故意惹得她的好奇,好让她转身去,后面定然是一个雪团在等着她,她才不会上当。

沉熏嘴角微扬,手中握紧了一个雪团,转身的时候,迅速地往身后的人影袭去,立刻,啪的一声脆响,雪球刚好击在来人的脸上,场中只听得一片吸气的声音。

沉熏雪球脱手而出后方看清来人时,脸色大变,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半点的反应也没有,因为那个来的人。

那个人,是清王阴夜冥。

而她把雪球打在他的脸上。

雪已经停了,天空不知何处现出了点点的阳光,那阳光照在雪地上,明晃晃的,反而让人觉得无比的寒冷,沉熏愣愣站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若换了个场景,沉熏看见这个人脸上被雪球击中的样子,定然会觉得十分的好笑,并且会毫不客气的笑出来,可是现在,扔出雪球的人是他,光是看着那个清王眼底透出的清洌洌的寒冷,沉熏都会发颤。

完了完了,这下子该怎么办?

一片静默中,管家严枢先反应过来,视线扫了一圈,方才发现南王府门前的守卫也不知何时跑过来凑热闹了,是以清王来了也没有人通报,而他又是背对着站立,并没有发觉清王的到来,当下道:“我们王妃失礼了,还请王爷见谅,请王爷移驾内间清理一下。”

阴夜冥并不应声,方才像是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怔住了,听得严枢的话,只是伸出手指,动作优雅地拂去脸上的冰雪,嘴角似笑非笑,道:“没想到本王一到南王府,南王妃就送给本王这样一个见面礼。”顿了一下,道:“南王府的待客之道本王可算是见识到了。”

微微讽刺的语气,让沉熏眉间一皱,她本来心里并没有多少愧疚,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镇定下来,她根本也没有必要愧疚,本来嘛,她在自己的府里打雪仗,谁曾想这个清王会突然间的来到,当下盈盈一笑,道:“王爷这话说得严重了,所谓的待客之道,对象是客,而来南王府做客的人一向是先递名帖,再次一下,起码也是有守卫通报一声。”她嘴角的笑意加深,道:“王爷进入南王府不事先通知一声,显然是把南王府当成自己的清王府一般的进出自如,那沉熏当然要把王爷当成自家人一样的随意,对于自家人,当然就用不着那些华而不实的待客之道了。”

“自家人?”

清王拂干净脸上的雪花,甩了甩衣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在冬天清冷冷的阳光下,那笑容也显得无比的‘冻’人,加上他因为一场大病消瘦了许多,狭长的丹凤显得更是秀长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眯,眼睛益发的妖娆,清冷和妖娆两种神情混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魔魅的感觉,邪气比以前更盛了,益发的让沉熏警惕起来。

阴夜冥道:“南王妃的口齿是越来越伶俐的,不过听了南王妃这么多话中,就属今天的这一席话最中本王的意了,自家人这三个字本王喜欢。”温和的语调,跟话里透出的冰冷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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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7... 沉熏心里一怔,显然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无意间触碰到他心上的那条疤痕,明明这个人不久前才遭到自家人的打击,自家人这三个字可能是他现在最痛恨的吧,沉熏头微微低下去,语气真挚,道:“对不起,是沉熏无心说错话了,还请王爷见谅。”

众人都有些奇怪,王妃方才没有为了用雪球打中南王的事情道歉,却为了如今这一番听起来没有半分不妥之处的话道歉,连凝烟都有些茫然。

阴夜冥脸上的笑意渐退,视线一凝,随即慢慢地向沉熏看过去,因为方才的一场雪战,庭院里的积雪显得凌乱不堪,院边上的盆景被不当心的人撞到,东倒西歪的,映入眼中的一切都是乱的,她也是,玩得过于痛快,有几缕发丝逃脱了发簪的固定,飘散开来,脸上是兴奋过度之后的红晕,还没有褪尽,脸颊还泅着一团红晕,像是夏天的时候荷塘里初绽的一朵荷花,花瓣嫣红,盈盈立于碧水之上,有一种沁入心骨的清丽动人。

而一点轻柔的风吹过,她那几缕发丝被吹散开去,明明隔了这样远,阴夜冥却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那发丝仿佛被风吹到了他的脸上,因为他依稀闻到了清香的气息,可是心里明明知道不是,又或许,那发丝是吹到了心里去。

沉熏看得这位清王忽然间的沉默,也跟四周的下人一样觉得很奇怪,当下问:“不知王爷来南王府有何贵干?”

