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宛攸宁送出了毓秀宫的大门,宛湘宁念着沈君琰正独自在凤光室里等着,便想回去陪他说说话。不想,刚刚走到凤光室门口,她便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耶律清莬拦住了去路,微微一怔,旋即轻笑,问道:“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耶律清莬淡淡笑,应道:“闲居宫内总是无聊,去御花园赏花去了,”说罢,她微微抬眸,看着宛湘宁,又道:“淑哥方才在寄灵阁备了些北辽的吃食,不知公主可有兴趣去试一试呢?”
宛湘宁一听,便知她有话要说,欣然道:“那敢情好,你那里总有些新鲜吃食。”
耶律清莬一笑,挽着她的手便将她引到了寄灵阁。
两人刚刚落座,淑哥与兴哥便推门进来,将手中所端的几个小银碟子放在了桌上。
耶律清莬看了看,将一块澄清碧绿的糕点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抬眸笑道:“公主请试一试,这叫艾片糕,是以鲜艾为原料所制,”而后又夹了一块乳白色的糕点,散发着一股子奶香,又道:“这叫醍醐,是以牛乳加白糖煮开,加江米酒,以文火加热而成,极为香甜可口。还有这是萨其马,以白面为胚,经油炸后加糖与蜂蜜而成,我一向喜欢它,公主也尝一尝。”
宛湘宁微微笑着,将每种糕点都尝了一尝,虽是香甜软糯,但终究是太过甜腻,千场便罢了,若是用的太多,只怕是不惯的。
耶律清莬见她用的差不多了,亲手沏了盏茶,放在她的手边。
宛湘宁笑了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倒把方才的甜腻解了大半。
放下茶盏,宛湘宁抬眸看着耶律清莬,微微一笑,道:“可是有甚么话想问我?”
耶律清莬听了,也不同她绕圈子,直言问道:“公主可知那崔锦若如今依旧留在宫中?”
宛湘宁应道:“我自然知晓,她随沈贵妃一同住在映霞宫内,”边说着,她抬眸看了耶律清莬一眼,继续道:“我兄长回宫之后,沈贵妃曾将她带去东宫与我兄长见面。”
耶律清莬面色一沉,轻轻咬住下唇,问道:“公主可是忘了曾答应我的事了?”
宛湘宁笑道:“自然不曾忘,”她看着耶律清莬,安慰道:“你且放宽心,崔锦若做不成太子妃的。”
耶律清莬反问道:“何以见得?公主以出嫁离宫,难道还能在插手宫内事务吗?”说罢,她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着,寻个由头,好好作弄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不曾想,她竟是极为安分守己的,除了去坤月宫与凤栖宫请安之外,一直躲在映霞宫内从不出门,让我也找不到甚么理由去为难她。”
宛湘宁微微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道:“幸好你找不到机会。你以为宫内的人都是傻的吗?你若为难她,难道宫内的人看不出来?若旁人看出来倒也无妨,若是落在我母后与皇祖母眼中,定当你品行不端,岂会让你做太子妃?因着沈贵妃的缘故,我母后不可能喜欢崔锦若,若你安分守己一些,肯定还是有机会的。”
耶律清莬一怔,看着她问道:“可我看皇后娘娘对崔锦若笑得也很和蔼的。”
宛湘宁道:“那是因为沈贵妃让我父皇点头同意崔锦若做太子妃了,我母后不好翻脸罢了,”她微微前倾,看着耶律清莬,又道:“你也出身宫廷,应该也看得出来,沈贵妃一直在觊觎后位,我母后又岂会不知?若是让她的人坐上太子妃之位,那整个东宫还不是由她说了算了?我兄长是母后的亲子,她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呢?”
耶律清莬怔怔点头,细村一下,倒也是这个理,后宫的争斗,在哪个宫里只怕都是一样的。
宛湘宁继续道:“所以,你先不要想着如何为难崔锦若,只需在我母后与皇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便是了。”
耶律清莬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
宛湘宁走进凤光室的房门时,沈君琰正独自端坐在明窗下的锦榻上打着棋谱,手边空空荡荡的,既无人奉茶,又无人奉点心,不由得眉间一蹙,道:“宫女们竟不曾来服侍吗?”
