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搏(一)

风云搏                                  作者  季竟成

一 三灾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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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的晶莹的水花。没有礁石的地方,海浪不住地扑向岸边,轻轻地抚摩着柔软的海滩,又恋恋不舍地返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海滩下划出一条条的银边,好像是给浩浩荡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使得大海变得更加迷人。

天空没有什么云彩,蓝蓝的,湛蓝清澈的大海与天似乎连成了一体,真个水天一色的了。飞翔的海鸟自由自在地翱翔,展示着它们曼妙的美姿。

竹山岛上树木茂盛,即使草坪也是绿得人们心花怒放,让人感觉到空气全是新鲜的。天空中偶尔出现一片乳白色的云,分明是在为美丽如画的竹山岛披上了一条细纱披肩。有了太阳,也不那么杀正,相反,而是给人温暖如春的惬意。

竹山岛驻扎的连部是穹窿形的房子,两个军人在天井里下象棋,他们都正在升迁职务期间。副连长栾金祥眼下是代理连长,因为王连长调到团部担任副参谋长,去掉“代理”二字分明指日可待。这会儿,他执红子谋求向对方发起攻击。但跟他对弈的连部文书周建芝发觉红棋来势汹汹,瞅准其右路的漏洞,也发起了冲击。如此一来,整个棋盘上大起风云,杀得昏天黑地。

栾金祥不敢强行攻击,只得丢卒保车,还不行,那得力的红马居然落入黑棋的陷阱。栾连长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釜底抽薪的妙着,趁机出动红炮,轰击黑棋的老将。周文书只得放弃吃马,保将要紧,急忙叉士,又用黑车来挡住另一个红马。栾金祥为了自身的红帅安全,也采用了防备态势。双方的攻击进入了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老兵殷启桂从山头上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笑哈哈地站在一旁,嚷道:“这棋,红棋没力,黑棋走马进入卧槽,力神大呢。”周建芝只得走黑马,但对方用车一勒,黑马被迫撤出。周建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依然走车,稳扎稳打。殷启桂见黑方走保守的着子,随即走在红方的一边,说道:“栾连长,你用炮直接将他的军,而后跳马塞他的象眼,下一步就出车将他的军。这样一下,黑棋就招架不住了。”

栾金祥烦恼地说:“殷启桂呀,哪个像你啊,跑得来就不住地说棋,把人的思路都说乱了。说了周文书那边的棋,又说我这边的棋……你没事,就跑了走。”殷启桂不屑地说:“你们下棋也是下玩的,又不来钱。”周建芝说:“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我看你呀,人家下棋,你要望就站在旁边不吱声。你个嘴不停地说,我们不睬你,你就该感到惶恐的,还要人说啊?”

栾金祥摆着手说:“走走,殷启桂你去做你的事,不要在这里噜里噜嗦的。”殷启桂撒泼道:“我不走,你们下棋,我哪就望都不能望吗?”周建芝站起身说:“殷启桂,我和栾连长两人下棋,你跑得来说棋,叫我们怎么下呀?”栾金祥招着手说:“周文书,不睬他这个鬼,我们下我们的棋。”

殷启桂唠叨道:“是呀,我是个鬼,你们两个人是人嘛,要么你们俩都要升官了,我殷启桂是个鬼,当然不能升官儿,到现在还是无名小卒子。”殷启桂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成了蚊子声。突然,他的手猛地伸了过来,抓住棋子就向栾金祥身上砸了过去。

周建芝见机不妙,随手抓住殷启桂的后衣领,大声叫道:“殷启桂,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来就说棋,我们说了你,你就发疯病。”殷启桂还要挣扎,无奈周建芝不松手。栾金祥正要说他,不料王政委、李主任、秦教导员三人径自走了过来。

王政委大声说道:“这里像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连队吗?官兵之间大打出手,分明是旧社会军队的样子。”周建芝分辨道:“王政委,我和栾连长两人下象棋,叫他殷启桂不要说棋,他不听,还不服气,陡然操起棋盘上的棋子就向栾连长头上砸去。”

殷启桂申诉道:“你们俩下棋,我不过就说了几句,你们两人就说我堕落鬼死开,栾连长随后就叫你打我。你出手多厉害呀,打得我头破血流,我也不想过了。”说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不住地骚动着两个大腿。那阵势真个难看,头上血淋淋的,军装也染红了,手上也满是血。

王政委大怒道:“栾金祥,你个代理连长代理得好的,自己跟人下棋,与战士发生了争执,居然叫人动手打架,把个战士打得这么个血流满面的样子。你哪里像个部队指挥员,倒像个山大王。你要快点向殷启桂赔礼道歉。”

栾金祥委屈地说:“我跟周建芝两人只顾下棋,根本没有骂他一句,就是我说了一句,周建芝,不睬他这个鬼,我们下我们的棋。他陡然操起棋子就朝我头上砸过来。周建芝并没有伸手打他,只不过拉住他。我没有犯错,凭什么向他赔礼道歉?”

