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搏(六十六)

六十六 东谷绝境

邢英汇报完了,楼龙女惊呼道:“没得了,太刺激。匡副主委,你跟的哪个名师学武的?”邢英说:“匡苕子上了两回军校,一回是十三特工学校大元山一分校,一回是存虎军校。不吃大苦头,怎得有一身的好武功?”

宗墀说:“匡苕子呀,正因为你有这个经历,才有了麻烦。肃委会里有几个人就揪住你这个辫子大做文章,图谋置你于死地呀。”

邢英惊诧地说:“苕子,你个王太太还有内部敌人呀。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楼龙女体恤地说:“这么说,匡副主委你在我们这里也不得安稳,不如干脆到军区里见见上面的人,或许他们给你个说法。”

三四天后,匡苕子到卧龙区里准备跑跑巴中地区农抗会、妇救会、商会三个抗日机关,会会老朋友和熟人。巴中地区农会总会长佘明智见到匡苕子拍着巴掌说:“稀客,匡副主任,请到我的办公室坐坐。”匡苕子说:“佘书记,你哪不在重洋县委任职呢?”佘明智笑哈哈地说:“思想保守、右倾的呗,屁股该得挪一挪。”

匡苕子问巴中地区农会里有哪些人担职,佘明智说:“你要来担职吗?你要担职的话,担个副秘书长。”匡苕子幽怨地说:“这哪是我所能要的事呀,眼时只能叫个听天由命。”佘明智望了一阵匡苕子,说:“我告诉你呀,军区里传言说你是三国的魏延,有反骨之心,手上根本不能有兵。还有人说你是军统特务,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看你呀,不如到下层做做工作,要不然就到农抗会或妇救会里面做个小干部,不遭风,不惹事。”

匡苕子点了点头,说:“佘总会长,你说得对,可是人家说话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级领导老来向我布置任务,不接受任务要说对抗组织,接受了任务就得完成好。说实话,面对刀枪暗箭,我真的想逃进深山里做一个普通民女,相夫教子,安度平生。可是,我走得掉吗?”佘明智笑着说:“要不然,人们怎会说这么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苕子呀,你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巴中地区的人都可以说你的事迹如雷贯耳。”

“苕子!”匡苕子扭头一看是剪着齐耳短发的严秋英,连忙站了起来,呼应道:“秋英,你在农抗会吗?”对方说:“我不在农抗会,佘总会长他不要我。”佘明智说:“啊哟哟,严科长她怎么会到我这个庙呢?苕子呀,你晓得吗,她现在妇救会里担任人事管理科科长,手上有一定的实权。”

匡苕子笑了笑,说:“能有什么实权呀,大家都是远离核心单位,成了边缘人物。你们看,我匡苕子眼下跟一般妇女差不多,跑出去就是下层的大嫂子,拿起农具干农活跟农妇一个样。”

严秋英说:“苕子,到慕容荷办公室里坐坐,这就走。”匡苕子招呼道:“佘总会长,我走了,下次再会!”佘明智回了声“再会”。

匡苕子见到慕容荷,惊讶道:“你以前剪的短发,眼下怎么也盘鬏呢?”慕容荷笑着说:“我已经是上了年纪的大娘,还要充个年轻人做什么呢?……唉,苕子呀,你年龄小得很,怎么也盘鬏的呢?”匡苕子说:“我是个没职务的人,担的是人家国民党名义的动委会副主委,跟普通老百姓区别不怎么大呀。”

慕容荷摸着匡苕子的鬏儿说:“你这鬼怎惹了那么多人的嫉恨?钱广用说到你,就是臭骚匹,骂起来可难听的。还有林根妹说你背叛了林根茂,害得他投靠了国民党方面。恽道恺、年鹏举、徐乐星,这是男的,女的是焦煜华、汤才英、叶欣、李芳、郑若曙,她们这些女人说起来,就说你是九尾狐苏妲己,变化多端。我就不晓得,这些人百般诬蔑你,究竟为的什么事?”