阴夜冥眼神一转,敛住了飘散的神思,薄唇溢出一抹笑意,道:“本王的王妃因为思念妹妹而一病不起,那个做妹妹的想不到姐姐,但是本王不能想不到自己的王妃,是以,干脆亲自来请南王妃去陪一陪本王的王妃,以慰她的念妹之情。”

沉熏当然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虽然知道这个人指不定正打着什么主意呢,但是听得姐姐生病了,心下还是一慌,道:“我姐姐怎么了?”视线却是看向凝碧的。

凝碧知道这下子瞒不住了,当下道:“我昨日去了发现大小姐偶感风寒,正卧病在床,但是大小姐说不想让小姐担心,让我回来的时候不要给小姐讲。”

沉熏面色微变,眼底透出担心的神色,自从上次她清王府之行过后,两姐妹可以说才真正开始有了姐妹之情,是以沉熏分外的珍惜,听得是真的姐姐生病,心里的防备散去,当下道:“我这就去看看姐姐。”

管家严枢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妥,一向高傲的清王爷居然会为了自己的王妃亲自来接人,况且清王和南王现在处在敏感的时候,加上阴夜辰走之前特意吩咐过他,心里很是不放心,当下道:“王菲稍等,您看您装束都乱了,要去的话也得先换一身衣服再去。”一面对凝烟和凝碧道:“烟儿碧儿,先去伺候小姐换装。”

沉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装束不对,当下先告退了。

看得王妃走远,严枢回过身来,对清王十分有礼道:“王爷,要不您先回府吧,王妃换好了装束之后小的立刻派人送王妃过去,劳您这样等,王妃心里定然愧疚。”

阴夜冥冷笑一声,道:“本王要怎样做,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教我。”说罢,径自走到屋里,安然坐下来,等待沉熏出来。

严枢愕然,想不到这位清王竟然这般的蛮横无理,一时间无以应对,只得在心里谋划其他的法子。

不多时,主仆三人走出来,沉熏见得清王居然还在,果然觉得奇怪,不由道:“王爷是在等我?”

阴夜冥起身,没有回答,而是道:“本王的车驾就在南王府外,南王妃请吧。”

严枢立刻道:“烟儿和碧儿你们俩也跟着王妃去,清王妃生病了,身边的丫环定然是手忙家乱,你们去也可帮帮忙。”

凝烟凝碧哪会不知道严枢的意思,如今南王和清王对立,自是要万分小心才是,当下齐声道:“是。”

阴夜冥嘴角一勾,道:“严管家的好心本王心领了,清王府还不至于缺两个丫头,再说,本王的王妃生病了就该静养,没得多几个人在眼前晃荡,来接南王妃不过是因着本王王妃的心念,如若南王妃不愿意只身前往便罢。”说罢,就要往外走去。

沉熏忙道:“我随你去就是。”一面回头对严枢笑了一笑,道:“严叔放心吧,我陪一陪姐姐,等姐姐病情有起色立刻回来。”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得清王走远,低声对严枢道:“如若我两日还没有回来,严叔就派烟儿和碧儿来接我。”

严枢点了点头。

出南王府,上了清王的马车,宽敞的车里就只有阴夜冥和沉熏两个人,沉熏自觉地坐到离阴夜冥远远的一边,虽然这车里十分的宽敞,但是还是觉得窒息,沉熏只得找些话来打破这沉闷的气息,道:“沉熏真是抱歉,让王爷亲自来接,还让王爷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阴夜冥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开来,语气带了点不只是讽刺还是其他的意思,道:“南王妃在本王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起来,南王妃还是本王的恩人呢,本王再怎么不是,也不至于落到对恩人下手,南王妃究竟在怕本王什么呢?”