殷启桂大声叫道:“我个小兵塔子,自然没人替我说话,打杀了拉倒啊!”周建芝跺脚道:“你个泼皮无赖,净说瞎话,……”王政委舞着手说:“不要说了,栾金祥、周建芝你们两人明日退伍回老家。”

栾金祥一听,随即撕去帽徽领章;周建芝傻眼了,无可奈何地也取下帽徽领章。至于倒在地上的殷启桂,被隋指导员叫人搀扶起来,送他到医务室进行疗伤。

吃过晚餐,周建芝有气无力地倒在床铺上,他知道明日吃过早餐,就踏上归回故土的路程。忽然,连部通讯员小张跑进来喊道:“周建芝,隋指导员叫你到他那里去一下,他有话跟你说。”

周建芝来到连部,隋指导员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招呼道:“周建芝,你坐下来说话。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临走的时候,我隋元亮跟你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不管怎么说,我跟你共事也有三四个年头了。”

周建芝嘶哑着喉咙说:“今日天气好得不得了,本来心平气和地跟栾连长下棋。哪里料到会有个晴日霹雳呀,灾祸陡然降落到我跟栾连长两个人的头上,在部队里的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隋指导员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弄得巧的,王政委跟李主任两人本来是到三营的鹿瓜岛视察的,船行到我们这里,秦教导员站在海滩上跟他们打招呼的。这一来,两个首长就上了我们的竹山岛。……你们的事情发生了,我无权插嘴,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啊。如果栾金祥他当时早点识相,王政委叫他向殷启桂赔礼道歉,就别要说什么了,随即道歉,那结局就不会得这么惨兮兮的。”

“这事实在气人,我们又没有骂他殷启桂,更没有打他,只不过我拉住他的膀子。也就日鬼的,他头上怎么会流血的呢。”周建芝感到事出突然,真个迷惑不解。隋指导员说:“殷启桂他叫个机灵呀,晓得团部首长来了,他自己马上倒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弄出了血,又在地上打花连搔的。哪个看到他那个样子都要说他的话,何况你们两个还是干部呢。”

“唉,今日下午倒霉倒得不轻的,我跟栾连长又不曾犯错误。要么栾连长说了个不睬他个鬼,惹了祸呀。”周建芝说到这里,连叹了三声气。

隋指导员体恤地说:“今日事情是出得蹊跷,如果王政委他们三个人不到我们竹山岛,殷启桂他再蛮野,你跟栾连长也不会得倒这么个大霉的,我还会得要狠狠地说他几句的。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个殷启桂下半年退伍,拍拍屁股走路,什么事也没有。……周建芝呀,人生总得有个波澜曲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二日,吃过早餐,周建芝、栾金祥两人登船启程,到了上海找了个马山小餐馆。两人点了三菜四汤,鸡丁炒蘑菇,韭菜炒蛋,洋山芋烧猪肉,茼蒿豆腐汤。一瓶老白干,二一添着五,一人一半。开始埋头喝了三四口,话匣子慢慢打开来了。

栾金祥呷了一口酒说:“昨日要不是我拉住你下象棋,就不可能发生我们俩的霉事。唉,是我害了你。”周建芝摆着手说:“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事情要怪当然要怪殷启桂这个虫,自己觉得在部队里混不出名堂来,索性屌子绑在大腿上。农村人说话,破罐子破摔。”

“是呀,他这么一来,我们两人可都就触到了他的霉头,这个霉头还就触得不轻的。”“王政委他根本就不听我们的分辨,在场的人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可不是么,隋指导员也在场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替我们说话,要么昨晚他把我喊了去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栾金祥连连摇着手说:“周建芝,你哪不晓得吗,这是在部队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到场的是三个首长,王政委、李主任和秦教导员,他们三个都是注定我们前途的关键人。那个场景,谁多嘴谁倒霉。隋指导员他就尖酸。唉,见风使舵,趋吉避凶,如果能够做到极致的话,这人就是社会上的不倒翁。”

