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涉猎

“李太医说并无大碍,你大可放心,安心处理国事就好,不必太过为我劳心费神,再说,这都是陈年旧疾,早就习惯了。”

光义叹道:“若不是跟了我,你也不会如此受苦。”

唐绍反身捂住光义的嘴,轻声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我为你而来,此生无悔,知道吗?”

光义以为她说的是为他来到宋都,来到皇宫,心中十分感动:“绍儿,我说过此生定不负你,我赵光义说到做到。”

“我不要你发这些誓。光义,你我夫妻十年,还要这些虚言作甚?”

光义眼角有些湿润,吻了唐绍的额头,道:“有你,是我之大幸。”

唐绍默默流下两行眼泪,靠在光义怀中,感到无比的踏实。十多年的感情换来这一句话,唐绍也知足了。自己何其有幸,拥有这样平凡的帝王之爱。

元侃手里拿着作业跑进来,见父母二人相拥在一起,转身便要出去。唐绍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道:“元侃。”

元侃被叫住,只得回身上前,光义道:“可是功课做完了?拿来给我看看。”

光义扶了唐绍半卧于榻上,这才接过元侃的作业,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起来,许久,光义问道:“你觉得此时不宜同辽作战,原因呢?”

“爹爹,自您登基至今日已十年有余,期间大小征战不断,对辽战争更是消耗了不少国力,儿子觉得应该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寻机再战。”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地,实在难得,这次爹爹就听你的,不再北伐。”

唐绍听得心中大惊,道:“你给元侃留的功课竟是这等军国大事?”

“怎么了?你看元侃把时局分析的如此透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谋略,可不是实在难得么?”

“元侃还小呢。”

“教育要从小抓起,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再说元侃已经十岁了,也不小了。”

完了,这下栽在他手上了。唐绍白了光义一眼,却又无从反驳,她只是心疼元侃,小小年纪就要背负如此重任。

“既然元侃功课做完了,你就放他去玩会儿。”

光义看着唐绍笑了笑,又对元侃说:“去吧。”

到底还是小孩子,元侃一听见这话,如遇大赦般跑了出去唐绍埋怨道:“以后可别给元侃留这种功课了,你瞧把他吓得。”

“怎么不说这阵子你把我给吓着了,嗯?”

唐绍沉默不语,稍顷又咳嗽起来,光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病何时才能好呢,唉!”

唐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元佐的病情好些了没有?”

“他府中差人来报,已经比前阵子好多了。”

“如此甚好,否则一个王爷被传出去疯疯癫癫,有失皇家颜面。”

“你也要快些好起来才是,眼下就要到重阳了,长春殿的赐宴你还要与我一同出席呢。”

“非得要我去?”

“你是皇后,当然要去。再说,我也希望你陪我一起。徐铉几次在奏表中问起你的病情,还有其他一些王公大臣,你去了也好让大臣们放心。他们可都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你的。”

“好了好了,又搬出这套说辞来,我去就是了。”

从大衣坊定制的衣服早已送进宫来了,唐绍穿上那条白绸的落地长裙,尺寸刚好合适,这次,唐绍规规矩矩的让茗衣给她梳了个发式,只在细节上有一些改动,手上依旧带着那个玉镯,脖子上戴了条镶有碎玉的项链,配了一副不带任何装饰的耳线。一身白色装扮显得唐绍华美高贵,清丽脱俗。

“娘,你真好看,一会儿您也要去看他们涉猎么?”

“傻孩子,娘是皇后,这种场合娘当然要去了,这是宫里的规矩。”

清扬十分不满的撅起了小嘴,拉扯着唐绍的衣裙道:“什么破规矩嘛,娘不要去了,教清扬弹筝好不好?”

唐绍蹲下去,亲了下清扬的额头,哄道:“清扬乖,今儿娘回来的肯定会晚一些,你玩累了就早早睡觉,娘明日再教你,可好?”

