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光线透过窗纱映射到屋内,天还没有大亮,整个客栈处在静谧中,有早起的鸟儿,清脆的叫声间或传入耳中。
房内,椅子被拖动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声音,一直持续中。床塌上的人听着那些刻意弄出来的声音,撑开一只眼皮,盯着那个在房内忙上忙下的身影,冷冷地道出一句,“好玩吗”
看到装睡的人终于有反应了,煞煞手一撑坐到了房内的桌子上,两条腿不雅地晃啊晃,一脸的委屈状,“不好玩。你都不理我。”
凤邪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无视房内的人,打开门直接走了出去,省得待着房内,看着那张欠扁的脸心烦。看到凤邪走了,煞煞马上跳了下来,一阵风地屁颠屁颠跟去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悲戚喊了一句,“大不了我请你吃饭!”
楼下,凤邪坐的桌子旁,煞煞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脚乱抖着,嘴里叼着一根草,土匪一样地点着菜,一旁的小二冷汗直冒。
“摔了那么多东西,啧啧,太败家了。我说我昨天都替你赔了银子了。招牌烤鸭!”
“不就开了一个玩笑嘛,至于吗。这么小气小心嫁不出去。清蒸虾仁!”
“红烧狮子头!我都请你吃饭了,嘿嘿,我们这茬就翻过去了吧。”
“麻婆豆腐!我这不是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了,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
“这位客官,我……”旁边的小二有点摸不清状况,不知道这位客官唱哪出,唯唯诺诺地插话道。
“我什么我!招牌烤鸭清蒸虾仁红烧狮子头麻婆豆腐先上着!”煞煞爪子往店小二头上一拍,“别打岔!”
小二立马闭了嘴,委屈地看着面前这位脸红脖子粗的客人,茫然地下去上菜了。
“说到哪了?”看到小二下去了,煞煞马上换了笑脸看向凤邪,谄媚地问道。
凤邪玩着手中的筷子,懒得看他那副嘴脸,喝了一口茶,懒懒地说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对!一树梨花压海棠……唉……总之就是我这么一个特有身份的人都请你吃饭了,拉下脸面,放下架子,赌上人品……总之什么诚意都押上了啊……呃……你就算了吧。辣椒炒肉!”
来上菜的小二看到那位大爷还在点菜,努力憋着笑,一边抖着一边把菜上了。凤邪淡淡地喝着茶,眼睛却是看向窗外。昨晚在醉春楼,自己先行走了,也不知道后来留下的那位怎么样了,一直不见露面。
煞煞看着凤邪还是不理他,有些泄气的在店内溜达,忽然眼睛一亮,看见柜台上两个稠油罐子,分别放着一只蛐蛐儿,煞煞拿起两个罐子,献宝似的放在了凤邪面前,把两蛐蛐往一个罐子里一放,“给你来点刺激的,看着!”
“啪”地一声脆响,凤邪狠狠一巴掌拍在煞煞的头上,恶狠狠道:“离它们远点,放回去!”
“啊?……啊!遵命!”煞煞马上反应了过来,抓起两罐子一阵风地刮了回去,途中不忘把两只蛐蛐分开,又一阵风地刮了回来,讨好地笑道:“理我了吧”
凤邪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将茶杯放回桌面,起身欲走,煞煞一把拖住她的手,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哀怨地看着凤邪。
凤邪拍开他的爪子,凶狠狠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饿了。”
“……”
凤邪翻了个白眼,转身没好气的说:““我不吃!”
“很好吃的!”
“饿死你活该!”
“你这样说肚子会伤心的!”
“滚!”