匡苕子笑着说:“你想想她们这些人屁股够干净?凡是诬蔑我的人都是有大问题的。我倒了台,他们的肮脏底子就没人说,以后还能步步升迁。还有他们上阵打仗没什么真本领,只能指挥其他人冲锋陷阵,他们在后面等着拾起胜利的果实。我们这些实干的人往前面一站,他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你说说看,奸诈小人怎得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慕容荷点了点头,“是的呀。”

“唉,巴中地区妇救会有哪些人做负责人?”慕容荷说:“目前,我担的正主任,副主任五个人:范景惠、巫萍、佘春兰、宣看巧、雷运兰。常委除了我们正副主任六个人,还有这八个人:陈牛英、向秀菊、胡坤英、严秋英、沈秀玲、况毅、关粉桂、季粉蓉。况毅兼秘书长,米崇文、常扣兰两人担任副秘书长。设了三个科:人事管理科、宣传科、财务科。”

“平时有什么活动?”慕容荷笑哈哈地说:“没有什么活动,至多是跟了其他机关负责人下去跑跑,我们派几个人做随从,扛扛顺风旗子。剩下的就是做做官样文章。如若在下面做事,一头到晚要跟敌人周旋,哪还有个功夫梳头盘鬏啊?不剪短发,就得扎马尾辫子。……这会儿,苕子你就在我们这里过个头二十天,歇息。你要做工作,没完没了,而且还是极其危险的活儿,叫个头拎在手上做事。这倒也罢了,自己内部的人却躲在暗处时刻放毒箭,扣的帽子叫人走不动啊。”

况毅走进来,摆摆手说:“慕容主任,气量大点儿好。今儿匡苕子来,我们多找点喜乐的事说说。不高兴的事儿越谈越叫人伤心。”说罢便跟匡苕子握手,握手之后却跟她拥抱了起来。

严秋英说:“今日晚上我请客,到仙客居饭店吃夜饭。”匡苕子摇着手说:“没必要,我看就在食堂里面弄点吃的,也就行了。姐妹们相处不在于吃好的,只要比平常好点儿就行。再说,滥吃滥喝对身体不好,短寿的呢。”

慕容荷说:“苕子哟,你这说什么话,姐妹们难得相会,吃点好的哪就伤了身体,还短寿,你这话未免危言耸听。”况毅捋了齐脖子短发,说:“唉呀,苕子,你是稀客,虽不说山珍海味,这鱼儿肉的还是要有的,另外弄两个炒菜,这是最起码的。”

严秋英的住处是两间小瓦房,客厅虽小了点,放了张四仙桌还是比较宽阔的,因为没有其他家具,东西都放在卧室里。

四个人一人一面,喝的高粱酒,酒少话多,纯粹谈谈家常话,偶尔沾点酒吃菜。况毅笑着说:“我们四个闲人坐在一起谈谈说说,真的成了座上客,不能冲在第一线工作。说起来,多少有点失落感。”“有什么办法呢?”慕容荷喟叹道,“愁一愁,白了头。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些话都是无奈何的人说的话哟。想当初,我在杀敌疆场上也曾立过功,就是做地下工作也有好多的成绩。但是人家几个男人要整我,我只好退下来。”

晃着两支短辫子的米崇文忽然走了进来,说道:“匡副主委,先后来了两发人喊你,第一次是肃委会的程德旺,他说是找你做个证明人,我们回他说你上了商会遇人。这一回是军区派来的卢建阅,卢建阅曾经是你的部下,所以我就来向你做个通报。”“他人现在哪里?”“就在这大门外。”匡苕子说:“你喊他进来。”

卢建阅走进来,说道:“报告杨政委,我奉军区陈副司令员之命,向你传达命令。你后日到白牛山的米家坡出任独立第五团团长兼政委。眼下独立第五团正在那里集训。”匡苕子说道:“我接受陈副司令员的任命,后天肯定赴任。好,你坐下来喝杯酒。”

卢建阅摇着手说:“酒我就不喝了,但要吃点饭,我肚子饿得很。”“米崇文,你也在这里吃夜饭,到食堂里盛饭。快点,卢科长肚子饿了。”匡苕子拖了张小木凳,招呼说,“卢科长,你坐呀。——这个独立第五团是怎么一个部队?”

