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回府,只觉双腿发麻,强撑了腰挨回书房,玄恺已经闻讯追来。他满眼含怒满是责怪,瞪视他片刻斥责道:“只你逞能?单薄的身子骨如个小柴鸡,你同蒙古大汗摔跤,可不是小鸡被老鹰拎,徒增笑谈。若是被摔出个好歹七荤八素的,可如何是好?你如何这般么莽撞?”
湘绮斟满一碗茶仰头倒进口中,揩了唇角问:“兴平那丫头如何了?可是哭得天昏地暗的?”
“地动山摇,寻死觅活,太后对皇兄满是责怪。抱怨这军国大事,如何牵扯进了平儿的婚事?”
“天下最苦的都是女子,男人战场上无能,就靠女子去联姻说和当贡品;男人打下江山,霸占的也是女子。”湘绮不无感慨。
“湘绮你这话可是太过歹毒,若让四哥听去了,仔细剥你的皮。”
“他要剥,早就剥去了,湘绮的罪名信手拈来比比皆是,还何必等到今日?”湘绮抿一口茶,看那琥珀色清澈的茶水,心里有些感悟,刻薄道:“我还当你那四皇兄是什么有胆魄的人物,如今蒙古大汗提亲,他就眼巴巴看了自己的妹子嫁与那黑铁塔。我不应战,又能如何?”她言语里满是忿忿。
玄恺顺手抢过她喝的半盏茶,仰头一口灌进喉头,深咂了口中余味道:“四哥自有他的难处,只是你也忒鲁莽了。我们自是不想兴平那小妮子嫁那熊瞎子,但又不能开罪他去。四哥的意思是,寻个美貌的宫娥替嫁,好歹那汗王不曾见过兴平的模样,只是苦了兴平,不得不隐姓埋名后半生。不过又如何,兴平不必是长公主,也可以过活的胜过神仙,四哥和太后是疼爱她不忍她受半分委屈的。如此一来,平儿那丫头同你的婚事也就作罢,你也可以全身而退。四哥如今在军机堂设的局也可谓用心良苦,你总不该此时乱了阵脚。”
湘绮闻听此话,兀自愣了半晌,这话不无道理,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憋屈。兴平生在帝王家,却身不由己,不知不觉中就要隐姓埋名,不过为了朝廷上政局交易,还闹得迫不得已要出宫去,有家难回。想来就是一阵黯然神伤。她对了窗外愣神,玄恺将袍子搭在她肩头,她才觉开着轩窗迎风寒凉。只是她对了窗外怔神,心里忽然记起一事,那是元祐四年,大哥谭明浩曾同一位蒙古将军比试摔跤布库,那时候黑压压围观了许多的人。大哥明浩稳扎稳打,步伐灵巧矫健,不慌不忙,
那蒙古将军恶狠狠扑来几次抓空,却被大哥的几个巧妙的扫膛腿踢翻在地,以巧力取胜,赢得喝彩声震天动气。
“湘绮,本王同你讲话,你在想些什么?”玄恺有些不耐烦,眉头皱起。
湘绮负手望月沉思,也不回头问:“你说,若是我能战胜那蒙古汗王,兴平殿下就可以不必被他纠缠了?”
“你还是想迎战?”玄恺瞪大眼,难以置信。
湘绮把弄着腕上那十八子香珠,一粒粒,一颗颗,沉吟着问:“四两拨千斤,可是如何用这四两之力?避其锋芒,攻其不备。只是这巧力,也需要借一股子外力,不然依了湘绮的花拳绣腿,万万是难扳倒这黑铁塔的。”
“什么巧力、外力?湘绮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你?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玄恺听得莫名其妙,急得逼迫湘绮说个究竟。
“若是遇到一位身材高大刚强的汉子,若是大堂上的犯人,如何令他下跪臣服?”湘绮问。
玄恺眸光一动信口答:“你是说公堂上吗?膝窝上猛踹一脚,或是脚踝上横扫麻筋就是。”
湘绮回身看他时,眸光里泛着夺人的光亮,自信的眸光令她格外的迷人,她问:“那,这膝窝上猛踢的一脚要有力度,脚踝上那麻筋要踢得准而恰到好处。谁人有此本领呢?”
