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师兄,你要走?”苏凤藻蹙眉,在陌生的地方遇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他们并不是一个人,依然倍感亲切。
“皇后娘娘,臣并不是什么白镜,而是白无常。”白无常云淡风轻地笑着,长发飘飘,淡然而立,仿佛能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阴阳和,化为正,坤顺而感,后见尧舜。”
白无常行了礼,慢慢地转过身,道袍轻飘,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
“国师请留步……”秦崇歌见白无常离去,脸色微变。
“谁云女子尚刚强,坤德居然感四方。重见中天新气象,卜年一六寿尔康。”
白无常并没有回头,他空灵的声音在庆阳宫前回响着,天边凝云,那谶语随风飘荡,最终消失在白云苍茫里。
“国师来无影去无踪,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肩的。”苏凤藻眼看着白无常的身影消失,心中一咯噔,这白无常和秦崇歌的影卫一样,能够在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这真的是仙术吗?
她转眼瞥见秦崇歌一脸失落的表情,忍不住出口劝阻,“皇上也无需太过纠结,国师离去自有他的道理。”
“国师来去,自有因由。”秦崇歌长叹一口气,薄薄的嘴唇轻抿,“的确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参透的。”他呵呵一笑,似笑非笑的脸瞥向苏凤藻的时候,苏凤藻打了个寒噤。
“那个,昨日的事情……”苏凤藻讪讪一笑,昨日她一怒之下打了秦崇歌,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秦崇歌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总归是个皇帝,若真追究起来她的小命堪忧。
“皇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秦崇歌斜睨了她一眼,并不提昨日的事情,“正好,朕有事要找皇后。”
“传朕口谕,朕有圣旨一封,请皇后娘娘亲自送到苏府。”秦崇歌拿了一卷圣旨递给苏凤藻,“今日门禁之前必须回宫。”
“嗯?”苏凤藻有些惊愕,她到庆阳宫,虽说是为了请罪,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秦崇歌同意她归省的事情。
她尚未开口,秦崇歌便先入为主,一时间她有些发愣。
“哎哟皇后娘娘哟,还不快快接旨谢恩呐。”田总管在一旁轻轻提醒。
“臣妾接旨。”苏凤藻接住沉甸甸的圣旨,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崇歌。
她还没开口提及归省的事情,秦崇歌便央了她这么一个差事。
圣旨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随意派个太监去的。秦崇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家老太太昨日前来的事情,皇帝怕是早已经听到风声了吧。
这段日子以来苏家和皇帝的关系颇为紧张。秦崇歌的做法是在讨好苏家吗?
苏凤藻感觉到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面,她这么想着,手上的圣旨也有些沉甸甸的。
“臣妾告退了。”苏凤藻将圣旨放好,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利害,脸上波澜不惊。
“去吧。”秦崇歌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着苏凤藻面无表情的样子,莫名的,将她刚才见到白无常时的欣喜重叠在一起。
这样严肃沉默的表情,大抵是她的伪装吧。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时时刻刻都是伪装的。秦崇歌在心里冷笑一声。
苏凤藻谢了恩,在田公
公的带领下走出庆阳宫,风荷正等得着急,见她从庆阳宫出来,忙凑上前搀扶着。
“娘娘可是受伤了?皇上有没有为难您?皇上有没有发火?”离开庆阳宫,风荷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咱们自己吓唬自己了。皇上根本没提那茬子事。”苏凤藻拍了拍风荷的手,“别替我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这事算是过去了。”
“那就好。”风荷拍着胸脯,“谢天谢地。”
阳光正好,透过朱红色的窗棂映进庆阳宫的时候,在秦崇歌的脸上遮下一片阴影。
“流川,锦衣。”秦崇歌一开口,两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齐齐地跪下。
“你们跟随着皇后娘娘,寸步不离。”他说完,那两个黑色的影子倏然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秦崇歌捏着眉头,“苏正中那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竟然会主动削减势力。他这是在向朕示好吗?”