“牛八爷和张绍义,这两股人马合起来有六百五十人,我带了一个侦察排,三十二人。虽然集训了一个星期,军区领导找不出合适的人来领这个独立第五团,孙善信主任说你能把这个独立第五团领下去。军区几个领导研究到最后,作出决定,由你担任独立第五团团长兼政委,我任参谋长,查水全任政治部主任;牛八爷任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陶长明任教导员兼团政治部副主任,张绍义任第二副团长兼第二营营长,吕佐周任教导员,王进寿任第三营营长,浦东升任教导员。欧致平任侦察排排长,李高原任警卫排排长。”

慕容荷说:“照卢参谋长这么一说,匡苕子呀,我们也就不好留你过过。依我看呀,你明日吃过饭后就去上任。”严秋英也说:“上阵打仗是大事,真的不能误事。”况毅说:“事情紧迫归紧迫,今日晚上我们几个女人还是可以热潮一下。慕容主任,你说我们四五个人今晚可以搞个什么娱乐活动?”

慕容荷想了想,说道:“我们来个压线,哪个压中了就喝一杯酒;如若不喝酒就必须唱一首歌。注线的人也可以不压杯酒,压这么三个项目:对对子、即席吟诗一首、做魔术。”况毅拍手说:“就这四个项目,其他的不许添加。四个项目做不起来,那就必须喝杯酒,哪个不喝的话,就灌酒。”

严秋英说:“最简单的是唱首歌,如若这个都不肯的话,是值得灌她的酒。”匡苕子笑着说:“我如若酒喝多了,那就要成了醉婆,形象可就糟糕了。”

卢建阅站起身说:“现在我喊匡团长啦,你明日下午到白牛山米家坡到职。我走了。各位女领导,再见!”

慕容荷拿出一张纸到旁边注了一杯酒,匡苕子四人一一签上了名字,揭开谜底一看,米崇文中枪。她站起身说:“这第一杯酒我喝掉。”她仰起头喝了下去,脸顿时红扑扑的。米崇文抹着嘴边说:“麻死了。我的运气怎这么好的,第一枪就中上了。好,这第二枪该我来注。”

米崇文注的是做魔术,匡苕子中枪。她随即站起身说:“让我出去找个道具,马上就来。”严秋英笑着说:“不晓得她要玩什么把戏。”况毅说:“玩魔术,实际就是个手脚快,叫人望不出来。”

匡苕子拿了一个碟子站到桌子跟前,说道:“你们四个人看看,这是一个碟子。我这手上有张纸片,你们都看看。”她说着就围住桌子走了一圈,跑到原位,高声说道:“你们都看好了,现在我用碟子将这张纸片罩起来。”碟子翻过身罩上了纸片。

“你们看好了,不能让它滑动。”她再次围着四人走了一圈,说道,“姐妹们说说这碟子里罩的到底是什么?”四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

匡苕子揭开碟子,里面放的却是钞票。她笑着说:“既然是钞票,那我就给你们发薪水啦。严科长五十块,米副秘书长一百块,况常委二十块,慕容主任,你一百块。好了,钞票都发掉了。”

严秋英突然惊呼道:“好呀,你个苕子,原来是个贼子精。”米崇文惊讶道:“我袋子里包钱的手帕怎么被打开的,少掉的正是这一张一百的。”况毅笑眯眯地说:“好你个苕子,我身上没钱,就这一张二十块钱,居然也被你摸了去。你心好黑的呀,叫花身上剥棉袄,仅有的二十块钱都没了,连过摆渡的钱都没有了。”慕容荷却大度地说:“别怎么说了,这还是好心的贼子,偷了我们姐妹的钱,最后还物归原主。那我们就跟这个贼子结拜姊妹,她很义道的嘛。”

五个人报了岁数,结果况毅做了大姐,二姐是严秋英,三姐是慕容荷,四姐是匡苕子,米崇文就是五妹。五个人面对菩萨面排成一排跪下磕了三个头。

“这一回,苕子报的真实年龄,没有多报岁数。”严秋英笑哈哈地说。慕容荷说:“妈妈鬏儿不能盘,一盘就显得老气了许多。打辫子显得年轻,例如米崇文。”况毅说:“我和严秋英两人剪了鸭屁股头,早上起来梳头快当得很。”

