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云大会自古以来都有这样的规定,那就是在进入云海之后,可以随意厮杀,生死由命,胜者为王。据说远古的牧云族就是通过这样残酷的方式征服了广阔的云海。但是是到了后来,修道的难度已经大幅度降低,牧云族也渐渐放弃这种疯狂的修道方式。虽然规定没有变,但是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克制自己,不再云海中攻击别人,取而代之的是彼此协作,互相帮助。”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样的规定,竟然成为了少族长命丧黄泉的理由。”牧云似乎不愿意回忆起这件事情,痛苦的闭上双眼:“摘叶族和踏风族两组联手,在云海中偷袭了少族长,直接将少族长杀死,并且把他的尸体留在了云海的深处。”
“这样不是就和牧云族结下大仇了么!”阳葵惊声问:“牧云族的老族长能忍这件事情?”
“结仇能怎么样?”牧云咬牙切齿的说:“这群混蛋根本不承认这件事情,他们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做。如果要是想要让他们承认自己杀了少族长,那就找到少族长的尸体,来和他们当场对证!”
“但是,少族长的尸体被留在云海最深处了!”牧云愤怒的拍了一下桌面,自己面前的酒杯中泛起一小圈涟漪。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老族长去了很多次前往摘叶族和踏风族,都没有结果。老族长老年得子,本就不易,后来又经历了丧子之痛,便开始生病。”牧云揉揉眉心:“这件事情激怒了牧云族所有的人,我们不停的请求族长向踏风族和摘叶族宣战,牧云族没有怕死的人!”
“但是老族长一直没有同意!”牧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为什么没有同意?”阳葵重新为牧云满上酒,牧云能和自己说这些事情,是因为他已经完全的相信自己,今天自己将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牧云,一个更加真实的牧云。
“因为牧云族没有能力发动战争,一旦开战,我们必定会被踏风摘叶两族携手覆灭,牧云族太弱了。”牧云摇摇头:“简而言之就是因为我们太弱了,弱到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老族长何尝不希望手刃仇人,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但是,他毕竟是族长,他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全族的命运,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牧云覆灭!”
“那他就这么忍下了?”阳葵声音低落,连夺子之仇都没有报,牧云的老族长当时一定非常的痛苦。
“他能忍下,我可忍不了!”牧云冷哼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既然老族长没有办法报仇,那就由我来报!于是我就离开了牧云族,开始深入江湖游历,磨炼自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练就绝世武艺来为牧云族出一口气!”
“最后,我成功了,却也失败了。”牧云叹口气,悲伤的说:“离开牧云部族之后,我的修为突飞猛进。用了十余年的时间便修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天道巅峰,为了巩固境界,我选择闭关。但是在我出关返乡,到达垂云云海的时候,等待着我的却是牧云族已经覆灭的消息。”牧云的手紧紧的攥着酒杯微微颤抖,酒水撒到桌面上:“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在我决定远游的时候老族长会如此支持,因为他已经知道,以牧云族的现状根本撑不到我归来的那一天,摘叶踏风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果然,我终究是晚了一步!我同时也明白了老族长为什么在我离开的时候对我说:‘江湖终究是弱肉强食的江湖’!”
“记得那一天你在静神观大柳树下说的话么?”牧云问向阳葵:“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哪....一句?”阳葵面露尴尬,自己说过的话很多,真的不记得哪一句很特别,能给牧云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曾经说修道者总是自觉高人一等,其实类似的话你哥哥阳平也说过。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阳洛天交给你们的,但是我不得不说你们说的很对!”牧云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修道者有更强大的力量,自然也会有更大的野心。有了野心,他们就永远不会安于现状,总想要继续增强自己的实力,看到更高的层级。从直观上来看,这似乎不错,这样的修道氛围可以促进整体的进步,但是更高的实力却也给整个大陆带来更多不稳定的因素!”
