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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落英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上,她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戚笑晨所说的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她给自己算过,她也曾经向勋问过,可她为什么当时没有为勋算一下呢?她不是一直认为自己算命很准的吗?如果当初她为勋算了命的话,她就一定知道今天会出这样的事,她就可以想办法不让它出,不让悦悦走,不让勋伤心。

她就这样想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窗外那不知何时刮起的风,听着那不知何时下起的雨,雨声淅淅沥沥的,轻轻地敲打着窗子。

天此时已经暗下来,就像一块淡淡的铅,飘在明城的上空,也压着凌落英的心。

凌落英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麻掉了,那种钻心的麻痹感让她连动一下都不敢。“莫非人痛苦到一定时候,也会在心里产生这种感觉吧,勋,是不是现在的你也是这样?痛的已经不敢再去想这件事了。”

想到勋,才想起看表,他们两个出去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来呢?

“戚笑晨,你在哪里,找没找到勋?”凌落英拿起电话打通戚笑晨。

“我没有找到勋,我还在找,我正在去我们常去的几个地方,你放心,我也有打给正羽,有勋的消息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尽管电话里的戚笑晨声音很镇定,但仍旧让敏感的凌落英听出了他的焦急来。

握着电话,凌落英一直在苦想,勋到底去了哪里,他不会去喝酒的,他宁愿睡觉也不会独自一个人去喝酒的,因为他知道酒并不能为他解决什么问题。那他会去哪里呢?凌落英一个人在房间里苦苦地想着。

“中南大厦!”凌落英想到这里,脑子一激零,她记得勋跟她说过,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中南大厦的屋顶天台,站在那里看远处,就像自己要飞了一样,勋还想带她去,可都因为她实在怕高才没有去的,因为,勋说那里是明城最高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了,凌落英抓着电话冲出了家门。

郑明勋将车子开的飞快,就像以往一样,他喜欢这种飞起来的感觉,就像他一直都喜欢把头发留到最长一样,发在身后迎风飞扬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是自己在飞,即使是微风拂面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发在他背后飘起。所以,他从不让自己的头发变短,那样会让他再也感觉不到飞扬的快乐。

风迎着勋的面颊吹过,带着一点风中的利刃,刮得他的脸有些微微的痛。可他却感觉不到那种痛,真正的痛已经在他的心里滋生并漫延着,任他把车子开得飞快都不能让那种痛脱离开他的心。

中南,对了。他现在该去中南的,那里会让他忘记一切的。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已经转向中南方向。

中南酒店里的接待生,看着郑明勋进来,还来不及招呼就已经看到郑明勋向安全梯走去。接待生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向领班报告,这个林大少爷要干呢。

中南是郑明勋常来的地方,这里的服务生几乎都认得郑明勋。每次郑明勋来的时候都会穿着他那特有的长衫,一种非中非西式的长衫,配着他那飘扬的长发,带着他那温馨的笑容,谜一样深遂的眼睛,轻抿微扬的薄唇,合着一身清秀般的优雅走来,看得服务小姐们一个个发呆,直管盯着他看,直到他张嘴说话时,才把这些小姐们已经飞走的魂魄叫回来,再次听他那迷人而又满含磁性的声音,在那美丽的精神世界里尽情地享受着勋带给她们的愉悦。

“今天林少爷怎么了?都不会来说一声,为什么都不坐电梯的?”常接待郑明勋的一个女服务生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郑明勋有点不明白。

“要不要派个人跟着去看看?”大眼睛的服务生说。

“不好吧,那可是人家的私事,让上头知道的话,我们就得回家了。”

“或者是林少爷去找朋友吧?真是的,今天听不到林少爷说话了,好遗憾哦。”

“还说,都只见他一眼。”

风,带着一丝冷冽的风,盘旋着飞舞着上了天台。

勋站在天台上,看看整个明城已经让阴云盖住,那暗灰色的云就在他的头顶,伸手就仿佛可以抓到。

“悦悦——”郑明勋伸出手,向天空探去,悦悦在那里,一定是在那里。

“听到我说话吗?悦悦?回答我吧,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郑明勋大声地叫着:“告诉我,悦悦。”

风卷着细小的雨丝飘落到郑明勋的身上和头上,淋淋洒洒的,像似在回答郑明勋的问话。

冰冷的雨丝让郑明勋暂时平静了一下,他呆呆在坐了下来,听凭越来越大的雨向他身上倾泻:“是你在和我说话吗?为什么不出声,却把泪交给我,你很伤心自己一个人吗?”郑明勋看着手里积汪的一捧雨水说。

