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漫天雪花纷飞。
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横穿了半个大平原,春草盎然,蝴蝶翩飞。一个身着浅白衣衫的女孩儿,柔柔弱弱的模样,在河畔轻盈而舞,舞姿蹁跹。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目光痴痴的看着那个少女,泪水自他眼角处,缓缓流下。
云烟儿,云烟儿……
似一切都在眼前,似一切都还未过去。
古星河迈着沉沉的步子,一步一步沉重的朝前方行去,朝那翩翩自舞的云烟儿行去。
若能回到过去,我又怎敢让你我分离?
少女在那里翩翩而舞蹈,霍然回首,洁净的脸庞之上,是浅浅淡淡的微笑,是最纯净的笑,是温柔缱绻的笑,她笑着开口呼唤:星河,星河,快来呀!
星河,星河,快来呀!
桃花般灿烂的笑容,新月如画的颜容,古星河的心防终于一点一点放开,他丢下手中的易水长剑,缓缓朝前行去,喃喃道:烟儿,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一切似乎都已经重合,古星河仿佛刹那之间回到了十余年前,又仿佛是前天夜里在雪谷深处的那个梦境,似真似幻,难辨真假。
古星河的心,此时在痛苦的挣扎,意志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幻境,只是幻觉,但是看到她的颜容,他却宁愿沉溺在这幻境之中,哪怕永远不可自拔,只要还能和她在一起,即便再多一秒,即便再多一刹那,便已足够。
此时的他,贪婪着看着翩翩而舞的她,愿时间停留在这一秒,永恒停止。
星河,星河,快来呀!
她目光缱绻的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呼唤着他。
古星河迈动着沉重的步子,目光痴痴的朝着她的方向行去,便是千重陷阱、万般迷幻,只要那里是她,他便无怨无悔。
这是一幅古典山水的画卷:一望无尽的大平原,天似明镜,白云片片,一条蜿蜒流长的小溪,一颗盛满鲜花的古树,一个衣着翩翩、笑意吟吟的花季少女,还有一个神色痴迷的年轻男子,深情款款向前而行。
然而,却又有谁人知晓,在这如画的山水画卷之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凶险?
但是,此时古星河,已经不在乎这些危险,他的眼睛之中,不再有迷离,不再有挣扎,有的只是痴恋、疼惜,他虽然身处幻境之中,却蓦然之间异常清醒,仿佛能感受得到周围所有事物的变化。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此时的他,只想追随着云烟而去,再不去管这凡世间的纷纷扰扰、世事变幻。
云烟白衣翩翩的站在那里,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却陡然之间开口说道:星河,星河,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我,好吗?
似曾相似的话语,让他缓缓站定身子,神色痛楚的看着她,依如十余年前。
白衣少女的笑容依旧温柔缱绻,但她的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变得虚幻,只听她轻声笑着说道:星河,忘了我罢!若来生有缘,我们再见……
若来生有缘,我们再见……
不!
古星河一声怒吼,疯狂的朝前奔去,但如画一般的白衣少女,身形终是化成虚无,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再也不见。
不!不!
古星河仰首跪倒在地,仰面怒吼。
那晴朗的苍天,似乎也被他而震动,陡然之间,乌云满天,狂风猎猎。
古星河跪倒在地,无言哭泣,世人都晓他是最冷漠的剑客,可是谁又曾见到过他如此这般的脆弱?
若来生有缘,我们再见……
云烟的音容,再一次缓缓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她万般眷恋的看着他,诸多不舍,诸多不愿,却最终智能缓缓消散。
若来生有缘,我们再见……
古星河喃喃自语,他缓缓自怀中取出那一枚如血殷红的玉佩,神色痴迷的看着那块玉佩,云烟,云烟,你现在可还好么?
老天!我恨你~!!!
去你MA的天神,去你MA的宿命~!!!