匡苕子说:“我这人志向本来不怎么大,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民女,家前屋后栽种些蔬菜。闲时就带带儿女,另外跑点路,伸伸腰,踢踢腿,打打拳。平常打扮自己,做个女人就要像个女人的样子。可是,社会浪潮却将我推到浪尖上,我不得不拼搏呀。投身革命,剪了一头短发,这我也想啊,可是里外的敌人算计我,我就得盘上妈妈鬏,一遇到情况不妙,我好躲避到山下当村妇。”

米崇文说:“打辫子好,留短发有一层不好,遇到起风头发鼓鼓的。打辫子刷净,所以我又留起了长头发。”

慕容荷说:“我是闲得无聊,梳头盘鬏,一二当之的。”况毅说:“各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志趣也就不同。我自从参加革命后,就一直留的短发。不怎么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裳,就喜欢穿一般颜色的衣裳。”

严秋英说:“米崇文呀米崇文,说的不跟李思沛政委在一起,却来陪陪我们这些蹩脚人。”

米崇文说:“上级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叫我到巴中地区妇救会工作。李思沛在广华县经略区做区委书记,那里老有鬼子兵出没,他也跑不开。”

慕容荷笑哈哈说:“李书记他不怕米崇文溜掉,反正米崇文已经怀孕,就到后方歇息,等着把孩子生下来。”

米崇文摆着手说:“你们做姐姐的,逮住我五妹子说了玩。”

五个人谈了一阵子话,却把压线的事儿丢到爪哇国去了。

第二天,匡苕子吃了早饭,发现有辆车子停在路边,她走上去搭讪:“驾驶员同志呀,你这车子往哪里开呀?”“到白牛山。”匡苕子拍着手说:“好呀,我要白牛山出任独立第五团团长,军区要我快点去上任。”“那你上车吧,我马上就开车。”匡苕子见了顺便车,没跟况毅她们四个告辞,便赶紧钻进了车子。

匡苕子一到米家坡,就跑进了独立第五团的团部。参谋长卢建阅起身介绍道:“各位同志,这是到职的匡苕子同志,从此她就是独立第五团团长兼政委。”接着他向匡苕子介绍了牛八爷、张绍义、查水全、陶长明、吕佐周、王进寿、浦东升等七人。匡苕子上前跟他们一一握了手,她说道:“你们这些同志我都认识,有好多人还曾经在一起战斗过。”

匡苕子穿上了新四军灰色军装,取下除碧玉簪之外所有的首饰,仍旧挽了个发鬏,戴上订上两个纽扣的军帽。腰系武装带,插了一支短枪,显得英姿勃勃。

过了两天,匡苕子奉命来到茂迪镇巴中前敌联合指挥部开会。国民党三十六军军长韩友成由于领衔反正,这会儿上峰让他出任巴中前敌联合指挥部总指挥,而副总指挥则由新四军巴中军区司令员秦牧担任。韩友成的参谋长是连熙晋,秦牧的参谋长是龚子纺。右边坐的八人依次是:国民党独立第一师师长黄奇昌、第二五八团团长杨玉高、第三七一团团长丁洽、第三八九团团长徐昌垚、第一二一团团长沈之迈、第二六〇团团长郭一鸣、教导第三团团长刁锡高、第二炮团团长傅其宝。左边坐的依次是新四军二十四旅旅长王瑞卿、独立第二团团长钱国田、第十三团团长年鹏举、独立第五团团长匡苕子、顺平独立团团长李春圃、重洋独立团团长樊林、广华独立团团长张重、胡龙独立团团长门庭杰。

新四军巴中军区第一参谋长龚子纺拿起铁杆子,走到正前方的地图跟前介绍作战态势说:“诸位,我方情报员侦察获知,这次日军试图打通西去进攻长沙的通道,向我中巴山、下巴山发起进攻,将这一带地区变成他们所谓的治安区或准治安区。战斗打响之时,从西边的顺平县五羊镇毛家店到本扬县的怀远镇西吉沟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战线,这条战线绝对不能让日军打开缺口,否则,中巴山、下巴山大片土地就会遭到日军的残酷蹂躏,达到他们以战养战的目的。这天战线明显有五个要隘处具有特殊的战略地位,这就是瓦子岭、东谷、蘑菇岭、西谷、摩天峰。瓦子岭等五个要隘必须死死守住,这才能保证这场保卫战取得胜利。”

