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太子,一时竟犹豫起来。
太子没有立过大功,说起来,为人也甚是中庸。
倘若能在驱逐西夏上。立下功劳,对以后登基之后坐稳皇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可抗击西夏毕竟不是闹着玩儿。虽为主帅。不必亲上前线,但毕竟不比在临安太平,万一……
皇帝微微摇了摇头,“不妥。”
太子大大松了一口气。
二皇子心中难掩失望。
“皇上,这也是一个难得的历练的机会。西夏国力微弱,此次能迅速攻占两座城池,不过是趁着我天朝没有准备,倘若我大军压境,他们必定会不战而逃,皇上不必如此忧心的。”高坤低声在一旁劝道。
“你也如此觉得?”皇帝闻言,微微扬起眉。
高坤神色认真道,“是!”
太子觉得皇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格外的扎眼。
别过脸去,嘴唇轻抿。
二皇子在一旁火上浇油一般,嗤笑了一声,“太子哥刚才说的那般威风大气,气势汹汹。原来真的需要您的时候。您又怯了呀?感情刚才那般威武霸气,都是装出来的?”
太子怒拍身边案几,“谁是装的?去就去!我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看到二皇子脸上露出的笑意。太子就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好在皇帝并未当即表态,只让众臣都举荐心中合适人选。
自然又有人提了太子。
不过皇帝皆没有表态。
高坤在心里估摸一番,落在太子身上的视线,格外透着寒气。
皇帝并未当时便做下决定,让众位大臣回去思考一番,第二日早上带着折子来,折子不用写别的,只消写上举荐为主将之人即可。
皇帝吩咐完,便让众人退走。
太子回到东宫,心神不宁。
他知道自己在御书房,在皇帝面前那番话太冲动了。
若非二皇子故意激他,他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父皇不会真的让他带兵去抗击西夏吧?他兵书虽看不过少,可实战的经验是丝毫没有呀!
宣绍得知此事之时,亦是傍晚,当即便秘密见了太子。
“太子万不可离开临安!”宣绍道。
太子点头,“太傅,我知道是我冲动了,可父皇的心思……万一……我也不能抗旨呀!”
虽然宣绍太傅的封号早已不再,可太子私底下见他之时,却一口一个太傅,无论宣绍怎么纠正,他就是不改。
时间长了,宣绍也听之任之了。
“二皇子和高坤已有勾结,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若再此时离开临安,只怕想回来,就难了!”宣绍寒声说道。
太子一愣,他虽知道自己离开临安不妙,却不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真的会至于如此?”
“万事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宣绍微微点头,“所以,太子绝不可离开临安。且西夏军队,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能迅速攻占两座城池,西夏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
“如今,该如何让父皇改变心意?”太子额上微微冒汗。
宣绍不提醒,太子倒不曾想过,倘若二弟趁着他不在临安之时,对父皇做些什么,再将他隔离于临安之外……只怕是……
“皇上应当并没有决定让太子带兵前去,否则不会让众臣举荐。”宣绍垂眸想了想,忽而抬头道,“太子安心!”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太傅去哪儿?”太子伸手拖出他的衣摆,“太傅,可是有了打算?”
“是,太子尽管放心,您定不会离开临安的!”
不能太子再问,宣绍便匆匆离开。
他回到家中之时。
父亲宣文秉果然不在。
如今烟雨快要临产,宣璟便住在父亲母亲身边,由母亲照料。
父亲因着宣璟的缘故,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多,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在府上的。
可今日却是不在。
宣绍抬头望了眼已经暮色微垂的天空,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便是深知危险,亦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去阻止。
宣绍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烟雨正看着小丫鬟们摆饭,等着他回来。
见他进门,她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他漆黑眼眸之下沉敛的情绪。
但她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笑的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夫妻二人一同用了晚膳,一同躺在床上。
两人一直安安静静,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宣绍以为,烟雨已经睡着,轻叹一声之时。
身侧的人忽而翻身,侧脸看他,“有心事?”
“还没睡?”宣绍伸手揽过她,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所以睡不着。”烟雨低声说道。
宣绍却抬眼向窗外望去,良久只说了一声,“父亲,怕是还没回来。”
烟雨闻言,放出自己的听力,去探听,点了点头,“是没有回来,此事与父亲有关?”