古星河的怒吼,声震苍天,天空之上乌云如山,电闪如蛇。
古星河拳头紧握,蓦然之间将那如血玉佩捏成碎末,只见他双眼之中喷着怒火,还有眷恋和不舍,然后一掌拍在自己强健的右臂之上,将那无尽碎片,尽都刺进肌肉之中,鲜血横流。再然后,他轻轻举起左手,一抹淡淡的银光出现在掌缘处,只见他蓦然将左掌印在右臂之上,许久许久之后,鲜血不再流出,伤疤也缓缓销去,一抹殷红如血的印记,缓缓出现。
云烟,云烟,我们将永生永世再也不分离了……
古星河缓缓坐定身子,盘膝坐倒在地,再不去管天空之上的乌云闪电。
狂风呼啸而来,大雨倾盆而下,似是末世时候的场景,却丝毫再也惊动不了陷入沉寂之中的古星河,他将盘膝入定,不再觉醒。
永生永世,都再也不会觉醒……
雨,渐渐停歇,风也缓缓变得温柔起来,天空之中的乌云闪电,也俱都被晴空朗日所代替,世间万物,一时之间充满了生机。
但此时的古星河,却依旧不曾醒来,不曾睁开双眼。
百花盛开的春,江山如画的夏,苍茫古意的秋,白雪覆盖的冬,岁月在迅疾流逝,古星河却依旧盘膝坐在他的围城之中,不肯再次醒来。
就这样沉睡吧,永生永世不再醒来……
战火,燃烧在整个中州帝国大地之上,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数不清的人族百姓,因这一场浩瀚的战争,而流离失所,而死亡殆尽。
但古星河却依旧不曾醒来,依旧还在沉睡之中。
战火熄灭,世事变幻,似乎是前世的历史,还是来生的未来?高楼大厦,万丈亭台,身着黑色西装的姜城,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满口黄牙的“大板牙”,他们再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依旧不曾醒来。
皱纹,渐渐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上,满头的白发,也零散落在地面之上……
他已苍老,即将死亡。
却在刹那之间,画面陡然转换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山谷之中,莹莹白雪之中,一身白衣、冰冷如霜的宇文烛颜缓缓低下身子,冰冷的唇缓缓压在他的双唇之声,轻声说道:星河,醒来罢!
星河,醒来罢~!
一切,仿佛在刹那之间而倒流,高楼大厦化为沙粒,岁月长河向后急退,冬变作了秋,夏变成了春。他的满头华发再次长满,皱纹也缓缓舒平。
天空之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一切,再一次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但是那一个温柔缱绻的女孩儿,却再也不会出现。
古星河霍然睁开双眼,在他的眼睛之中,闪烁着有如星辰般深邃的光,似乎看透未来过去,看透生死离别。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子,一身白衣有如飞雪手持银白长剑,满头莹白长发随风而舞,飘逸出尘,胜似谪仙,他缓缓的朝前行进,举止诡异,有如鬼魅。霍然之间,之间他猛然举起手中的易水长剑,一剑朝前方击去。
霎时之前,漫天的光华,自那银白色的易水长剑之上散发开来,温润而冰冷的光,一时之间充盈这天地之间,“铛!”一声轻响,似乎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漫天的光滑,映照着整个天地之间秋水盎然,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的古星河,傲然站在天地之间,神色迷离的喃喃道:惊梦,从此以后,你便叫做惊梦了……
幻境,在惊梦剑这一击之下,有如一面碎了的玻璃,陡然消散。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只余下古星河站在这空旷之中。
【第二节||碎片】
自古星河进入幻境之后,萧亦可与端木流云两人,便在幻境之外神色紧张的盯着那处,无奈当古星河双脚踏入幻境之后,他们便再也无法看得到他的身影,似乎他是陡然之间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人呢?怎么忽然就消失了?”端木流云吃惊的开口问道,这一切与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事情,但此时却偏偏就发生在他的面前。
萧亦可神色担忧的解释说道:“世子还请不要太过惊恐,这一切只不过是幻术罢了!孤崖兄意志之坚定,非我辈所能比拟,怕是只有他才能够从这幻境之中从容而出罢!”在他的印象之中,古星河心志之坚定,简直已经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
然而聪慧、算计如他,又怎能知晓,古星河那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执着和迷惘?