沉熏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道:“恩人?沉熏可担当不起,说起来,是沉熏报恩才是。”

“哦?”阴夜冥饶有兴致地抚了抚下颚,道:“本王不记得何时对南王妃有恩。”

沉熏笑意加深,道:“王爷不记得当日的举手之劳,但是沉熏可是铭记在心的。”

“你是在告诉本王,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阴夜冥细长的眉轻轻一挑,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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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8... 沉熏微笑开来,“王爷要这么理解,沉熏求之不得。”

衣香园。

同样是生病,但是这次跟上次的情况,却是天差地别,上次是门庭冷落,而这次,简直可以说是热火朝天了,沉熏到的时候适逢在宰相夫人秦盼盼来探病,廊檐下站了一溜儿的丫环,全是拿着礼品盒子的,跟沉熏的两手空空成为一个强烈的反差。

走近屋内,看得姐姐黎画衣侧靠在床头,正和沈夫人在说些寒暄的话,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见进来的两个人,眼底瞬时一亮,随即眼底浮起一丝疑惑,只不过有外人在场,那疑惑又瞬间压下去,沈夫人自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当下相互见了礼之后,道:“就不打扰王妃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沉熏心里一动,道:“姐姐我替你送一送沈夫人吧。”

画衣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她和阴夜冥独处,脸上微不可见地一红,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随着两人的出门,一应的丫环下人也识趣地退下来,一时间屋中就只有画衣和阴夜冥两个人,画衣脸上没有了那种应对外人时自如随意的神情,反而是渐渐低下头,手也无措地抓紧了锦被。

“王妃的特点就是擅长低头。”忽然一声调侃的声音从阴夜冥的口中溢出,说话的同时,他迈开脚步向着床边走来。

画衣听得这句话,猝然抬头,视线随即撞进阴夜冥的眸子里,幽深魅惑的眸子,轻易就把人吸到里面去,成为真正的清王妃以来,府中下人的态度的变化时清晰可见的,连陈天瑶,即使怀有身孕,也不敢轻易惹是生非,只有他,态度仿佛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顶多是少了那种淡淡的嘲意。

阴夜冥侧身在床边坐下,指尖抚上画衣的脸,巴掌大的一张脸,眉目如画,非常的精致,两姐妹都是鹅蛋脸,只是一个的显得非常柔顺,尤其是现在,因为生病,脸色微微苍白,更加多了一种病弱之美,显得十分的楚楚可怜,这才是美人的标准,才是女子该有的神态,柔顺而乖巧听话,而不应该是那种的神情,总是有些尖锐地对着他,咄咄逼人的,眼底是隐隐的戒备。

指尖慢慢抚上画衣的眉,她的眉细密,他眼底的眸色变淡,恍然觉得,这眉应该再细一些,柳叶一般的眉,细细弯弯的,应该会更加的好看。

“王爷……”画衣见他从未有过的温存动作,还有眉宇间闪过的一丝温柔深情,心底欢喜,柔柔的叫出声。

轻轻的声音,却让阴夜冥眼底的眸色一变,回复了平素的颜色,像是打破了某种幻境一般,他淡淡收回了手,道:“第一次见到王妃的时候,你也在低头。”

画衣心里的欢喜更盛,多得几乎没有办法承受,头不自觉地低下去,声音软软的:“在王爷的面前,画衣哪敢放肆。”

“你知道就好。”阴夜冥淡淡的声音多了某种味道,仿佛是冷嘲一般,道:“不经意间的低头引人怜爱,但是故意为之的话,就惹人厌烦了。”

画衣脸色一变,强自辩解:“王爷,我没有……”

“没有更好。”阴夜冥视线淡淡地看向她:“穿着单衣在厅中站一宿这样的蠢事,本王不想要看到第二次。”

画衣脸色一白,什么话也说不好出来,心里大惊,他怎么会知道的?

是的,这次生病,纯属她自找的,人总是贪心的,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只要变得有能力了,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就好,可是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以后,就开始想要多了,想要得到他的眷顾,所以,她不惜‘生病’,只想看一看,他究竟对她有没有一点点的在意,就像是一场赌局一样,而她输了。

生病了两天,他连一眼都没来看过,直到那天凝碧过来,他方才踏上了衣香园,她告诉自己说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即使他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至少是夫妻,他不会绝情到这样的地步,而他一句淡淡的话就打破了她的自欺,他皱了皱眉,道:“怎么病了两天还没有好?”

