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魔鬼归正 3

一个人问:“神医你没事吧。那个谁,给神医倒点水喝。”

张翠花大哭了一阵磕磕绊绊骂:“刀富贵,你没人心,你们娘俩不是人!”富贵皱眉连连安慰:“翠花,你骂吧。可别生气啊……”张翠花哭叫:“我嫁给你二十年,给你家生儿育女照顾家,没白天没黑夜,你们吃饭连筷子都不拿,光等着伺候。我看个病,医生让住三天院,得有人伺候。我不指望你伺候,你别不是东西就好……”刀富贵连连哀求:“翠花,我错了,你别说了。”“你说我身上的病那么多,就是治了,也不可能跟年轻没得过的一样。到啥时候你都是这样说话,我凭啥不看病,我得病都是伺候你们累的。你爹得病的时候,我都是做两遍饭;你伤着那回,一会都不让我歇着,我哪叫过一句苦!”刀富贵哀告:“翠花,你别生气,看病去,你说上哪个医院咱就上哪个医院……”张翠花闭着眼继续骂:“你和你娘不把我当人看,你们有病咋那么上心!你们这样狠心,都是魔鬼吗……你们早晚遭报应!刀富贵,你跟你娘不是人!你们早晚遭雷劈!”

那学生吓傻了,来到银汉跟前,眼泪汪汪看着他。银汉说:“她没事了,别担心,都是气的了。跟你爸说,别惹你妈生气,你妈想怎么样都答应,直到她完全好了才可以放心。”恩冕说:“李处长,你没事不?”银汉费劲地举袖子擦了擦汗说:“她没事了。我身体不好,不能热闹。夜深了,裔大爷年纪大,不能老打扰。拜托你们都回去吧,不好意思。”

这一夜过得真难受,躯体和精神的折磨不曾停歇;撞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张翠花、刀富贵那些人的表现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迷迷糊糊间天亮了,银汉闷得眼珠都要迸出来,挣扎着起床收拾行装。拎了行李出房门,裔鹤武提着大刀从东院里出来。银汉问:“大爷,昨天夜里把您吓着没有?”“没事,乡里乡亲的,吓不着。”裔鹤武并没有不适应的样子,轻松地笑着说,“今天要上哪去?”“哪也不去了,回家。我犯病了,得赶紧休息。”裔鹤武小心地说:“那快吃饭吧,洗洗脸,喝点水看好点不。”银汉说:“不了大爷。我住这里不合适,招来的事让您一家人三更半夜没法休息。赶紧离开,我走了都好了。”裔鹤武笑笑说:“我们不要紧,晚睡会也没事。昨天你惊着了,五子他几个咋呼点。”“他们并没错。我没本事,这些年净丢人现眼。现在就走,该结束了。”银汉怕流出泪来,忙扛起行李往外走。裔鹤武说:“我给你带点馒头,还有……哎,李处长……”银汉已经走远了,远远传来一声:“不用了,谢谢大爷。”

第三天早上火车到句源,乘公交车回家。下车后步履沉重,迈不开腿一般不听使唤。好容易到了抚众巷,见志根与一个邻居正坐在门市里下象棋。银汉低头想紧走几步过去,但是怎么也快不了。来到楼洞前,扶着栏杆闭着眼睛慢慢上到二楼。开门进屋,僵硬着身体将行李撂在地上;要关门,脚下摇摆,意识迷糊。不敢再耽误,勉强到了卧室,往床上一倒。躺了一会似乎好些,要做午饭,厨房里又跟鬼子扫过荡一般干干净净。临走时分明还有两个洋葱和几个鸡蛋,壁橱里也放着半包面条,而今全都不翼而飞。抬头看时间,石英钟居然又停了。

出去买点面条和菜。两腿软软地来到志根家的店,志根和邻居已经走了,只有志根妻在内正津津有味看西南角橱上面的电视。银汉说:“买一斤豆芽,还有这包面条。”志根妻已经入戏,顺手扯一个塑料袋一举,“自己抓去。”豆芽装好,志根妻称毕说:“1块7了,算1块5。一共8块5。两毛还给啊。”麻利地找钱,又开始盘问:“兄弟,你是哪个单位的?”志根妻见了银汉就打听一切,发现新大陆一般两眼发亮,这是银汉不想买她家东西的原因。无奈今天一步不想多走,而她家离得最近。银汉说:“不是哪个单位,我在家休息。”“谁发工资?单位给钱?”志根妻的热心盘问,让银汉感到难以招架,没奈何就得多说话。她身体强壮心理坚韧,而银汉犯病的时候非常脆弱怕打扰。今天真道消,生命之烛这般暗弱,对方澎湃的气势轻而易举就能扑灭。银汉心里一急,接着眼前发黑。忙扶住门框和货架,豆芽菜和面条都掉在地上。志根妻忙过来小心问:“兄弟,你没事不?”银汉说:“不曾少给你钱,一劲问什么。”志根妻惊慌:“是、是、是。”