端木流云依旧好奇的开口问道:“先生,这幻术神通很厉害么?”他的双眼之中,闪烁着雀跃欲试的光彩。
萧亦可郑重的点头说道:“世子,这幻境的厉害,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之外。只要是生灵,无论飞禽走兽,还是灵慧有如人族,亦或我们圣洁而高贵的凰族,其实都只不过是被欲望所左右罢了!而这幻境,便是将欲望无限的扩大,然后让人沉沦之其中,不可自拔,最终智能死在自己的手中。世子,容萧某斗胆相问,你可有欲望?有执着?”
端木流云怔了一怔,眼睛之中有一些迷惘,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眷眷不舍的存在,良久之后,他点头说道:“先生,我既然还活着,自然便有欲望,有执着,却不知先生可有欲望执着?”
萧亦可苦笑着说道:“你也说了,既然活着,那便自然就有欲望、执着,我既然还活在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没有?”
端木流云好奇问道:“那…,难道孤崖先生,他便没有欲望和执着么?”
萧亦可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他自然也是有欲望和执着的,只不过,他太懂得克制自己,他将欲望和执着,深深的约束在骨子之中,从不肯走错一步,这幻境虽然厉害的紧,想必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
他话虽然如此,然后那幻境始终不曾消散,而古星河,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现。
他们来到湖畔这边的时候,还是旭日初升的清晨,然而此时烈日已经升上高空,可是幻境却依然有如古井一般不起涟漪,而古星河则有如沉入大海之中的石子,寻不着半分踪迹。
烈日渐渐西斜,一切却仍不曾有所变幻,那幻境之中,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卒,依旧手持长枪来来往往。
诡异而又静谧的世界,让端木流云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他看着镇定自若的萧亦可,缓声说道:“萧先生,孤崖先生,他是不是已经……?”
萧亦可摇了摇头,镇定而平静的说道:“我相信他的能力,这幻境虽然厉害,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话虽如此,却连自己也毫无把握。
“可是……”端木流云欲开口再说,他心中实在已经有了隐隐的惧意,这无限的宁静和诡异,让他心中生了恐惧。但萧亦可却扬起右手,制住了他的话语,他只能假装镇定的站在萧亦可的身畔,神色不转的看着呐诡异非常的幻境。
太阳越来越往西斜,渐渐快要落下山去,萧亦可的脸庞之上,再也不复初时的镇定,只剩下无穷担忧。
古星河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曾患难与共的知己,他虽然发觉自己并不能理解古星河,但却并不妨碍他们做好朋友,也不妨碍他们二人携手,成就一番不世之功勋。
然而,若是古星河身陷这幻境之中,只怕他不仅不能向相爷交代,只怕以后孤掌难鸣再也不会有什么惊世作为了!
但相比以后的那些事情,他此时更担忧的,则是古星河的生命,仅仅是单纯的担心,是朋友之间的担心。
孤崖兄,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萧亦可心中深深叹息一声,却丝毫没有以身犯险、进入幻境探查一二的想法。
他心中有着太深太深的执着,怕若是进入那幻境之中的话,只能魂散身消、永世沉沦。
然而,孤崖,你也有着化不开的执念么?为何到现在都还不曾走出来?