连自欺都不可以。

他连一点点的幻想的余地都不留与她,就像是刚才,前一刻心还沉沦在他从未有过的温存里,下一刻随即翻脸无情,把她的心扔进冰窟里。

“王爷需要的,真的就是一个称职的王妃吗?”画衣眼底忽然闪过决绝的神色,“人都是有感情的,都需要爱,王爷为什么不肯给画衣一个机会。”

“感情?”阴夜冥拂袖起身,面色瞬间的冷下去,“本王不需要感情,本王也不需要爱。”他视线冷冷的看向画衣,“王妃还没有醒悟吗?”

如同淬过冰一样的眼神,让画衣脑中那一点决绝退却了,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心里的不甘却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把理智都淹没了,牙齿咬住嘴唇,一发狠,道:“那小薰呢?昨天王爷来到衣香园之后就一直打探她的消息,今日更是亲自去接了她过来,王爷还真是空闲,王爷莫要忘了,她是南王妃,你的弟妹。”

阴夜冥眼底浮起一抹奇异的神色,唇边慢慢泛开一抹冷凝:“本王当然不会忘记。”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本王希望王妃能够忘了她是你妹妹,免得到时候王妃所谓的感情坏了本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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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9... 画衣闻言心里一松,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眼底闪过惊异的神色。

阴夜冥转身朝外走去,“王妃好好休息吧,本王的王府还需要你来打理。”

是的,需要。

画衣眼神随着那抹人影的消失而黯淡下去,良久,又重新亮起来,至少,被需要总比不被需要强。

另一边。

沉熏送沈夫人穿过回廊,穿过中庭,出了院门,自有清王府中其它的人来接应,站定了脚步,含笑对沈夫人道:“沈夫人慢走,恕沉熏不远送了。”

“南王妃多礼了,能够得南王妃亲自相送,已经是我莫大的福气。”沈夫人含笑应声,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像是迟疑了会儿,终是转过身来。

沉熏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问:“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夫人神情犹自犹疑,道:“当日百花宴上我是相信了南王妃的话的,但是后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顿了一下,道:“到了今日,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只是一直搁在心里,相求一个答案,所以想起南王妃解惑。”

沉熏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当日画的事情,淡然一笑,道:“夫人何必执着于答案呢,世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如若夫人真要答案的话,沉熏只能送夫人两个字:天意。”

“天意。”沈夫人重复了一声,随即眉间一松,道:“谢谢夫人。”

看着沈夫人远去的身影,沉熏想起当日百花宴的场景,微微失神,是啊,这一切,又怎么不能说是天意呢,当日如若不是因为百花宴,姐姐或许不会进宫,或许还能扮作一个好姐姐,那她就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游湖,就不会遇上夫君,如若没有参加百花宴,那她的生活,或许就完全是另外的一个模样了。

“天意让你帮你的姐姐是吗?”淡淡的声音拉回了沉熏的思绪,回过身来,见到是阴夜冥,不由敛神道:“莫非王爷到了今日还对当日的事情不能释怀,沉熏到没看出来,王爷竟是这般对小事耿耿于怀的人。”

阴夜冥淡然一笑,道:“本王直到今日才发现一个问题,不能跟南王妃辩驳,否则,思绪就被南王妃拉着走了,就像上次,本王好心想要陪南王妃游园一番,被南王妃一番话就让本王忘了初衷。”顿了一下,道:“不知道这一次南王妃肯不肯赏脸?”

沉熏眼底微冷,嘴角却扬起来,道:“如若沉熏没有记错的话,王爷特意接沉熏来,是为了慰藉姐姐的念妹之苦,姐姐卧病在床,我这个做妹妹的在怎么贪玩,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游玩是吧,否则那就真的是无情无义了。”

“王妃是在说自己呢,还是在说本王。”阴夜冥笑意更深了。

沉熏不答反问:“王爷说呢?”