周建芝连喝了两口酒,蹙起眉头说:“殷启桂他身上哪来的那么多的血,涂在脸上、手上,确实难看。我又不曾打他一下,他倒在地上就流血了,就是流血也不可能流得那么难看呀。……说来说去,现在的人心险恶啊,关键眼上谁都不肯说实话。说实话就遭祸殃。当时我如若不拉住他殷启桂,他还要闹,……”

栾金祥说:“当时,我们两个人都不够冷静。殷启桂他说棋,我们就站起来不下,他也就惶恐不得了。他拼命说棋,我不说不睬他这个鬼,触到了他的软肋。……嗐,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哪个晓得后果不妙的呀。尿已经撒在铺上,想挽救是挽救不了的。只有老老实实的把被单毯子拿出来晒呀。”

周建芝点了点头,吃了一口菜,说:“俗语都这样说,亡羊补牢不迟。但这回的教训花的代价也太大了,我们两人即将到手的东西都泡了汤。”

“淡笑当住哭,望洋兴叹,无可奈何。”“栾连长,你回家去做什么呢,曾有个打算?”栾金祥愣了愣,说道:“我回老家找我的门房哥哥,可以到他办的镙丝厂做个管理人员。我们羊口镇朝阳超市差人做保安,我去的话是一句话。不过,这个行当我不想做,想到镇里的民政科谋个办事员做做。”

周建芝伤感地说:“我回去什么交易都做不上,一个头绪都没有哇,只能拿扁担做个死农活呀。”栾金祥见他如此悲观,安慰道:“周建芝呀,你回去实在找不到好交易,你就到苏北羊口镇找我,我保证给你找个不差的交易做做。人家说嘛,路是人走出来的。”

酒实在喝不了,两人都把大酒杯推了开去。吃好了饭,便出来在大街上走了一会,正好一辆开往徐州的中巴客车开了过来,栾金祥便上了车,跟周建芝告别而去。

周建芝跑了一阵,忽然看了一辆客车停在他跟前,随即上了车。他糊里糊涂睡了一会,客车停到一个镇边上,有五六个人下车,周建芝居然也跟着下车,至于是什么地方全不曾查点。

心情沉闷,说什么也想不开,哪里的景色好看就往哪里跑。天空中出现五彩斑斓的云朵,照射到地面上简直就是美丽的童话王国。周建芝坐到高处的大树脚下,连连叹气,“我这么狼狈怎好意思回家乡呢?如果我是犯了部队里的军规,那倒反好说话。我根本就没有犯什么错误,竟然落了个这么凄凄惨惨的下场,说出去,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家里的人啊!”

“唉,年轻人到这野处,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我乡下鄙夫或许能够帮帮你解除烦闷心绪。”周建芝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两寸长的白胡须,笑容满面。周建芝低下头说:“你晓得我是个当兵的,昨日在部队里我没有犯什么错,就莫名其妙的被打发回老家了。”

白胡老头挨着他的身子坐了下来,说:“你把事情的过程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理出个道道来。”周建芝白了白眼,“就是理出个道道来,我还得回老家种田,当个死农民。”白胡老头又摆手又摇头,说道:“年轻人,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大凡是人,祸福同存。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别要以为坏事到了你身上就不得了,说不定这之后有大喜事。人生一世,好好坏坏,周而复始,终生到老。从来没有哪个人一直是一路顺风活到死的,也没有哪个人一直是霉运罩在身上活个七八十岁的。”

白胡老头一再叫他说出昨日发生的事,周建芝只得一一说了。白胡老头抚掌笑道:“呵呵,清朝时期有个大人,名叫林则徐,他写了一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殷启桂他在部队里什么指望都没有,只等着退伍回老家,所以说他活得太自在了。可是,你和你的栾连长放不下荣华富贵,事情来到临头,束手束脚,一点都放不开,其结局必然不怎么美妙。”他话锋一转,劝说道:“年轻人啊,你也没别要为这事而耿耿于怀,命运不可违呀。荣辱盛衰,物之常理。你说这之后不出事就要提拔为排长,而你的那位代理连长要成为真正的连长。但是,命运往往会捉弄人呀,日中必移,月满必亏。你们两人在部队里的荣耀都已经到了头,想再进一步升迁是不可能的。你们两个昨日不出事,往后还是要出事的,说不定还更惨哟。”