总指挥韩友成站起身接过铁杆子,说道:“现在我命令东自毛家店,西抵严家寨这一段战线是新四军部队把守;严家寨的西边的蘑菇岭到怀远镇的西吉沟,是我国军把守。黄奇昌师长。”“有!”黄奇昌站了起来。“命令你独立第一师驻守蘑菇岭,与此同时,做好随时支援严家寨和东谷这两个要隘的准备。”黄奇昌喊了声“是”,便坐了下来。

“徐昌华团长。”“有!”徐昌华站了起来。“命令你三八九团驻守柳家岩,随时策应东西两旁的部队,做好增援准备。”“是!”徐昌华坐了下来。

沈之迈、杨玉岗、郭一鸣、刁锡高等人都接受了驻守命令。黄奇昌独立第一师第三团和傅其宝的第三炮团为预备队。

副总指挥秦牧命令新四军部队:李春圃的顺平独立团驻守毛家店,樊林的重洋独立团驻守甜蜜庄,张重的广华独立团驻守英公寨,钱国田的独立第二团驻守徐云岭,匡苕子的独立第五团驻守东谷,年鹏举的第三团驻守严家寨。王瑞卿的十四旅和门庭杰的胡龙独立团为总预备队。

秦牧见匡苕子接受任务时虽然喊了“是”,但没有坐下来,显然有话要说。秦牧问道:“匡团长驻守东谷,有什么话要说?”匡苕子说:“东谷地势我是晓得的,这个地方开阔处比较宽,而独立第五团兵力仅有两个营的人数,且作战能力只能说是第三流。面对凶恶的日军进行阻击,左右两翼能否保证适时支援?否则,独立第五团很难抵挡住日军的进攻。”

龚子纺说:“匡团长,你不要怯阵呀,我们有预备队,到时候自然会增援你的。”他这么一说,呛得匡苕子说不出话来。

秦牧看了一会地图,转过身说:“我的一个手枪排交给你,你作机动人马使用。”匡苕子说:“秦副总指挥,我担心到形势危急的时候不见来人增援,独立第五团可就遭受灭顶之灾。”

张重说:“虽然我广华独立团驻守的徐云岭距离东谷十八里远,如果东谷真的告急,我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支援。”年鹏举信誓旦旦地说:“我驻守的严家寨紧靠东谷,到时候肯定第一时间前来增援,这还用说的。唇寒齿亡的道理哪个都是晓得的。匡团长你还要担心什么呢?”匡苕子不好再说什么,这才坐了下来。

秦牧说:“大敌当前,精诚团结,群策群力,同仇敌忾,粉碎日寇攻破我抗日阵地的图谋,坚决阻止日寇以战养战的罪恶目的。”韩友成高声说道:“为打胜这一仗,诸位有没有信心?”“有!”在座的个个都站了起来。

匡苕子率部来到东谷阵地,与参谋长卢建阅巡视了整个东谷地势。卢建阅说:“匡团长,东谷东西五百多米长,虽说呈居高临下态势,如若日军先行打炮轰击,必然要出现几个缺口,如此一来,我们守势的一方反而受到杀伤。兵力一旦发生短缺,要想守住好几个口子,肯定是办不到的。”

匡苕子说:“左右两翼到时会增援我们的。”卢建阅摇着头说:“就怕到时候严家寨坐等我们失利,见死不救。”“张重和年鹏举都说到时候会伸出援助之手的。”卢建阅说:“张重他们在十八里之外的徐云岭,要做到及时增援是不容易的。至于西边的严家寨倒是靠近的,但年鹏举是个正宗的阴险小人,貌似恭敬,实则狡猾,最会玩弄鬼把戏的。到了危急的时候,想他增援,怕是靠不住的。”

匡苕子点了头,说:“看来这次驻守东谷任务实在艰巨,要想坚守住这里只能靠自己了。……参谋长,我们赶紧把阵地巡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火力交叉掩护点,能够最大程度打击来犯的鬼子兵。”

东谷中部是个笔陡的山头突出去,这就严重阻止了到达这里西去的鬼子兵,似乎成了屏障。可是东头却有一个塌坡,鬼子兵要想攻进来,肯定会在这里展开攻势的。好在塌坡上方有个小山,架上机枪,鬼子兵冲到这里必然遭到致命的杀伤,断然不能逾越半步。西边也有斜坡,却是两个。两个斜坡都有点陡,且路道不怎么宽。只要有人在这里守住,试图仰攻的鬼子兵也难以得遂。