宣绍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睡吧,明日自有定论。”
他不再说,她自然不会再追问。
烟雨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
产房在已经准备好,先前接生宣璟的婆子,也被从庄子上请了过来,如今正在府里随时候着。
就在烟雨被抬进产房的时候。
圣旨到了宣家。
圣上着宣文秉带兵十万,赴西北边境,抗击西夏。即日启程。
宣家众人,除正在生产的烟雨外,一同跪着接了旨。
宣文秉一下从赋闲在家的闲人一个,一跃成为带兵十万的将军。
随着这道圣旨,众人都在猜测,宣家是要复起了。可圣旨上却只字半语都没有提到宣绍。更没有擢升他的意思。
宣文秉送走宣旨的太监,他的行礼其实已经打点好了。这时候,却又不急着走了。
宣家外,有等着宣文秉前去阴山军营整兵的侍卫,以为宣文秉在打点行装,倒也不好催促。
唯有宣家人知道,宣文秉是在等自己的儿媳妇顺利生产的消息。
“府医看过了,是个女孩儿,刘嬷嬷她们都在,定然会平安无事的,等你回来,就又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女了,且安心吧!”宣夫人一面偷偷擦着眼泪,一面尽量语气轻松欢快的说道。
宣文秉拍了拍妻子的手,“我知道,你照顾好家里,等我凯旋。”
生孩子是急不来的事儿,尽管烟雨也很想快点把孩子生出来,可孩子自己不着急,她有什么办法?
宣文秉着实不好耽搁下去,如今他在临安浪费的时间,都是边疆将士在拿着性命相抗。
没能等到孙女出世的消息,他还是匆匆离了府,离了临安。
宣绍目送着父亲骑在马上离开的身影,在府外站了良久良久。
每一个热血男儿心中,只怕都有报效国家,为民除害,平定战乱的宏图伟愿。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愿景。
就算他能舍得娇妻幼子,和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只怕皇帝也不放心,他们父子两人双双离京而去。
宣绍不知自己在府外站了多久,直到背后传来家仆急切的呼喊,他才回神。
“公子,公子!少夫人生了!生了!”家仆大叫的声音,让宣绍不禁提步向内院掠去。
“先生了一位小姐,接生婆说,还有一位……”
宣绍一听这话,惊得险些脚步不稳,一路纵着轻功来到内院。
宣夫人正站在产房之外,搓着手,慌张的走来走去。
见到宣绍过来,一把就抓住宣绍。
“接生婆说,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孩子!烟雨已经累的昏过去了!”宣夫人的声音急切得很。
宣绍手心里也黏腻腻的都是汗,“我去看看。”
说着便冲向产房。
宣夫人一惊,来不及阻拦,就见宣绍已经推开门,身影没入产房之内。
“烟雨……”宣绍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颤抖。
产房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血腥之气,和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烟雨许是刚被产婆弄醒,便听到了宣绍的声音,十分虚弱的嗯了一声,侧脸向外看。
宣绍正站在屏风处,一脸惊慌。
“没事……”烟雨居然还笑着安慰他。
一听这有气无力的“没事”两字,宣绍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为何女人生子要这般痛苦?受这般罪?
生璟儿的时候,他见到的是已经收拾利落的她,虽苍白虚弱,却也不像现在这般憔悴到狼狈。
一张精致的脸上全是汗水,没一点血色。
“少夫人,您醒了,喝碗参汤,喘两口,还得用力。还有一个孩子!”产婆站在烟雨脚边说道。
此时产房中,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照顾烟雨的照顾烟雨。没人顾得上宣绍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闯了进来。
“烟雨,为夫守着你,莫怕,为了孩子,一定要坚持住!”宣绍忽而转过屏风,来到烟雨身边,从刘嬷嬷手中拽过烟雨的手。
烟雨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宣绍的掌心,缓缓渡进自己的身体。
暖洋洋的,似乎让疼的发紧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活泛了起来。
她点点头,一旁婆子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并喂她喝下了备好的参汤,让她口中含了参片。
“好,吸气,吐气,用力——”产婆站在她脚头高声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宣绍渡进她体内的内力起了作用,烟雨竟觉得此时自己全身满满的都是力量。
跟着产婆的吩咐,让她如何用力,便如何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身上一轻。
随着“啪——”的一声巴掌响,婴儿嘹亮的哭声便传了过来。
烟雨再次疲惫至极,缓缓闭上眼睛的同时。
隐隐约约听到宣绍暴怒的声音,“你为何要打孩子?!”