周建芝摸了摸头,傻笑道:“你说,我这怎么办呢?”白胡老头说:“你把个身子给我好好看看,我自然会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光明使者是会来到你身边的。”

周建芝就敞开胸怀让老人摩摸,老人说道:“年轻人啊,你可晓得《康熙字典》里边对命运是怎么解释的?命不可改,运可以转。社会上有些人呢,老是被命运转,但是有些人呢,却可以运命的。你说你周建芝遇到灾难事想不开,有什么用呢?坐以待毙无异于自毙,所以啊,做人还得想办法去运命,或许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哟。”

周建芝发现老人从自己的下身摸到下身,不自觉地打了冷噤,疑惑地说:“你光晓得说运命,这命怎么运呀。”“呵呵,周建芝呀,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听,晏子是齐国赫赫有名的丞相,他的车夫给他执鞭子驾马,神乎其神不得了。有一天,他的老婆对他说了,你摆什么谱啊,人家晏子丞相荣耀又不是你荣耀。身高五尺,却能做得国家大事,而你堂堂七尺男儿却只能给人驾马,还人前人后神奇大陆国,好好想想,你丢人不丢人?这个车夫无言以对,这之后他发奋努力,最后做上了齐国大夫。你说说,这个给人驾马车夫不是运命运得好么?”白胡老头继续开导道,“人生无常,祸福变易,生来死往,关键的那一会儿就像秋天的云一样短暂,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是福是祸,想办法躲也躲不掉。有生者不讳其死,有过者不讳其亡;讳亡者不可以得存,讳死者不可以得生。”

周建芝听了老人一番教导,细细领悟,却也很有道理,但就是说不出所以然。白胡老头依旧笑容满面,站起身挥着手说,“回头吧,到镇上找个旅社,睡个觉,明日早上你就什么都晓得了。”周建芝眼睛眨了眨,只觉老人走路飘飘欲仙而去,很快就在远处消逝了。

周建芝跑回镇上的路途忘记了,只得继续向前跑。太阳快要落下去了,不到镇上,乡野里是住不到旅社的,再大的庄子也不可能有个旅社的。想到这里,脚步快了许多,转过弯来,发现不远处有个集镇。他停下脚步,解开裤子小便,唉,怎么摸也摸不到屌子。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急得满头大汗,褪下裤子,哪里有个男人的屌子,分明是女人的尿道。再摸上身,怎么会出现两个隆起的奶邦,甚至还有奶头。他出声哭道:“我遇到个白胡老头,却是霉上加霉,连做男儿的资格都没有了。”奇怪,自己的说话声音也女声女气。

周建芝哭了一阵,最后索性把个军帽除了下来,塞到挎包里。闷闷不乐地进了一家旅社住了下来。

第二日,到大街上一家服饰店里买了两套女人衣裳。摸摸头发,长了,便来到理发店,理发师说:“你剪什么发型,告诉我。”周建芝说:“你看我是个当兵的,我们部队里不准女人留长头发,现在我退伍了,不要怎么剪呀,就修修,然后给我把头发烫一下。不过,要烫得漂亮些,否则,我不给你钱。”

理发师说:“哦,小姐,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把头理得漂漂亮亮的,理过后,你如若不满意,我决然不会得拿你一分钱的。”

周建芝终于离开了那个座椅,对着镜框望了望,随即从裤袋里抽出三十块钱递给了理发师。理发师笑着说:“欢迎小姐下次再来。”

周建芝来到旅社住了下来,第二日早上起来,穿上了女人的服装。她摸了耳朵,愕然道:“大凡女人都要戴个金坠儿,即使不戴,耳朵上也得有眼儿。丫头一出世,耳朵就穿针扎上红线。”她在集市上走,一眼看到有个给女人钻耳孔的摊儿,三块钱。

周建芝打了耳孔,就摊头上拣了个一副小金坠戴了起来。她回到旅社对着镜框转了转身子,扭着上身苦笑道:“人倒霉,想象不到的霉运跟住你。我个堂堂的周建芝,连部文书,即将上任的二排排长,转眼间,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小女人,虽然打扮起来也衣冠楚楚,绰约多姿,毕竟是杨花柳絮随风飘啊,也不知道今后会飘到哪里去。”

她一屁股坐到铺上,说:“我这以后改叫什么名字好呢?……唉,我就叫个许文兰嘛。”