太阳,终于缓缓落入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却并不黑暗,东方的天空,一轮皓月,缓缓升上天空之上。
“砰~!”正当萧亦可与端木流云两人,或是担忧或是惊惧的时候,一声轻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纷纷抬头向前方看去。却见前一刻还有如千重云雾的幻境,此时陡然消散,古星河手持一柄银色的长剑,傲然而立,恍如神仙。
“我们快过去!”萧亦可一声加护,驾驭长剑直接向那处飘去,端木流云立即紧跟其后。
“孤崖兄,可还好么?”萧亦可飘到古星河身前半丈处,担忧问道。
古星河缓缓抬起头颅,双眼之中泛着有如星辰一般慑人的光彩,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是谁?”
“孤崖兄!”萧亦可担忧说道:“我是萧亦可啊!”
但古星河却并未回答他,而是举起手中的惊梦剑,猛然一剑朝着萧亦可击来。
萧亦可知道他才从幻境之中走出,或许神思还在幻境之中,连忙拉着端木流云,疾身向后方退却而去,但古星河却手持长剑追击而来,萧亦可迫不得已举起手中的金色长剑,一剑朝着古星河的方向击去。
“铛!!!”惊天巨响之中,萧亦可连带着端木流云,一同向后方跌退而去。
“咚~!咚~!”两声巨响之后,两人惨然倒在地面之上,古星河手持银色长剑,架在萧亦可的脖颈处,他的双眼漆黑如星辰,闪烁着无穷深邃的光芒。
“孤崖兄,是我啊!”萧亦可再次疾声而呼,他再也不曾猜想得到,古星河的修为竟然高到了这般恐怖的程度。
“孤崖?你又是谁?”古星河的双眼之中,渐渐有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萧亦可知道那是渐渐苏醒的表现,连连呼道:“孤崖兄,我是萧亦可,你可还记得我么?”
“萧亦可?好熟悉的名字……”古星河手持长剑,神色迷离的喃喃自语,许久之中,神色一片清明,只见他幻化收回手中的惊梦长剑,淡笑着开口说道:“萧兄,刚刚有所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萧亦可一边缓缓站起身子,一边仔细打量着古星河,古星河好奇说道:“萧兄在看什么,我身上可有很大的变化么?”
萧亦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着拱手说道:“孤崖兄,恭喜!恭喜!难道你不曾发现你身上的变化么?”
古星河定定的看着萧亦可,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我能感受得到,自己似乎有一些变化,但我的修为,却还是以往那般,对于剑道的理解,也没有什么提升,萧兄,你且说说我到底哪里变化了?”
萧亦可笑着说道:“孤崖兄,以前的你冰冷若霜,而现在的你,却有一种玉润般光滑的感觉,你难道感觉不到么?想来孤崖兄你的心结,定然已在这幻境之中得到答案,不然也不会有这般脱胎换骨的感觉。”
古星河怔了一怔,神色之中有几分怅然,然后他笑着说道:“罢了!罢了!萧兄,且先不说这些,我们去看看宇文相府的帐篷之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诡异。”
萧亦可点头说道:“孤崖兄说得极是,正事要紧,我们且过去看看。”说罢,三人一同往那营帐行去。
不过几步之后,萧亦可缓缓站定身子,停留在古星河最初站定的地方,只见他在古星河与端木流云好奇的目光之中,从地面之上拾起几面玻璃一般的碎片,莹光剔透,闪烁着异常的光彩,神秘之极,只见他摇头说道:“竟然是这样物什……”言语之中,充满了怅然。
端木流云好奇说道:“萧先生,这些碎片又是何物?”
萧亦可勉强笑着说道:“天地之间,有诸多异宝,尤其以上古时代的异宝最为珍贵。这样东西,便是自上古时候流传下来仅存的几样异宝之一,想不到却被拿到这处做支持幻境的阵眼神器。”
“上古异宝?”端木流云的眼中,半是好奇,半是可惜。
古星河冷声说道:“便是异宝,若用之害人的地方,毁坏亦属应当。”
萧亦可点了点头,随手扔下手中的碎片,朗声笑着说道:“孤崖兄所言极是!”
说罢,三人一同朝着那帐篷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