匡苕子不放心,总觉得鬼子如若真的从东谷阵地打开缺口,手上的兵是弱兵,没有经过严峻战斗的洗礼,真的没有获胜的把握。卢建阅见她愁眉不展,建议道:“我看阵地态势是没话说的,可就是鬼子兵精得很,他想进攻,开头就是打炮向前。这样一来,我们的兵要折损得很多。我建议,要挖蹲守的猫耳洞,可减轻兵力的损耗。”

匡苕子一听,马上站到高处作战前动员。“同志们,我们这次守卫东谷阵地,任务空前艰巨。我们一要大量杀伤鬼子兵,出手要狠,要快!鬼子兵到时候会在这里拼死的,打炮,打很多的炮!……这就要求我们特别注意自我保护,怎样自我保护呢?挖战壕,挖猫耳洞,还要挖山洞。大家都要动手挖,拿铁锹,拿铁锨,拿刀剑,再没工具的,就用手抠!战前多吃苦,战时少流血,……下面就来个竞赛,看哪个连进度快!还要看哪个挖得巧妙。现在就动起手来!”

东谷整个五百多米的战线上忙碌起来,乒乒乓乓,响成一片。东边的三连在掩体的小山里挖了洞,扒出的石块和泥土摆放在战壕上面,而战壕里又挖了众多的猫耳洞。这样的掩体工事能够有效地遏制日寇的进攻。匡苕子紧急召集其他七个连长观察三连阵地,都大有启发。

第二天下午,鬼子兵实施进攻。毛家店虽然第一个打响战斗,但那是鬼子试探性进攻。傍晚时分,鬼子大规模进攻,来势十分凶猛。上有飞机,下有山炮。不住地轰击驻军防守的要隘处。

秦牧的指挥所设在英公寨的右侧,飞机炸不准,丢下的弹药滚到山谷里。如若飞低一些,无疑成了轻机枪射击的靶子。钱国田见鬼子兵蜂拥而来,他端起一挺机枪扫射。警卫员抢过机枪猛烈射击,仰攻的鬼子兵倒下一大片。

英公寨比较坚固,鬼子兵讨不到便宜,攻势减弱了许多。但是,其他阵地鬼子兵攻势丝毫不减。驻守阵地部队一发现电话线断了,立即派人接线,再另外派人到指挥部联系,双管齐下。

东谷战场形势不容乐观。山坡上堆满了鬼子兵的尸体,但日军指挥官拼命挥起战刀。匡苕子拿着双枪不住地点射,战士们手里的武器在开火,虽然有人中弹倒下,马上就有人主动上去替补。

手枪排实际是个小炮排,小炮的一发炮弹只抵个两三个葡萄弹的爆炸威力,但它能向纵深处轰击。七八个小炮“突突”的打炮,给进攻的鬼子兵以沉重的打击。如此一来,鬼子的火炮更难打到守卫阵地上,接连几次冲击都遭到大量的杀伤。“不好,鬼子出动好多飞机,赶快进入掩体工事!”牛八爷大声叫道,随即躲进了猫耳洞。

鬼子的飞机飞了过来,不住的丢弹药。来不及进入掩体工事的士兵被炸得七零八落。手枪排直接受到重创,排长郭彤身负重伤,一个上等兵硬是将他拖进了掩体。第一轮轰炸过去了,紧接着就是第二轮,到了第三轮轰炸完毕。鬼子兵弓着腰发起攻击,黄狗皮衣裳一大片涌了上来。张绍义喊道:“赶快丢弹药!”他接连抛了两颗弹药。

匡苕子见一挺机枪倒在一边,操起来就是一顿扫射。负伤的战士也咬着牙坚持战斗。听说西边告急,匡苕子和卢建阅二人跑了过去,大喊道:“赶快扔弹药!”十几个弹药在鬼子兵中间开了花,使得鬼子攻势明显的衰落了好多。五六挺机枪张了口,一波浪潮遭到了强有力的遏制。