打孩子?谁打孩子了?
烟雨来不及细想,便陷入了昏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湿哒哒血淋淋的衣服,已经被换去。
她正躺在柔软干爽的床榻上,身边是微微红着眼圈的宣绍,不远处立着宣夫人和趴在小床边上的宣璟。
她听到宣璟压低了声音问宣夫人道:“祖母,为何弟弟妹妹会一起从母亲肚子里出来?而我是一个人出来的?”
“你醒了?”宣绍见她睁开了眼睛,便哑着嗓子问道。
烟雨点点头,往小床那儿看去,“孩子还好么?”
“一男一女,孩子很好,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宣绍紧张的问道。
他的神情倒是比她生宣璟的时候,还要紧张。
烟雨摇了摇头,“我没事,幸好有你在身边,后来若不是你帮我,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把孩子生出来。”
她说着,只见宣绍微微背过脸去,他再转过脸时,是一脸的郑重,“咱们已经有璟儿和如今这两个孩子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生孩子了!”
烟雨一愣,“为何呀?”
宣绍红了眼睛,“我不想……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烟雨闻言忍不住轻笑。
宣夫人转过脸来,看着他们。
宣璟却是把食指比在嘴上,“嘘——不要吵了弟弟妹妹!”
烟雨抬手握住宣绍的手,轻声道:“不苦,真的,能为你生孩子,我很开心,很开心……”
宣绍定定的看着她,一时竟觉得她是如此的伟大,一场苍白虚弱的脸,竟比往常还好美上几分。
顾不得母亲和儿子就在近旁,便俯身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烟雨推了他一把,“我听到你说‘打孩子’,谁打孩子了?”
只见宣绍一阵脸红,支吾道:“没什么,许是你听错了!”
烟雨蹙眉,“我的耳力,也会听错?”
宣绍尴尬了一会儿,才说道:“是接生婆子拍了孩子的屁股,为了能让孩子哭出来。我,我不晓得要如此……”
烟雨笑着点点头。
丫鬟捧着熬好的益母草汤走了过来,宣绍喂她喝了汤,又让她躺下休息。
烟雨再醒来的时候,才起身去看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还在睡,姐姐明显比弟弟胖一些,也更白些。
弟弟则有些瘦弱。
两个孩子都没有宣璟当初刚生下来那时候壮实。
因着一开始只备了一个奶娘,后来生下来竟是两个孩子。
宣夫人当即便命人将之前挑好的另一个奶娘也接了过来。
这次的两个奶娘,烟雨都十分满意,两个奶娘是两处庄子上的,以前并不认识,到不知日后两个奶娘能否相处得来。
这些事,日后再留意着就是。
有了照顾宣璟的经验,烟雨再为母亲,总算驾轻就熟了些。
只是这次两个孩子则不同于宣璟那时候的待遇。两个孩子洗三,宣家仍旧没有大办,却是有不少的官员皆派了家仆前来送上贺礼。并表示满月宴一定会来参加。
宣绍虽然还是衙门里无品无级的小吏,可皇帝对宣文秉的重新启用,委以重任,让嗅觉敏锐的大臣们,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向。
自然立即行动起来。
这次就连宫里的二皇子都派人,给宣家送来了贺礼。
也不知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背后另有人指点。
宣文秉出征,太子的心是落定了。
宣家一直支持他,宣绍虽明面上已经不担任太傅之职,但两人私底下的关系,却是比以往还要密切。
因为西夏的贸然进犯,朝堂局势也风云突变。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宣绍家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
宣夫人照顾宣璟的同时,还要照顾着小小的两个孩子。愈发忙碌也愈发的开心。
烟雨生下孩子的当日,宣夫人便亲笔写信,让人交给宣文秉。
因为宣文秉走得急,又忙着赶路,也不知信差追上了没有,亦或是路上耽搁了,一直到两个孩子满月之时,也没有收到宣文秉的回信。
两个孩子一直都未取名,说是要等着宣文秉凯旋归来,再为两个孩子取名。
一众伺候的人,都称呼为二小公子,小小姐。叫的顺口,倒也不觉得别扭。
两个孩子的满月宴虽未大办,倒是宾客云集。
烟雨这次生了两个孩子,宣夫人叮嘱她要坐够了双满月才能出得屋子。