回到家,加水下面条,然后淖豆芽。凉拌菜想加点酱油加点醋,却一动也不想动,还好桌上还摆着剩了好几天但还没变味的最后半块豆腐乳。饭吃得顺利,只是大汗淋漓又发晕。下午睡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又睡了。

睡得很沉,做梦也很激烈:梦见在路上跋涉,天空清冷乌黑,大地昏暗泥淖。前方横着一座山,居然都是沿海民居样式的屋顶组成的。从低到高的建筑群的层层叠叠的屋檐直插云上。湿漉、冰冷、漆黑的青瓦陈旧而脏污,连天接地、鳞次栉比;满目除了这些顽固的屋顶,别无他物。银汉二话不说往上就爬,青瓦叠盖、挑檐纵横十分难行。越攀越高,在最高的建筑群的屋脊上,不断看到前边还有更高的屋脊。随着时间的延伸,离地面越来越远,但是上方没尽头。继续攀登,越往上爬,屋脊山摇动得越厉害,楼层之间的支撑柱又窄又脆,云彩都在脚下。就在离最高处还有三、四层屋檐的时候,整个屋檐山为之晃动轰鸣。赶紧下去,不然整个山会坍塌下来。

银汉扭身要往下走,忽然看到左前下方一堆屋脊不远处有一匹龙马。龙马有翅,但未飞。它洁白飘逸,体格健壮;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躁动和不安。它仿佛是天地间的灵魂,在阴森、凄惨的乌云下面,在黑漆、危耸的屋檐山左侧,居然那么镇定,那么安详;那么皎洁,那么宁静。这龙马踩在祥云上,一切危险、潮湿、阴霾、黑暗都覆盖不了它,它是独立的、自由的、正气的、光明的。

银汉忽然醒了,悟到:“我有龙马精神,无论遭遇什么都不消沉。这难道不够吗,何必与彩娟纠缠俗事。”真是脱身而去,得大自在。

电话响,里面却不说话。挂了电话,对方又打过来。银汉问:“谁?怎么不说话?”里面有推搡的声音,对方终于吭声了:“啊……我是富贵,刀富贵。”“刀富贵啊,什么事?”“我媳妇什么都吃不下去,全靠输液。医生给查一遍了,没毛病。说是什么神经性呕吐。又没病,还光吐,咋办?”银汉说:“不能叫没病。没有器质问题,但有精神问题。时间太短,有个心理适应过程。她还骂人吗?”刀富贵说:“不大骂了,动不动就哭。”银汉说:“心结没解开,好生哄哄别戗茬。”“缠人。得我喂她,才吃了不吐。能吃饭还得让人喂,你看还有什么药治一治。”银汉说:“什么药都代替不了吃饭。她的症状是因为气,心病还得心药医。接着喂,直到情绪平稳为止。你耐心些,能有一个办法解决问题就不错了,验方不改。”

接下来的几天里,银汉把勘探回来的资料整理好发给桂洪禹,又去邮政局把样品寄过去。休息了几天,身体依然不舒服,心仿佛失了力气,动辄一身冷汗,胸口憋闷上不来气。去蠡湖医院拍片,阅片师说:“结核病征象。大面积结核点,弥漫性的。你这是得了几回了?”银汉说:“第四回。”“右肺还少点,左肺不行,肺门这个地方多。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管有多重,都不能手术。还有这一片,你看这几个纤维包裹球,要引起高度重视。稍微动势,就是……”银汉毫无表情地说:“肺癌。”阅片师说:“还有胸腔积液。我建议你九个月拍一个片,对照一下没有进展才可以放心。你拿到内科让他几个看看,多经几个人的眼,看谁还能说点什么。在家吃好的,睡大觉,出去遛着玩,别的都别管。”

银汉刚回到家,技术平台来电话:“我是桂洪禹小组的成员,名叫杨司维。您寄过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但是,报告上面怎么就您一个人签字,那三家部门的印章一个都没盖上。您还有备份吗,得盖上章去,然后再给我寄过来。”银汉说:“没有三家部门,就我一个人。”杨思维说:“那算怎么回事?总有个以谁为主的问题。那这个事算谁牵头?”银汉说:“我所能做的就是这些。我现在无职无权,没有能调动的人。力所能及,办到哪一步算哪一步。”“那,这个调查资料属于民间个人行为。没有单位做后盾,非常危险。一个人在野外,这是制度绝不能允许的。如果遇到猛兽或者毒物,没人来救。呀,这个我得跟桂主任汇报,他出差回来再给您回话好不好。”银汉觉得很温馨,聊什么双方都能明白,真省心。