鬼子的飞机再次大规模的轰炸,这一回持续时间长。阵地上被炸得面目全非,战士们的尸体竟然横飞了起来。

匡苕子打电话叫年鹏举的十三团支援,“我们的人剩下了只有三分之一,请求年团长派人支援我阵地。”“喂喂,我这里也遭到鬼子的狂轰滥炸,死伤也很惨重,实在抽不出人手呀——”年鹏举拿着话筒装着凄厉的喉咙回复。匡苕子第二次打电话给他,他来了个干脆不接。

匡苕子喊道:“郭参谋,你跑步到严家寨,将我们这里的军情如实向年团长反映,请他立刻出兵支援我们。”郭参谋喊了声“是”,随即溜了起来。

郭参谋到了严家寨团部,马上报告:“年团长,我们东谷阵地遭到鬼子的飞机轮番轰炸,阵地上的工事几乎被炸毁,三分之二的战士牺牲。鬼子大规模进犯的态势已经摆在面前。我们的匡团长请求你出兵支援。”年鹏举狡诈地说:“好,我马上凑集足够的人马支援你们,郭子豪你这就赶快回去报告你们的匡团长。”

郭参谋离去,年鹏举嘴角上浮现出轻蔑的嘲讽。参谋长司金平说:“我们的三连是预备队,这会儿东谷阵地军情吃紧,叫三连增援他们。”年鹏举摇着手说:“不不,假使鬼子兵紧急攻打我们,到时我们没有了预备队,岂不是束手待毙?匡苕子她有的是办法,不要理她。”司金平说:“年团长,万一东谷失守,我们的抗日根据地可就要遭到灭顶之灾啊。”年鹏举喝道:“你晓得什么东西啊?打了胜仗,功劳是人家的;打败了,我就把部队往国军那边靠靠。你怕的什么事呢?”

匡苕子见郭参谋一个人回来,气得大骂道:“郭子豪,你怎么就听了他年鹏举花言巧语呢?你是做的什么梦啊?我恨不得一巴掌打杀你的,你应该随同他的增援人马回来呀!”

“报告!二营长牺牲了。”匡苕子一听,马上喊道:“吕佐周兼任营长,你立即叫他指挥二营坚守阵地。”来人说了声“是”,转身而去。刚刚打发了二营通信员,东边的一营通信员快步走上来报告:“牛营长和陶教导员二人都牺牲了。”匡苕子想了一会,说:“你回去叫三连长葛长飞代理营长指挥战斗!”“是!”通信员得令转身而去。

“呼”的一声,一颗弹药掉在匡苕子跟前,警卫员急忙将她扑倒,紧接着有三个人舍身罩住了匡苕子。这颗弹药却没有爆炸,原来是个哑弹。卢建阅将哑弹捡了起来,扔到山脚下。但是,东边阵地上遭到了密集的轰炸,一声接着一声,响个接连不断。

停止了飞机轰炸,鬼子兵放心大胆地往上冲。鬼子哪里料到大量的石块从山上滚落下去,当场砸上了许多的鬼子兵。众多的尸体里,七零八落的掩体里,乱石堆里,甚至山缝隙里冒出了火舌,仇恨的子弹射向凶恶的鬼子兵。鬼子的指挥官还想再挥起指挥刀,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颗子弹正中了他的头部,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鬼子又来了一次飞机轮番轰炸,这回三营的教导员浦东升壮烈牺牲。吕佐周、王进寿、李高原等八个连级以上的指挥员负了重伤。匡苕子很有气魄,果断地提拔六个排长担任连长。虽说大小都喊一个连,最少的只有二十多个人,就是能征善战的七连也不过五十几个人。警卫排剩下的只有八个人,还包括匡苕子的贴身警卫员小张。

手枪排的最后一门小炮被炸毁,连排长在内只有四人没有牺牲。郭彤骂道:“狗日的小鬼子太猖狂了,无数架飞机丢弹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啊!”政治部主任查水全支撑着坐了起来,说道:“我们没有高射炮呀,如若有门高射炮,不晓得要击落掉多少架鬼子的飞机呢。”

郭彤说:“好在掩体挖得巧妙,要不然,阵地上可就没几个人。”吕佐周说:“这回日本鬼子的进攻的兵力也很强,放眼望去,像蝗虫一样,前发杀掉,后发又跟了上来。匡团长急煞啦,就是看不到援兵的上来。”