“我们暗中选拔的官员可否提拔上来?将内阁重臣换成我们的人,这是我们扳倒苏正中的最佳机会。”
“皇兄,万万不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屏风后面出现,他单手划着轮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听了传闻便急急忙忙过来,内阁之中许多重臣要求归隐,这大抵是苏正中的诡计。”
“长歌,你的身子可好些了?”秦崇歌见到轮椅上的少年眼睛一亮,嘴角浮起一抹真诚的笑意,“这几日天气不好,你的痨病一定要多加注意。”
“无碍。”秦长歌轻轻一笑,苍白的脸上倾国倾城,他用手帕捂住嘴,猛烈咳嗽了两声,“若是此时便将我们秘密选拔的人提拔上去,这些人就成了靶子,苏正中必定会将这些人全部除去。”
秦崇歌点点头,脸色漆黑。
秦长歌的顾虑不无道理,凭着苏正中暗中掌握的势力,的确有可能将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培育的官员全部除掉。
“长歌,依你之见,朕该如何是好?”秦崇歌蹙着眉,“苏正中那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善茬。”
“皇兄不是已经有对策了么?”秦长歌咳嗽了两声,脸色越加苍白了几分,“内阁那些重臣倚老卖老,皇兄再多给他们几分薄面便是。若这些人决心退隐,也倒是个机会。毕竟树倒猕猴散,那些人若是真倒了,苏家的势力会削弱一大部分。”
秦崇歌点点头,拿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北麟国太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秦长歌微微叹了口气,“这倒真是一件麻烦事。北麟国太子虽然不受重视,但作为人质来到上秦国,我们理应保护好他,不然好不容易缔结起来的盟约就会毁于一旦。如果被北麟国知道了这个消息,很可能以此为借口联合其他三个国家进攻上秦国。”
“如果真是这样,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秦长歌紧皱着眉头,“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找到北麟国太子。”
“那北麟国太子能够凭空消失,怕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吧?不然凭他傻傻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皇宫的。”秦崇歌脸色有些黑,“说起来,前几日皇宫进了刺客,那刺客虽然捉到了,但面容已经被毁了十成,身子也溶解了一大部分,根本无法分辨出模样来。长歌。”他转过
头看向秦长歌,“北麟国太子这件事,是不是苏正中做下的?”
“不能否定。”秦长歌淡淡地开口,“也不能肯定。”他蹙着眉头,“那北麟国太子是个傻子,劫持或者杀死他,苏正中并不能得到多少利益。”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暗潮涌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风徐徐,满室花香。
苏凤藻走进清心殿的时候,宇文墨川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莫名其妙地打着喷嚏。
“有人在想你?”苏凤藻调侃着,将那沉重的孔雀大氅脱掉,“每次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到底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宇文墨川揉了揉鼻子,“我只是例行侦查而已。”
“切。”苏凤藻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在梳妆台前将坠马髻拆掉,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如同瀑布一般,“等会跟着我去苏府。”
“苏府?”宇文墨川眼睛一亮,“是要出宫吗?”
“算了,还是风荷陪我去吧。”苏凤藻叹了一口气,“要死你自己去死,可别拉上我。”
“别这么无情。”宇文墨川走到苏凤藻身后,拿起梳子,轻轻地为她梳头,“放心,我绝对不会逃走的,毕竟好不容易进了宫,逃出去可就没办法再进来了。”
“半真半假。”苏凤藻翻了个白眼,宇文墨川为她挽了一个漂亮的桃花髻,“凌晨醒来发现你不在,不知怎地,有一种空落落地感觉。”
“哟,皇后娘娘这是喜欢上小的了?”宇文墨川一乐,“小的受宠若惊。”
“你怎么不去天上?”苏凤藻狠狠地捏了宇文墨川腰间的软肉,“传闻中的刺客都是冷冰冰的,唯独你,就一个井字能形容。”
“井?”
“横竖都二。”苏凤藻咯咯笑着,“快去将凤冠拿来,风荷已经回来了。”
宇文墨川有些莫名其妙,他将凤冠戴到苏凤藻头上,沉甸甸的金银首饰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每次穿成这个样子都像是受酷刑。”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命人将步撵抬过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出发吧。”风荷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红绫紧随其后。
洗了澡换了衣服,又饱饱地吃了饭,红绫的气色好了许多。
“红绫姐姐自小跟着娘娘,对苏家极为熟悉,听闻娘娘要归省,奴婢便自作主张让红绫姐姐代替风莲了。”风荷拿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这是娘娘要带的东西,娘娘过目一下,看有没有要添加的?”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繁体字,她看着便觉头疼,用手掩了放在袖子里,“就这些吧。”
从清心殿到外殿乘坐皇宫专用的步撵,到了外殿之后有皇后专用的豪华马车。
一百零八个太监和一百零八个宫女浩浩荡荡地,前后站满了御林军,将苏凤藻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风荷和红绫分别走在马车的两遍,最前方开路的太监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唱和着。
出了坤五门便是普通街道,御林军将百姓隔开,密密麻麻的百姓跪拜在两边,一边高呼着皇后娘娘千岁,一边磕头。
他们匍匐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