“我说你姐姐方才看见你,心下大喜,已经喝了药安睡了,南王妃如若真的有情有义,等你姐姐醒来的时候再去看她不迟。”阴夜冥自然地转开话题。

沉熏不信,看得一旁走出来的绯红绯叶,转过身问:“姐姐真的已经睡下了吗?”

绯红点头道:“红儿方才伺候王妃喝了药。”

绯叶上次为沉熏所救,对这位二小姐是信服了,看得她担心的神情,补充道:“御医说喝完这贴药,好好的睡上一觉就没事了。”又道:“小姐方才正说让叶儿和姐姐陪二小姐在清王府四下逛逛,以免二小姐觉得烦闷呢。”

绯红打断道:“如今王爷得空,那红儿和叶儿就不多事了,正巧我们俩可以留在衣香园守着小姐。”

沉熏听得此话,虽然不愿,也只得转身道:“那就有劳清王了。”

清王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本王荣幸之极。”说罢,领先走去。

清王府坐北朝南,占地广阔,装饰气派非凡,比之南王妃雄浑大气许多,中部为主要的殿宇所在,阴夜冥日常所居的德坤殿便是处在正中的位置,衣香园和天然居在其一左一右,东部为书房和客居之所,西部是王府的花园。

当下阴夜冥在前,沉熏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心下的无奈已经退却了,只余了坦然,既然都已经在游览的路上了,何不坦然以对,把身边那个人漠视掉就行了,当下自如地观赏府中的景致,看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路看来,清王府以雄浑大气为主,和南王府的注重细节精致舒适相比,别有一番的风味。

尤其是到了花园之后,看得花园中的景象,沉熏不由有些忘情。

清王府的花园被列为京城十三景之一,花园中有一个温室花房,见过的人无不赞誉,清王府花园最美的时候就属冬季,冬季中,又属小雪过后的景致最美,一天中,又属接近晚间的时候最美,所以,沉熏看到的,几乎就是清王府花园最美的时刻。

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只是一片花海,紧接着就是清雅浓郁的腊梅香味迎面扑来,纯黄色的花朵纷纷盛放在枝头,居然没有一株杂色的花朵,纯黄色的腊梅又称为素心腊梅,是腊梅中最为名贵的品种,平常的富家大户,园中能够种得一株素心腊梅就已经是人人称羡的了,而在清王府的花园,却是一整片的梅林,全都是素心腊梅。

其实也不尽然都是纯黄色,因为下过雪,花枝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化尽的雪,点点白色衬在一片黄色的花海之中,把那黄灿灿的热闹减弱了半分,那黄色显得不是那么的压迫人了,多了几分柔婉,一眼看去,让人疑心并不是冬天,而是春天的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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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冰心在玉壶10... 端的是一派富贵无双。

沉熏素来就喜欢梅花,一时间见到这么多少见的素心腊梅,不由错愕,继而被这眼前如画的景致怔住了,忘了身处何处,情不自禁几步跑到其间去,一阵风吹过,纯黄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她仰起头,接住落下的花瓣,唇角不自觉绽放了一抹笑容,真心而没有防备的笑容,浅浅的,仿佛一朵枝头盛放的梅花。

一旁的阴夜冥眼眸里的冷凝无意识的消散,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其实在他面前她常常笑,防备的笑,敷衍的笑,或是冷笑……像这样真心的笑,是第一次,因为稀少,所以忽然间觉得无比的弥足珍贵,忽然间让他暂时忘了把她引到这里的意图,他当然不是真的空闲得有时间陪她游览,不过是因为上次她说的那一番话,关于《飞天》传言的那段话,她当时说得轻巧,传言?那根本就是这幅画最大的秘密,世上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而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之前他并不是十分介意她的知道,因为没有威胁,可是现在,南王的威胁清晰可见,那就不可能不介意了,而平素要想套这位南王妃的话,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她撤下对他的防备,完全放松的时候,方才可能。

明明知道现在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她整个人完全的放松,心情也处在飞扬的时候,是一个套话的最佳时机,可是阴夜冥却忽然间不想开口,不想打破这一刻静谧的时光,心里慢慢生出依稀的期盼,希望这个笑容绽放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儿,长一点儿就好,他忽然有些明白当日宴会上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看着她和阴夜辰相视而笑的样子觉得刺眼了,因为这般灿然纯净的笑容,并不属于他……