李高原探出头望阵地,忽然惊呼道:“唉,鬼子的一架飞机像喝了醉酒似的,往山脚下栽了去。”郭彤说:“鬼子的飞机飞得低,被我们地下的人打枪打中了,所以飞机也就失灵了。”

鬼子新一轮轰炸又开始了,“轰、轰”的炸开了战壕,有好多的掩体工事遭到了摧毁。这关键眼上最要命的是缺少弹药,虽然有人勇敢地下山捡起了鬼子兵的一些武器,毕竟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匡苕子喊道:“葛长飞葛营长,所有剩下的弹药全部集中起来,等鬼子兵上来,一个不剩地全打出去。再有鬼子兵上来,那就得拼刺刀。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整个一营所有能够战斗的只有三十多个人。匡苕子说:“这一次,我们人在阵地在,大家随时做好牺牲准备,一定要把鬼子兵死死地压在山脚下。打!”大家手里所有的子弹全都射向了敌人。鬼子进攻的态势虽然遭到了遏制,但仍旧卷土重来,弯着腰往山上爬。

东谷阵地面临着全军覆没的生死困境,别无办法,只能作最后的拼死一搏!正当大家上了刺刀,准备搏击之时,忽然来了一连的人马,上来就向来犯的鬼子兵射击。好一场及时雨!鬼子兵猝不及防,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年鹏举见国军十九团派人增援东谷阵地,斜着眼说:“该派天不灭曹,匹女人这回竟然还能死里逃生。我必须要做个样子,否则,不好交代呀。”他扭过身喊道:“马连长,将你的三门炮调整方向,对准东谷山脚下的鬼子兵猛烈轰击!要快!”马连长说了声“是”,转身过来,喊道:“三门炮不间断地轰击东谷山脚下的鬼子。预备,放!”三门火炮依次地打炮,鬼子兵被炸得尸体堆集起来。

十几炮轰得鬼子根本招架不过来,年鹏举手一挥,说道:“李营长,带上你的一营下山反击日本鬼子,将他们赶得远远的。注意,要尽可能把鬼子遗留在地上的枪支弹药都带回来,越多越好!”

这会儿,严家寨出兵了,嘹亮的军号吹响了起来,顿时声势大振。十三团的战士们真的是猛虎下山,所向无敌,鬼子兵狼奔豕突,溃逃而去。

东线战场由于东谷阵地形势发生了逆转,鬼子的进攻遭到强有力的遏制。西线战场也有摩天峰和瓜子山两处防守告急,甚至差点失守。日寇由于后续部队跟不上,未能突破这两个阵地。

秦牧带着龚子纺、钱国田、陈春宝等十几个人来到东谷阵地,满眼疮痍,掩体工事几乎被毁掉。秦牧见到匡苕子站在原地上痛不欲生,便走了上去,说道:“匡团长,你手上剩下多少人呀?”匡苕子带着哭腔说:“独立第五团剩下没多少人啊。你看,这阵地上的人大多是钱团长的。”

秦牧大声地说:“现在,我命令独立第五团所有人集合!”

好凄惨啦,驮的驮,搀的搀,还有好多是抬得来的。就是没有怎么负伤的人也衣裳褴褛,脸上满是乌焦巴弓,大多身上有血迹。经过卫生员抢救的,包裹伤口的白布也被染成黑不溜秋的。秦副总指挥眼前看到的独五团仍有战斗力的仅有四十多个人,而伤病员居然高达七十多人,其中重伤员就有三十几个人。

秦牧沉重地喊道:“向独立第五团全体官兵致敬!”指挥部十多个人、钱国田独二团六连官兵以及国军十五团官兵全都立正敬了军礼。

秦牧站到高处的石头上大声说道:“新四军独立第五团是好样的!你们无愧于抗日勇士的称号。你们有血肉筑成铁的长城,不管日寇多少轮的飞机狂轰滥炸,也不管日寇多么穷凶极恶,愣地叫他们没有跨越东谷阵地一步。更主要的是你们的顽强阻击阻止了日军东进的步伐,为西线粉碎日寇黑田师团会师的图谋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极大地减轻了东线守卫战的压力。你们如此英勇的壮举永远激励着后来者继续阔步前进!”

这真是:奸佞做作生死场,血肉长城止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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