许文兰上了一家茶馆,坐下来要了三盘,蚕豆,花生米,生姜,跑堂的给了她一瓶开水,茶杯里已经给她放了茶叶。靠近她的桌子是两个大汉,一个叹息道:“我家长掌眼下已经二十四岁了,到现在都不曾找到个女匠。”“唉呀,你家长掌,说他老实,他又不老实;说他不老实,他这个丫头不要,那个丫头不好,就是不肯跟姑娘们接触。”

许文兰抬起头说:“两位大伯,我叫许文兰,今年二十一岁,找不到男人,人家都说我许文兰人长得不怎么漂亮。时间一长,今年已经这么大了,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呀。”

叹息的大汉喜出望外地说:“姑娘啊,你嫁给我家长掌,保你一世过个好日子。”许文兰应允道:“我愿意嫁给你家儿子,但就是我现在没个工作,如果你家给我找个工作做,我一准嫁给你家长掌,绝无戏言。”

另一个大汉说:“榨油厂差人做门面会计,文兰姑娘你去是再好不过的了。云厂长跟你家荣德如同弟兄两个,只要你跟他说一下,明日她文兰就能上班。”

双方都同意,事情就很容易办了下来,一切如愿以偿。许文兰摇身一变,成了榨油厂门面会计,人家来打油,她收钱记账,随后抽油给人家。遇到大头,那就有另人操作。蹊跷的是,大头的并不怎么多,小户人家却多得不得了,你来他去。一个月下来,天天忙忙碌碌。此后,终于有人揭开了这个谜,原来,凡是打油的多半是来目睹许文兰芳容。

镇上有名的恶棍黄四跑近许文兰跟前,嘻嘻哈哈地说:“姑娘,你是哪家的?你跟了我黄四,包你一世吃用不愁,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日子绝对比镇上大部分人过得好。”许文兰威然地说:“你放尊重点,我是个有婆家的女人。否则,你竖着来横着走。”

黄四恼怒起来,“妈的,一个黄毛丫头,出口就是这么个粗话。我倒不相信,到底是哪个竖着来横着走,不把你个黄毛丫头打趴在地上喊我黄大爷行行好就饶了你!”伸过手来就要抓住许文兰的衣裳,不料女人敏捷地一让,随即翻身抓住黄四的一把头发猛地一甩,黄四站立不住,歪歪斜斜地栽倒下来。

过了一会,黄四爬了起来,操起一把椅子就朝许文兰身上砸了过来。女人灵活地避了开去,喝道:“你还要怎么样?厂里的椅子被你砸坏了,你到底赔不赔?”黄四勒着眼说:“赔个晃!我打不死你这个胎毛未干的细丫头。”

许文兰听他还在骂自己胎毛未干的细丫头,怒上心头,走上去,猛地一转身,两腿踹倒黄四,再上去挥下两拳头,忽然发现恶棍嘴里泛出白沫。她晓得大事不好,出了人命,派出所很快就要来人将她铐起来送到县城里依法办罪。

她理了理额头上的头发,走出厂门口,随即撒腿往野外跑去。当她跑出三四里地,发现派出所已经出动人马追她,她就往东南方向的山上跑。由于她走的小路,又是直线,很快就来到山脚下。而派出所人虽然骑的摩托车,走的大道,多走了双倍的路。

许文兰窜上了山头,跑到悬崖边上,正要定神,这会儿忽然刮起一阵怪风,雨水跟着浇了下来。她实在站立不住,打了个趔趄,只觉天昏地暗,掉进一个螺旋怪圈里,呼呼作响。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感到自己有点儿知觉,挣扎着爬动身子,就是不听使唤,无法站起身。“哎呀呀,这不是匡家苕子吗?赶快告诉她家妈妈呀。”一个女人尖声说道。“桂花,你上前扶她起来,我溜上庄喊她妈妈。”

自己名叫许文兰,怎么会是匡苕子的呢?她迷迷糊糊地听人诉说。“苕子,你不想嫁给孙天豹家的三小,怎想起来跑到这里跳崖呢?人生来世多么不容易啊,好死不如赖活。”“话说回来,那个孙三不是个好虫,他多作践人啊!那个做他的女匠,一世别想过个好日子,还不是听他要骂就骂,要打就打。”