玄恺对她无可奈何,拉长声音道:“湘绮,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兄皇和卓大哥都在担心你的安危,这擂台无情,若是那蒙古汗王失手伤到你可如何是好?若是一不留神败露了身份又该如何?”玄恺忧心忡忡,扳住湘绮的肩头,湘绮却镇定自若地打下他的手嗔道:“殿下,若是心疼湘绮,怕湘绮有个闪失,就速速替湘绮寻几位江湖高手,教湘绮如何应对借力打力,或是点穴命中要害的妙招。”
玄恺哭笑不得,翘她额头骂:“你可是疯癫了?”
待到蒙古汗王同湘绮比武那日,午门外搭起的高台彩绸飞扬,旗幡飘展,皇上亲临观战坐镇,文武百官屏吸静观。
湘绮一身绛红色的箭袖,胸口绣了张牙舞爪的云豹,腰间丝绦缠了双股,前襟掖在腰间,内衬雪白色的绸裤,粉底快靴,横了额头系一条深碧色杂金丝八股抹额,中间嵌一枚墨绿色的珠子,泛着莹润的光泽,显得那张俊美的脸儿反有几分容长,透出些英气飒飒。她双腿分立,深深
一抱拳道一句:“承让,献丑了!”拉足架势同蒙古汗王在台上对视徘徊。
蒙古汗王满脸是不屑的笑容,满是得意,俯视这矮他一头多的俊后生,踱了几步抖擞精神说
:“状元郎娃娃,看你小小年纪,不堪一击的文弱书生,还是拱手认输,免去本王失手拳头无眼伤到你。你若服输,本王可以赐你四名塞北美人享用。”
湘绮揉着手腕脚踏八卦,徐徐拉开太极推了几势云手,然后立身提气又让气沉丹田闭目沉稳道:“塞北的马下官骑不惯,可巧下官也略学些武功,不妨向王爷请教一二。”
汗王看她瘦小伶仃的样子,在风中更显单薄,都不必同蒙古的汉子们比,便是看台下那些大内护卫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魁伟,都胜似这位文弱书生状元郎,便哈哈大笑说:“你若比试,也不妨,先去签画过生死状才可,一上擂台生死无怨。本王知道状元郎在中原皇帝手下是大大的官儿。”说罢伸出大拇指满是对湘绮的赞赏,又似有几分嘲讽的奇怪因何皇上用如此个娃娃担当朝廷大任。
汗王说:“本王若是一不留心失手打伤了你,你们的人若来寻仇,便没了趣。”仿佛稳CAO胜券一般。
湘绮揉揉手腕活动脚踝满眼含笑的爽朗拱手道:“如此甚好。下官家传绝技‘秋风无影脚’的功夫正无处耍练,不妨今日同汗王比划几势讨教。汗王别看下官身子瘦小,这家传绝技‘秋风无影脚’可是于无形无影毫无觉察时突然发力,看似软绵绵的腿脚只需触及肌肤筋脉一点点,不过一点点肌肤,那可是酸麻难忍,痛疼之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下官不会要汗王性命,只是切磋比试而已,不过汗王在草原也是英雄巴图鲁,要言必信,行必果,话出无悔。若果然被下官打得跪地不起,可是要愿赌服输不得耍赖。若是派手下一拥而上,下官也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莫怪下官失礼了。如今若是汗王还想后悔,还是有反悔的余地。”
湘绮煞有介事的样子,话音抑扬顿挫有力,丝毫不畏惧胆寒淡淡的笑看他满是得意,汗王心里开始糊涂打鼓,看一眼湘绮又看一眼端坐一旁的中原皇帝,玄慎则手握佛珠一粒粒把玩沉吟不语,也看不出个喜怒究竟。
侍卫取来笔墨,二人按下指印画押立下生死状,由内侍呈送在龙书案前御览。若是比武间有了伤残生死,各不相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