烟雨乐得不去前面应酬,便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看孩子,听听宣璟来汇报前院的热闹景象,他说的叽叽喳喳也甚是热闹。
有些年轻夫人要来内院探望烟雨,顺便看看两个孩子,听闻是一男一女的双胎,好多夫人都既羡慕又新奇不已,自然想一睹为快。
不过皆被宣夫人拦阻在外。
宣夫人说两个孩子瘦弱,不易见风,又道烟雨身子虚弱,得坐够了双满月才好出屋子。
宣夫人虽不常出门应酬,但一向因着相公儿子身居高位,自有一番威严气势在。旁人见她说的坚决,也未坚持,用了宴席便离开了宣家。
宴席之上,除了出征在外的宣大人,坐月子的烟雨没有露面,竟连宣绍的身影都未见到。
只有宣夫人一人带着管家前后应酬。
这消息,暗地里自然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略微点了点头,脸上不经意露出满意的神色。
宣家的盛衰,只能握在他的手中,他宠,便可权倾朝野也无妨,他不宠,宣家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高坤得知宣家孩子满月宴,宾客云集,甚是恼怒。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宣家仗着宣文秉手握重兵,便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借着孩子的满月宴,结党营私。台投女圾。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高坤,却并未下旨对宣家有任何的制裁。
便是高坤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宣文秉率领大军压至西北边境,与西夏兵马相遇。
几番恶战,捷报频传。
皇帝对宣家的态度似乎也在转变,几次上朝之时,都问起宣绍如今可好?
立即有心思敏锐的大臣,揣摩的皇帝的心思,向皇帝上折子,为宣绍请封,为宣文秉请封。
不少大臣,见状,纷纷上折子,说宣文秉在前线拼搏,为保江山立汗马功劳,实在应该封妻荫子。
似乎完全忘记了几年之前,为了打压宣家之时,对宣家父子的那些诋毁之言。
不过皇帝仍旧压着这些折子,没有批示,既没有表示要封赏宣家父子,也没有打压这种为宣家父子请命之人。
似乎是在等着,宣文秉彻底战胜西夏的消息。
西夏皇宫,新皇李琛面色阴郁。
“不是骁勇善战一往无前么?为何这一个多月节节败退?连已经攻下的城池都守不住?”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回话。
一个年级稍轻的大臣抬头说道:“回禀圣上,天朝皇帝派出大将,率大军支援,兵强马壮,粮草充盈,来势汹汹。一时败退也是难免的。但天朝重文轻武,日子拖得久了,必定从国中就会生出反对的声音来,供给着如此庞大的军需消耗,可不是个小数字,待天朝内部混乱之时,我西夏大军必可长驱直入,直取田朝心脏!”
那年轻的大臣说的语气澎湃,气宇轩航。
李琛看着那大臣,脸上浮起一个阴测测的笑,“哦?孙爱卿的意思是,咱们便是打不赢,可以拖着天朝,让他们旷日持久,疲惫之时,朝中自乱?”
“正是!”年轻大臣拱手说道。
一旁大臣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但声音都不大。
李琛怒拍?椅,“朕一向不喜拖拖拉拉,旷日持久之战,难道我西夏兵马不会疲惫么?难道我西夏兵马不需消耗军需物资么?如今攻占的两个城池被夺去了一半,从天朝边境掠夺而来的物资又能供给多久?”
一时朝中寂寂无声。
李琛探身向前道:“你们难道没有算过这笔账么?”
“回禀皇上,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和天朝大军硬抗,他来咱们就走,休养生息,蓄势待发……”
大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琛冷声打断。
“你要朕撤兵?未打胜仗就要撤兵?这可不是朕的风格!”李琛晃了晃手指,“天朝重文轻武,又物资富饶,就好似一个未长成的少年守着万贯家财一般。天朝不敌金国,每年缴纳大量岁币物资,如今面对西夏进攻之时,却如此强横,是为何?”
李琛说完,看着朝中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大臣们一时皆没有回答,李琛笑了笑,自己说道:“这是因为,天朝皇帝以为金国厉害,而我西夏不是他的对手。不让他知道西夏的厉害,他一出兵,我们就撤退,就永远不要想在天朝得到和金国一样得到的好处!唯有我们强横起来,让天朝皇帝怕了我们,才能像金国一样,予取予求!”