心底无意识浮上来的认知,却让阴夜冥猛然一怔,他忽然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大脑中摇掉一样,继而心里冷冷的笑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怎可能产生那样的感情,充其量……充其量只是对于美好的东西的一种占有欲而已,就像是这园中的名贵腊梅一样,那只是一种没能对稀有的东西收藏到自己手中的而生出的一种淡淡的惋惜而已,不可能是其它的感情。

仿佛是为了证明一般,阴夜冥走过去,漫不经心道:“南王妃还喜欢吗?”

沉熏心情大好,语气少了平素的防备,道:“沉熏今日真的是大饱眼福了,不愧被称为京城十三景之一,这十三景之中,冬季的景象当初清王府的花园了,光是这片梅林就已经让沉熏大吃一惊,更别提温室花房里的奇花异草了。”一边说,眼睛一边犹自发亮,往梅林一旁的温室花房走去。

所谓的温室花房,是在密封的屋子四周放了许多的炭盆,这处屋子屋顶是用水晶搭建而成,不会阻挡阳光,反是有阳光的时候,阳光照在水晶屋顶上,反射出七彩的微光,美丽而炫目。

就像现在,冬日晚间的夕阳微红,盈盈的洒落下来,照在水晶屋顶上,那阳光流离成七彩的颜色,美得如梦似幻,只觉世间的繁华尽在于此,沉熏眼睛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往花房里走去,屋内因为众多炭盆发出的热气,温度高热,许多原本不在秋冬季节绽放的花朵都被高温催开了。

走到门口,只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走进去,里面果然是温暖如春,而里面的繁花,却比之春日的时候还要繁多秀丽,因为花房的花不是哪一个季节特有的,而是四季的都有,且都是名贵之花,光是那些种花的器皿都名贵非凡,沉熏只觉得应接不暇,不由惊叹出声:“清王府的华贵真真让沉熏吃惊。”

“能让南王妃吃惊真是本王的荣幸。”清王看得沉熏沉醉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向来都是南王妃让本王感到吃惊的份。”

“沉熏何曾能够让王爷吃惊?”沉熏心不在焉道,视线看得一株正开放的兰花,不由走过去,伸出指尖去触摸那白色的花朵。

阴夜冥嘴角微扬,道:“南王妃让本王吃惊的地方可多了,尤其是王妃的见多识广让本王最为吃惊。”顿了一下,见沉熏犹自沉浸在周围的景致里,阴夜冥眼里闪过一抹流光,道:“本王很是好奇,不知王妃当初是如何得知《飞天》的传闻的?”

“听我……”沉熏指尖忽然一顿,眼底忘情的神色已经掩去,抬起头来,冷淡一笑,道:“王爷不愧是高手,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露任何痕迹,沉熏甘拜下风。”

见被她识破,阴夜冥不怒反笑,“南王妃过誉了,如若真的是不露痕迹的话,那就不会让南王妃察觉出来,落得功亏一篑的下场才是。”顿了一下,又道:“或者,南王妃愿意为本王解惑?”

沉熏不曾想他套话不成转而直接单刀直入,愣了一下,想着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没什么不可说的,而且,就算是说了,这位清王也不一定会相信,似真似假最能迷惑人,眉目一转,当下道:“是我娘跟我说的。”

这件事情也是巧合,当日接到圣旨之后,沉熏回到沉星谷,无意间和母亲提到这件事情,沉渊也是随口说起的,当时沉熏只当是一个传言,但是见得清王的紧张样,显然不光是传言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清王眼里果然浮起疑惑的神色。

沉熏又笑了一笑,悠然转身,一语双关道:“谢谢王爷的这番作陪,沉熏果然不虚此行,如今这景也赏了,王爷的所求也得到了,沉熏可以先行告退了吧。”说罢,不等阴夜冥的回应,径自朝着原路返回而去。”

她的身后,阴夜冥眼底的疑惑只不过逗留了一瞬,随即散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不虚此行?

好不容易把你请了来,本王定然会让你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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