她觉得身上疼痛,扭动身上更是痛苦不堪。当她再次苏醒过来,已经躺在茅草屋里的铺上。妈妈滴着眼泪说:“苕子啊,你好命苦呀,咱匡家种了孙天豹的五亩田,欠了他家两石稻子,老是还不掉。孙天豹他家三小善仁找不到女匠,就要我家把你嫁到他家抵债。你誓死不从,就跑到北山跳崖。你个哥哥匡宣在外面走江湖,也不顾家人死活。你姐夫姐姐在李家集也只顾做生意赚钱,一年到头难得回来望望,谈照料更谈不上。不然,苕子你命也不会得这么苦呀。”

“妈妈,我今年多大岁数呢?”妈妈摸着她的脸说:“你这一跳崖,伤了头,一时记不起来。你今年十七岁,民国十年出生的,属鸡的,四月初七过生日,早更头妈妈生养你的。苕子,其他事情以后你慢慢就记起来了。”

匡苕子养了一个多月的伤,也就能下地劳作。她家在秦家店生活还不是多么差的,因为好多人家不如他家。匡家有三亩贫瘠田,只要人勤力,好好侍弄,一年下来,收个十来石粮食还是不在话下的。她也读了两年的私塾,大致能读个一般的书儿,反正秀才识字读半边不为错。私塾先生给她起了个名,叫个匡怡。

按理说,她匡家要算个殷食人家,粮食充裕。可是,军队人马经常开到这里,粮食再多也经不起征用,山匪也时不时的闯得来抢掠。唯有家里有家兵家将的孙天豹家里照常发财,家人过日子堂哉皇哉。

日本鬼子来到秦家店,就住在孙家南边四个房子里,孙天豹自然当上了秦家店维持会会长。蔡管家跑到匡家威胁苕子父亲:“万来,你明儿把苕子送过去,你家的债务一概免除,高兴起来,还送你家一笔不菲的彩礼。”

匡万来战战兢兢地说:“我家苕子跳崖,头跌坏掉了,时不时老要往外跑。我看不住她呀。”“眼下,你好好地看住她,如若跑掉的话,就一枪打死你。”蔡管家挥起驳壳枪威吓道。

匡苕子听到孙家又要来抓自己,等了孙家狗腿子跑出很远,便对父亲说:“爸爸,我不能再呆在家里,必须逃生。”父亲愣了愣,点头说:“好在我刚才给蔡荣利回话回得好,你跑吧,上李家集找你姐夫姐姐去,看够能给你找条出路。”

匡苕子晃着两支辫子,扎了黑色头巾,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头,说道:“爸爸,女儿不孝,这就走了。他日如有翻身之时,一定回来看望爸爸妈妈。”站起身,跑出家门,回过身又对父亲鞠了一个躬。父亲挥着手说:“赶快走吧,越远越好。”

匡苕子甩开膀臂,快步走了起来。穿过小河湾,登上高坡,从山洼里穿了过去。这里的路十分难走,要不是为了逃生,苕子绝对不会走这险路的。狭长的山道仅容一个人通过,如若遇到对面的人非得有个人折身回头。苕子走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从老虎嘴探下身子滑到山坡,这才走下山去。

又有个山头拦住了她的去路,如若绕道,天黑之时肯定到达不了李家集的。苕子望了望山势,翻过山也要花去好多功夫。她在山脚下跑了跑,发觉有个洞口,便走了进去,地面上有很多的水,她一脚踩了下去,鞋子潮湿湿的。她索性跑下去,一会儿便是高处,拐了几个弯儿,看到亮光,溜了起来。

亮光之处摇晃着稀稀疏疏的长草,钻了草丛,便是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路。小路走过去,有一个小池塘。苕子走到水边,捧起水喝了几口,除下头巾揩了揩脸。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辫子摩摸,她站起身怒喝道:“你抓住我的辫子做什么?滚开去!”

“唉,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对我大爷出言不逊,本大爷是想你做我家二龙山的老大的压寨夫人。不从的话,就绑你起来。”苕子站起身,一手伸过去就操住那人的喉咙,那人不住地挣扎。“下去吧,去喝这塘里的水吧。”苕子一转身猛地一推,那人像口袋一样掉进了水塘里,淹了个全身,不住地挥动着两个膀子,等他爬上来,苕子已经跑去了好远。

那人歇斯底里说道:“头妈的,今日我程德旺败走麦城,遇到个女人是个练家子。晓得她有手脚功夫,我断然不去碰她的。晦气,回到山寨里要惹得弟兄们嗤笑几天。”这真是:祸从天降难逆转,斗志未灭仍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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