“皇上圣明——”众位大臣恭维道。
李琛冷笑,“朕不想听你们说朕圣明,朕想听到你们的主意,如何应对天朝兵强马壮粮草丰盈大军压境的局面?如何在如今这局面中,让天朝败退!”
一时朝中寂寂无声。
李琛冷着一双眼睛,看着朝堂上跪着的重臣,也不催促,似不慌不忙的打量着。
忽而一人动了动身子,微微抬头道:“皇上,臣有一计。”
李琛看着那人,“讲。”
那人却左右看了看道:“臣,愿单独讲与皇上。”
他周围的人都微微抬头,目光不善的看向他。
他却坚持着不开口。
李琛思量片刻,微微点头,“退朝,刘爱卿留下。”
那人在同僚不善的目光之中跪的笔直,直到偌大的金殿上,只剩下皇帝和他,及伺候皇帝身边之人时,他才抬头看向皇帝。
“说吧,刘素。”
刘素忽而起身,向前行了几步,在靠近皇帝?椅几步开外的位置重新跪了下来。
“臣之计策,攸关皇上与皇后娘娘,所以臣不得不私下禀于圣上。”刘素跪地说道。
“皇后?”李琛当初扶立穆青青为后之时,也是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反对的。
但李琛乃是一意孤行之人,根本不会将反对之声放在心上。
且如今西夏朝中,已经没有能与他匹敌的势力,所以穆青青得以如愿以偿的做上皇后之位。
如今听刘素再提起皇后,李琛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
“你且说说,如何攸关皇后?”
刘素偷偷觑了觑皇帝脸色,斟酌着说道:“臣私底下知道一件事,想来皇上定然是知道的。那就是皇后娘娘乃是天朝人士,且和天朝皇帝关系密切。”
刘素说道这儿,便赶紧闭了嘴。再往下说,倘若惹了皇帝不高兴,他的计策未被采纳,自己还未得到皇帝重用,先丢了脑袋,倒是不值。
他想到这个计策之时,就知道,如此是要冒大风险的。
当初皇帝一登基,就不顾众臣的反对之声,执意立先皇帝的妃子为后,可见那女子在皇帝心中位置不一般。
可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正是因为要冒风险,那风险之后暗藏的利益才让人越发不可忽视。
李琛的表情却无甚变化,淡淡的看在跪在地上的刘素,“这些,朕自然知道,说下去。”
刘素咬了咬牙,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听闻如今率军抵抗我西夏兵马的大将军,是个京官,以前在皇帝身边做事之人。在派往西北边境以前,还惹了天朝皇帝不高兴,遭了贬谪,如今因着我朝进攻猛烈,天朝皇帝才不得不重新启用他。这君臣之间本就有嫌隙,想要天朝从内部混乱,不妨利用这对君臣之间的嫌隙来。”
李琛听着,并没有说话。
刘素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让皇帝对大将军产生了怀疑,阵前换将,亦或是让皇帝对大将军尚在京城的亲人下手,做下伤害君臣感情之事。只怕这天朝军队,也无心应战,让天朝从中心溃败,西夏大军自然一往无前。”
“利用皇后,让天朝皇帝与他们的大将军生出嫌隙?”李琛口中咂摸着这句话。
面上有犹豫,却不似有多不舍的样子。
刘素在心中暗自揣度,依着皇帝对皇后的喜欢,只怕自己说不完,皇上就要发火,他连如何劝皇帝国事为重,儿女私情为轻的话都准备了一箩筐,不想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皇帝根本没有流露出丝毫对皇后的眷恋担忧。
只是思量着这计策的可行性而已。
莫非皇帝疼爱皇后,只是传言?
可皇帝为了立那女子为后,可是不惜驳斥了众臣的意见的呀?
刘素跪在地上,越发觉得?椅上坐着的人,让人看不透。
李琛忽而笑了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天朝皇帝虽然称不上英雄,只怕这美人关也是过不了的。这件事朕以为可行,便交给刘爱卿你去做吧!”
刘素一愣,如何也不曾料到皇帝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丝毫……没有对皇后的担心呀!
不过刘素反应倒也算快,立即叩头道:“是皇上!可皇后那里?”