沈君琰听见她的声音,抬眸一看便笑了,起身下榻,柔声道:“她们倒是想来服侍,只是我一向喜静,不喜欢她们在旁,便让她们出去了。”
宛湘宁点了点头,这才笑了。在皇室中,驸马的地位永远是最低的,比亲王妃还不如。亲王妃尚有机会凭夫贵妻荣,而驸马却只是个将公主娶走的外人,也是素日里最不受重视的。宫内的人最是攀附权贵、欺软怕硬,可她却是不愿,让沈君琰被宫女们薄待。
沈君琰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牵着她的手坐在锦榻之上,轻轻道:“你放心,她们不曾薄待于我。”
宛湘宁心内一暖,抬眸看着他笑笑,伸手轻轻在腰间捏着,方才与宛攸宁和耶律清莬说了那么多话,倒还真是有些疲累。
沈君琰见了,伸手轻轻扶她靠在了怀里,轻轻问道:“可是累了?方才见你都要进来了,偏被那耶律清莬从半道儿上劫走了。”
宛湘宁轻轻一笑,舒舒服服地倚在他的怀里,缓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子,轻扬眉梢,笑眯眯道:“方才我与耶律清莬说了那么多,都没有白说,她已经同意让人再去父亲送两颗解药了,你就不必一直揪着心了。”
沈君琰一怔,自成婚以来,他的心里一直郁结不解,总想着尚在北疆病榻上的父亲,不想也被她看了出来,刚回宫才不过两三天的工夫,便又为父亲要来了解药,让他心里着实一暖,握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说起来,本该是我为父亲分忧的,如今反倒使你受累了。”
宛湘宁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又对我如此客气。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难道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吗?”
沈君琰听了,低眸轻轻笑了一笑。
宛湘宁只觉得在耳边有一股热流,酥酥麻麻的,其中伴着沈君琰的气息,让她心里觉得痒痒的,伸手环住他的腰,面颊一热,也不再开言。
其实,时到今日,宛湘宁仅有一事不安,便是她与沈君琰至今未曾圆房,让她有些不明所以。沈君琰倒是夜夜与她同榻而眠,却不行夫妻之事,只是在她入眠之后将她搂在怀里,与她相拥而眠。宛湘宁心内疑惑,不知他心内究竟是如何想的,却又羞于开言询问,便也只好由着他了。
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倒确实比从前亲密了许多,从初时一见面便面红耳赤,到后来携手而行,再到如今可相拥而坐,每进一步便让宛湘宁心内甜蜜许久。而到了如今,沈君琰似乎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了一些,每每见他坐在身边,总想挨过去抱抱他,却因羞涩,始终不敢太过直接。但沈君琰却似乎总能察觉她的心思,总是先一步靠过来将她揽在身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在宫内又住了两天,苏皇后也晓得若再留下去,便是于理不合了,虽还是舍不得,但还是许了让他们早些回将军府。在宛湘宁与沈君琰离宫回府之时,宛瑶宁乘着软轿赶到西华门前送行,眼泪汪汪地看着宛湘宁,不舍地道:“长姐何时再回宫来?”
宛湘宁侧眸看看沈君琰,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秀发,道:“你若得闲,可来将军府找我顽。瞧你这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又不是嫁到了边塞草原,不过就在京城之内,想见我的时候就派人捎个信儿过来,我想法子帮你同母后讲,好不好?”
宛瑶宁用力点点头,方才破涕为笑,忽又侧眸看着沈君琰,问道:“我若去将军府,沈公子可会嫌我烦?”
沈君琰笑道:“公主说笑了,若不论尊卑,你是湘宁最疼爱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若想来顽,随时可以,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的。”
宛瑶宁一听,泪痕未干,却又绽出了大大的笑容,看着宛湘宁与沈君琰,忽又道:“见姐姐与姐夫如此亲厚,我也可以安心了。”
沈君琰听她在言语间已将自己唤作了“姐夫”,心内一暖,下意识伸手牵住了宛湘宁的手。
回到将军府后,沈君琰与宛湘宁先去碧沅堂见了齐夫人,与她饮着茶说了一会儿话,才一同回到了锦绣苑。刚进锦绣苑的大门,还未走到卧房,宛湘宁便转头对瑾蕙道:“你去请秦管家来一趟,我有事情想请他相助。”
瑾蕙应是而去。
沈君琰在一旁奇道:“你有何事要找秦管家?”
宛湘宁侧眸看着他,揶揄道:“定是与你有关的,若想知道,就过来听听罢。”
秦管家到了莹心堂时,宛湘宁与沈君琰已然安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秦管家躬身请了安后,抬眸问道:“不知公主传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