桂洪禹过了几天出差回来。一进门,脸上的无奈就让大家看出来。小组成员小隋问:“桂主任,先说有什么开心事没有?”桂洪禹说:“还好这次上头没说难听的。钱领导看完我的预算,那眼神让我无事也无地自容,好像没拿出浑身解数来给国家省钱。”杨思维说:“桂主任,这次领了什么精神?”桂洪禹说:“老生常谈:资金跟不上、工程浩大收效甚微。财政拨不出钱来很为难,钱领导跟我商量能不能省点钱,我真是没话说。”杨思维说:“什么都得钱说话。上面建议很简单,咱们搞具体工作的知道难。一步也不能不花钱,跟上面解释不清,光怀疑咱把钱花哪去了。”桂洪禹说:“我也不能干听着,我跟钱领导说:财神爷,您别老是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们现在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给您省着钱呢。温先生听说咱们平均年龄只有三十二岁,很不满意。他原本想让崇老接他那个任务,但是崇老八十岁了,只好托给罗钦。罗钦那么忙,就甩给我了。大事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人干,经验当然不如老专家,但是老专家干半小时就要发病,要求不现实。”

“就是。”杨思维说,“有个事,桂主任您过来看一下。”桂洪禹说:“德纳的材料吗,催牵头方赶紧盖上章,该找人模拟试验了。”“有个情况得告诉您,这个资料是李银汉一个人搞的,跟有关部门没联系。”桂洪禹听得一脸迷茫:“那为什么?”小隋红了脸说:“我不知道李银汉现在不管这个事了,当时忙乱,刚搬完家什么都找不着,我见有他的地址,就把通知发给他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当回事,还真去了。勘察回来以后他自己在家做的课件,然后寄过来。”杨思维说:“李银汉发来了三百多张照片,这都是德纳以前没有的资料,填补不少空白。这些照片都是那三天里面拍的,我联系上了德纳,昨天下午镇政府给了证明,说李银汉那几天的确在德纳。”“呦,可别对不起人。”桂洪禹说,“这个资料搞得怎么样?”杨思维说:“不如专业的搞得那么齐全,但是某些方面比专业的还要细。你看这张地图,他是套在卫星云图上画的,是总图;其他高地都有分图。具体情况写得很详细,附带的照片都编着号。还有动植物样本,不是一个方向的学科。”桂洪禹目不转睛地看着,惊异地说:“这些都是他弄的?”杨思维说:“还能有谁,我也很惊讶。他能把这几家的配套思路捋出来,一条龙的分析,省得协调麻烦。那三家单位以往是技术人员各自掌握各自的技术,一旦需要协调,往往都不肯让步。领导对业务不很懂,协调挺费劲。所以成立盘古集团,免得扯皮不休。”

桂洪禹简略看了介绍说:“这个思路可以采纳。”杨思维说:“这个设计的最大的特点就是省钱,不用建设,一家爆破公司就够用了。”桂洪禹疑惑地看完,笑了:“重点注意这个项目,保证不超支。”小隋说:“包准堵住钱领导的嘴。”桂洪禹说:“咱们是协调上级工作的,还得按上级的意思,哪个当紧先干哪个,哪个能推得动就先推哪个。拿给嵺教授看看吧,让他们做个模拟。”

十七 住院闹剧 6二十一 魔鬼归正 8二十 和谐 8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3三 “定海神针” 6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5十七 住院闹剧 5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1十三 脱胎换骨9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3十七 住院闹剧 3十二 离家 5六 调虎离山 4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2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3十二 离家 6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7二十 和谐 9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2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6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7二十 和谐 3六 调虎离山 2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8八 哪里有好人? 3二十 和谐 9四 改行当法医 7十三 脱胎换骨 1一 全科医生的风采 3十五 灵前数落 2十二 离家 2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4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4四 改行当法医 10十一 魔鬼的暗箭 6十七 住院闹剧 6八 哪里有好人? 5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5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4九 死亡激素 9五 狼每天去看羊 6十七 住院闹剧 4十五 灵前数落 3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4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9十五 灵前数落 2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6五 狼每天去看羊 1二十 和谐 7三 “定海神针”7十七 住院闹剧 3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5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6十三 脱胎换骨 6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4十二 离家 7十三 脱胎换骨 10十五 灵前数落 1九 死亡激素 9十七 住院闹剧 3二十 和谐 9五 狼每天去看羊 2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7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4十一 魔鬼的暗箭 6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4十二 离家 2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6四 改行当法医 3八 哪里有好人? 5二十 和谐 7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3五 狼每天去看羊 1十三 脱胎换骨 10二十一 魔鬼归正 3九 死亡激素 7六 调虎离山 5十三 脱胎换骨 2十三 脱胎换骨 6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6三 “定海神针” 3十一 魔鬼的暗箭 5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1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8十三 脱胎换骨 10十一 魔鬼的暗箭 8八 哪里有好人? 6三 “定海神针” 3八 哪里有好人? 4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十三 脱胎换骨 3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6九 死亡激素 5二十 和谐 4十五 灵前数落 1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3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