雨依旧下着,带着那阵阵的冷风,吹着脸色苍白的郑明勋,风扬起郑明勋的长发,让它在风中飞舞飘扬,就像是纤细的女子在那边随风而舞,那么的婀娜多姿,顾盼生辉,使人留连忘返。

带着一阵冷风,凌落英闯入了中南大厦。

直奔电梯间,直奔天台。

推开天台门的一瞬间,凌落英看到了雨中的郑明勋。风和着雨水,沿着勋的脸流下来,长发贴在脸上,滑落到背后,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凄然无助。就像要被这风卷走,带离这风雨的人间。

“勋。”凌落英走过去,静静地挨到郑明勋的身边,即不问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悦悦她刚才和我说话了。”郑明勋语音模糊地说。

“我知道,这里离她最近,你说话她一定会听到的。”凌落英此时看着语音含糊的勋,心里在替他痛,她真想把他就抱在自己的怀里,让他的一切不开心和伤心都向自己倾诉,把痛苦都告诉自己让他可以摆脱掉这种痛苦。凌落英咬着牙,忍着泪,不让它在勋的面前掉下来。

“可她说的话让我听不懂,她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呢?”勋看着眼前那濛濛的雨丝,仔细的仿佛悦悦就在那雨丝的后面。

“悦悦过的好是你最愿的,她去那里也是她的选择,早晚我们都会和她见面的,你这样,她会不高兴的。”凌落英感到了那冰冷的雨落在身上时的冷,而勋那哀伤的神情更让她感到让人心凉的冷意直透入肺:“我们下去吧,好不好?”她的声音是城透着无奈和无可抑制的悲伤。

“小英。”迷蒙中的郑明勋突然把凌落英抱到怀里:“是悦悦让你来的对不对?”

“勋。”凌落英在郑明勋的怀里哭了,她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倾泻而下:“勋,不要这样子,不要啊!”

“只有悦悦知道我会在这里见她,你若不是悦悦叫来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和她约会。”郑明勋把凌落英死死地搂在怀里,不肯再放手。

“悦悦让我接你回去,这里太冷了。”凌落英清醒地感到了抱着她的郑明勋身子在发抖,这里风大雨急,若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得病的。

“你回去吧,我多陪一会儿悦悦。”郑明勋突然把凌落英推开,转身上了天台上面的那个最高的台板上。

“勋——”凌落英一声惊叫出口,郑明勋的人已经冲了过去。

那是全明城最高的地方,就在那里只要轻轻一动,人就会像蝴蝶一样飞下去,完成自己想飞的梦想。

对高度过份恐惧的凌落英,此时她的心让站在那里随着风而动的勋给牵走了,风刮走了她刚流下的泪,也吹干了她的泪:“回来,勋。回来吧,勋!”凌落英迎着风嘶吼着,风把她的声音带得远远的,拉得长长的,时断时续地飘落到那细漫的风雨中。

郑明勋的身子站在那里随着风摇摇晃晃的,随时都像要飞下去一样,凌落英的嘴里再也叫不出声音来,恐惧已经把她的声音扼杀在她的胸腔内,她有些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勋,她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她怕,她现在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她所能能承受的最大极限了。

她怕高,分外地怕高,即使是不向下看,她都会感到自己有即将掉下去的可能,而那种假想中的可能,会让她的心在那一时刻停止跳动,全身麻痹,连动一下都不可能。而此时的勋却站在那上面,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站在那上面受着痛苦的煎熬。

“什么声音?”凌落英听到了一阵音乐声,她忙找声音的出处,是电话。她拿起电话接听,却听到郑明勋说:“悦悦又来电话了,这回我来接。”说着,手已经向前探去,身子渐渐地向前微倾。

“不——”凌落英丢下电话,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怕高的,想都没想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欲向下跳的勋,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天台里面。

地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凌落英的手臂挂了一串血珠儿,她吃力地爬到电话跟前,拿起了细雨中的电话:“中南大厦。”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跌坐在勋的身边,手死死地抓着勋的手臂,双腿不由自主地发抖,刚才的那奋力的一击,让她全身发软,头一阵阵的晕眩,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她知道这是她爬高之后的症状,随之而来的就是晕倒,失去神智。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时千万不能倒下去,不能,她还要看护着勋,她还有勋……

“正羽,中南大厦,快!”戚笑晨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那些莫明其妙的声音,风声雨声,最后听到这四个字就再无声息了。

他听出那是凌落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已经不完全的像似她的了,声嘶力竭,就像一个频临死亡的人所挣扎出的一种声音。

打给林正羽电话之后,车子便飞一样地再度冲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