“皇后那儿,朕自会安排,你且准备送皇后去天朝吧。你亲自跑一趟,若功成,朕毕记你大功!左丞相的位置,朕给你留着。”李琛冷笑着说道。刘素喜不自禁,连忙叩头谢恩。
皇帝如何说服皇后的他不知道。
在西夏军队又吃了败仗,若不是占着最后占领的天朝那城池易守难攻的优势,只怕此时已经被逼出天朝境内之时,他带着穆青青及伺候之人,乔装成商人上路了。
天朝和西夏的边境正在战乱,如今自然是走不了的。
商队绕行了很远,才混入天朝境内。
穆青青此时,心已经平静下来。
在进入天朝境内之后,更是格外的平静。
好似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了原点一般。
她就要再次进宫,再次见到那个曾经宠她,给她无上荣耀,又亲手将她贬入冷宫,毁了她一切的人了。
只是上次,她是被迫,被人算计入宫,这次,她却是有一半的自愿,一半的她来算计别人。
她这次回天朝,目的不在旁的,她的目的就是宣家,就是烟雨!
便是身在西夏,她也忘不了曾经给过她背叛,给过她耻辱,夺了她心上人,把她算计到那有老又丑纵欲过度的皇帝身边的“好姐妹”。
如今,是她一雪前耻,是她将烟雨欠她的都连本带息拿回来的时候了!
“娘娘,您若受不了马车颠簸,咱们可以慢一点。”刘素骑在马上,在马车外问道。
“不必,赶路要紧。”穆青青冷声吩咐。
她如何舍得马车慢下来?想到烟雨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开心!想到自己即将可以将脚踩在她的脸上,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她只想马车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车上伺候穆青青的小宫女,看到她脸上狰狞的笑意,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后背紧贴在马车车壁上,胆战心惊。
商队绕到金国,又从金国进了临安之时,西夏大军已经被迫撤出了当初攻占的天朝城池。
两军如今还在边疆僵持不下。
临安百姓皆分外欢欣。茶楼戏馆多赞宣文秉骁勇善战,不可抵挡,终于扬了天朝雄风等。
一身穿白衣,头戴白色围帽,让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婀娜身姿的女子,在茶楼里听了半个多时辰,说书人这半个多时辰一直在绘声绘色的讲着宣大将军如何击退西夏大军,如何以一人之力,连挑对方五员大将,如何将对方将领打的屁滚尿流。
这自然都是说书人杜撰来的。他却是一张嘴灵巧的很,说的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让茶楼里的人都听的聚精会神,说到紧张之处,茶楼里甚至落针可闻。
白衣女子嗤笑一声,“可笑至极!”扔下茶盏,便离开了茶楼。
“什么么人呐这是!”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宣大将军这么厉害,说的多精彩!”
“不爱听就滚出去!多说什么?!”
……
白衣女子说话之时,正当说书人说到宣大将军带兵夜袭西夏兵营之时,茶楼里鸦雀无声,她一声嗤笑,分外明晰。
众人见自己偶像被嗤笑,自是不满。如今宣文秉已经取代宣绍,成为茶楼戏馆最受欢迎的议论对象。
谩骂之声四起。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那白衣女子的相貌。
最后还是说书人将众人怒火压制了下去,继续说起了宣大将军的英勇战绩,才算平息了众怒。
白衣女子进了一间客栈,回到自己房间,取下围帽。
一张美艳之颜,不是穆青青却还有谁。
“娘娘。”一个侍女轻轻敲门,走了进来,在她身边福身说道,“刘大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穆青青挥手道。
一身商人装扮的刘素被人带了进来。
“见到我说的那人了么?”穆青青直截了当的问道。
刘素见侍女关好了门,门里门外都有人把守着,才小声说道:“还没有见到,那人不肯见我。”
穆青青目光阴冷的看向刘素,“没用的东西,钱送到位了,自然能见到他!”
刘素心下不悦,但想到自己事成之后的前程,不得不按捺下性子道:“钱该送的我自然不会手软。可是如今娘娘离开临安已经有几年的时光,宫中人员轮换迅速,娘娘说的许多人都已经不在,行事没有那么顺利。娘娘稍安勿躁,娘娘所说之人只要还在宫中,臣自然会为娘娘安排好,让娘娘能见到他!”
穆青青冷哼一声,“你最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今日我在茶楼里,已经听说,西夏不敌天朝大军,溃败退出天朝城池,不知道他们还能抗多久,你越快,他们越少受些罪,西夏取胜的机会越大。刘大人是聪明人,相信不用我说的太多,您也能明白。”
刘素颔首,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