“本来就高人一等的他们会不断的征伐,不断地掀起战争。在这样的纷争中,越来越多的弱小势力会消亡,今天是我牧云族,明天就可能是临海城,到了后天说不定灭亡的命运就轮到它摘叶族的头上。死亡是不会停止的,江湖是弱肉强食的地方!”
“这还真是可怕!”阳葵缩缩肩膀,打了一个冷颤:“后来你去报仇了么?”
“报仇有什么用!即使我能杀尽摘叶、踏风两族,牧云族还能重新出现么?江湖就能平静下来么?”牧云惨然一笑,目露凶光:“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杀,那来杀我好了!他们喜欢争斗,那我便让他们不敢,让他们没有能力争斗!我想,如果我杀掉所有的高手,说不定他们就没有胆量争斗了!”
“于是我登上听潮崖,观潮十年,终于突破了天道巅峰,踏足神道。我打造了纵云剑,再出江湖!”
“至此江湖没有了白衣牧云,反而是多了一个日后的魔尊牧云!”
牧云再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可见的气势从身上涌现,仿佛他失去的灵气全部回来了,他又成为了不可一世的神道巅峰。
“我从摘叶族开始杀,杀到守草金帐,再跨过黄沙江,杀穿踏风族,一直杀到鬼族的阴山中。当真是杀穿了整个江湖!”牧云的语气风轻云淡,似乎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个方法真的不错!”牧云的笑容中有了一丝凄凉:“江湖所有的人都在怕我,他们不敢也没有时间彼此争斗,而是达成前所未有的团结景象。他们总是想着摆脱我、杀死我,但是我一天没死,江湖就能和平一天!想要终结弱肉强食的局面,只有成为最强的人!即使被称为魔又如何?”
“牧云先生......”虽然阳葵知道牧云所做的一切都肯定另有隐情,但是自己亲耳听到这一切的时候仍然难免有所震撼。
“变得铁石心肠也只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不敢再杀下去,不能坚持完自己选择的道路。”阳葵轻轻的握住牧云颤抖的手。这一刻阳葵不想评价牧云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大陆,即使他被万人唾弃。
牧云的手很冷,失去的灵气的他没有办法用很简单的方式控制体温,因此在这种深夜的时候,他的身体难免会变冷。但是即使是这样,牧云手中的寒意也令阳葵惊讶无比。
这已经不单单是手冷了,更像是心冷。无尽的杀戮早已令牧云心如死灰。
“不过你问累不累的话。牧云抽出自己的手,和善的笑笑:“我倒是不累!”
“本座乃是牧云,天下人人畏惧的魔尊!本座怎么能后悔!”阳葵学着牧云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说!
“哈哈哈哈。”
阳葵和牧云哈哈大笑起来。牧云笑的前仰后合,笑声突破这小小的茅屋,传到听潮崖、传遍拍潮镇,传向牧云踏足过的每一片土地,洗刷着牧云这百年来留下的痛苦回忆。
牧云的眼角涌现了几滴泪水。
这是喜悦的泪,同时也是伤心的泪,感动的泪。种种复杂的情绪相融,百年来的压力在此时终于得到短暂的释放。
“哎?牧云先生,你哭了啊!”阳葵惊讶的眨眨眼,蠕动两下嘴唇没有说出多余的话。。
“哎呦!”
牧云没有自己的眼泪,而是直接在阳葵的脑门上用力的弹了一下。
“小小年纪不要像老年人一样去安慰人,也不要故作成熟!”牧云面无表情,恢复成往日的孤傲。
“好吧。”阳葵挑挑眼眉,嫣然一笑。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垂云云海哪里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也不能落后!”牧云起身走到屋外,阳葵连忙端着烛台追上去。
“我们真的要去垂云云海啊!”阳葵惊喜说的,但是立刻表情又变得担忧起来:“可是父亲说哪里已经被莫乘风他们占据了,哪里已经是他们的主场,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哼!”牧云冷笑一声:“主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本座在垂云云海生活的时候,你父亲和莫乘风都还没出生了!”
“哪里,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