……
凤邪没什么胃口,看着面前吃的一脸幸福的某物。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平静地和这厮共同用餐了,上一次还是在洛城,她怀揣着愤懑和狠戾,然后后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还有些自己不太清楚,也不想去想明白的事。凤邪随手拿起茶杯,吹了吹,忽然又想到什么,起身走到一旁把茶水倒掉了,拿过桌上的壶,将水注入茶杯,看着那茶叶在滚烫的水中,舒开了柔嫩的叶片儿。
“你浪费水。”煞煞看着她的动作,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嘴巴一张一合费力地说道。
“我乐意”凤邪没管他,眉头轻蹙,眼皮都不抬地回道,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嘴角勾起一丝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笑意。煞煞讨了个没趣,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回到了面前大大小小的盘子里,继续扒着桌上的菜。
凤邪一手拿着茶杯,悠然地喝着,一边探究般地盯着面前大快朵颐的人。
“……你干吗盯着我……”煞煞嘴里塞满了肉,费力地问道。看着凤邪不回答,煞煞被她看得不自在,端着盘子侧背过身去。
“被君墨夜打伤的那次,我们就分散了,后来再也没有看见过你,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沐云说你去了该去的地方,答的含糊,事实肯定没这么简单。还有,你什么时候和沐云这么熟了,还能合着捉弄我。昨晚我本想捉弄沐云,却被你们摆了一道,不可能那么巧。你有事瞒着我。”身后的声音冷的似冰,煞煞打了个冷战,立马回头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道,“没有。”
“真没有?”凤邪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没有!我以我的人品发誓!”煞煞说着,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竖起三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
“人品?你有吗?”凤邪冷哼一声,想着他不想说,杀了也没用。把茶杯放到桌上,转身开始往外走。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人品!你等等,等等,还没有吃完……”煞煞虎虎地往口里塞了几口菜,撕下一只鸡腿,拿着追了上去。
“我是一是小神兽,咿呀咿呀哟;
我手拿一只炸鸡腿,嘿呀嘿呀哟;
我要把那好东西,装进大肚皮,美哟美哟嗬!
有一个死女人,她蠢呀蠢呀哟;
她没有炸鸡腿,嘿呀嘿呀哟;
炸鸡腿啊炸鸡腿,香喷喷的炸鸡腿;
没炸鸡腿的死女人,可怜可怜哟!
嘿!嘿!嘿!
吼!吼!吼!
哈!哈!哈!”
草包!神经病!凤邪恨恨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边唱歌边吃炸鸡腿的某物,那聒噪无比语不着调的歌声让人抓狂,凤邪快步就朝着他走去。
煞煞正快乐地吃着鸡腿唱着歌,忽然耳朵一痛,抬头看见凤邪正揪着自己的耳朵不放,“唱!再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煞煞立马住了嘴,还配合地用下嘴唇包住上嘴唇。看到凤邪的脸黑的跟锅炉一样,点头,摇头,再点头,左右发现不对,干脆把手上没啃完的鸡腿一把塞进嘴里,一副任你宰杀的表情。
……
小城的小道清幽寂静,凤邪沿途的花木一路走去,碎石铺成的走道一直延伸至远处,穿过几个洞门,四周环境渐变,豁然显现一方田园般的天地。似乎到了农家耕作的地方,大块小块的都是翠苗的绿色,有一些小山坡,上面是青黄不接的树木,山坡底下,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小溪,涓涓溪水哗哗流动着,不知道从树木地方流来,也不知道要流往何处去。
溪水碧绿透亮,泛着金色的鳞光,溪边有一些浣纱女在杵衣闲聊,挽起了裤腿衣袖,莲般藕的小腿,手臂便露在了外面,三四个扎一堆,不时传来清脆脆的笑声。再看远些,是一些小村舍,坐落在半山腰的树林间,只露出那青色的瓦片,有的做饭早,山坡上冒出了袅袅炊烟,没有风,那些烟便直直上升着,再淡淡散开了去,宁静而平和。凤邪静静地看着,眼里有掩不住的欣羡: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吧……
正想着,思绪被一阵水声打断了,石桥上有个什么黑色物体,“咚”一头栽进了溪水里,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水声惊起了溪边的浣纱女,安静了片刻,那物体”腾”地露出大半个身体,仰起脸,不以为意地抹掉脸上的水花,笑着对溪边的少女们大声叫道:”各位美女姐姐好!”
少女们这才看清水里的物体,沾了水的头发在阳光下粘成一缕缕,飞扬的眉,坚挺的鼻,结实的胸膛,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泽,此物体的眼睛里都是狗腿般的笑,待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啊!……”溪水边传来慌乱的尖叫声。少女们捂着羞红的脸,胡乱地往盆里装着衣服,作鸟兽散,浣衣的衣杵掉落在水里,捶的水花四溅。也有胆大的,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偷偷再看了几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掩着面跑开了。看到这情景,不远处的凤邪却蹙起了眉头。
男子也不介意,对着凤邪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俯下头就着溪水洗了几把脸,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臭流氓!心里暗暗骂了句。
凤邪恨恨地瞪了眼不远处——煞煞脱下的衣衫,散散地堆在溪边的青石上。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凤邪缓步走向那堆衣物。溪水里的人快乐地潜着水。
对岸上的一切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