“娘就不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重阳节赐宴,爹娘都要出席的。”

“那,娘早点回来。”

“好。”唐绍笑了,一脸的宠溺:“一会儿让元侃领你去玩。”

“三哥说今天要教我背诗呢,娘,我这就去找他了。”

“去吧。”

清扬前脚刚走,光义后脚就来了。见唐绍又是一袭白衣,道:“怎么不穿皇后礼服?好歹也是个赐宴。”

“又不是春节、祭天那样的重大场合,穿那么正式干嘛?”

“罢了,随你怎样穿,走吧。”光义走至唐绍身旁,将唐绍左手纳入自己宽大的袖袍中。十指相扣,唐绍赶到一股坚实的安心感。身边这个男人不再年轻,却越来越能给她安全感和依赖。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误会,南唐,李煜,也再不会横亘在他们中间。唐绍心中有数,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如今只怕已经过去一半了。

“光义,我想再多活二十年。”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别胡思乱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是我,是我想与你再厮守二十年,此生无憾。”

光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唐绍的手,绍儿还年轻,可自己呢?自己还能再活二十年吗?

整个行程进行得很顺利,狩猎结束后,帝后二人率领王公大臣从御苑回到长春殿,赐宴一直到很晚才结束。而看到皇后娘娘安然无恙,大臣们也都放了心。

散席后,陈王赵元僖从宫中回府,路过楚王府时恰好被元佐看见,元佐一把拉过元僖,大声问道:“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元僖知道这位哥哥自从秦王死后精神就有些不正常,平日里就不敢招惹他,如今竟半夜碰上他,真不知是哪辈子造了孽。元僖见元佐一副凶狠的样子,不想惹祸上身,只得如实相告:“是父皇在宫内赐宴,因此回来的晚了,不信你去问父皇。”

元佐松开元僖,心中怨恨渐重:“你们都去同父皇宴乐,唯独不让我参加,分明是父皇嫌弃我了,你说,是不是!”

元僖哪里敢答话,早已趁元佐生气发作之际夺路而逃。元佐回到府中大发雷霆,命人上好酒好菜,楚王妃见状忙劝道:“殿下,陛下未召您入宫是因为您大病初愈,不宜舟车劳顿,过量饮酒,陛下也是为了您着想啊。”

元佐一下子摔了酒杯,吼道:“胡说八道,谁说我有病?”

“您就不要再怄气了,快回屋歇着吧。”

“不用你瞎操心,给我滚回去!”

楚王妃见元佐不听劝,神智也有些混乱,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回屋睡下了。他身旁的人见他不停饮酒,也上前来劝:“殿下,陛下是心疼您才未召您入宫,再者,太医也叮嘱了殿下您一定要戒酒,喝酒伤身,殿下还是早点歇着吧。”

“是本王的话重要还是太医的话重要?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奴才不敢。”

身边的近侍见元佐如此,只得不停拿酒给他,元佐有些醉了,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近侍们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这楚王终于不再胡闹了,当下高高兴兴地收拾了屋子,守在元佐屋外。过了许久屋里也没有动静,大家都以为元佐睡觉了,便也各自散去了。

元佐心中生气,心神不宁,哪里睡得着?等夜深人静时,元佐穿衣下床,四处走动寻找火种,见屋里灯还燃着,便将蜡烛都拔下,一颗颗扔到床上,屋内顿时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元佐站在地上,目光呆滞,不为眼前情景所动。

火越来越大,房屋发出木头被烧裂的声音,刚刚睡下没多久的侍从们纷纷被惊醒,几乎是全府总动员了。

可当人们急急忙忙的冲到元佐屋里救他时,却发现他呆呆的光着脚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漫天的大火,口中不断重复着:“烧了干净,烧了干净……”

“还不快救王爷出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侍从们立刻五花大绑似的把元佐抬了出去,王妃闻讯赶来,哭喊道:“王爷,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呢,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这全府上下怎么办啊。”

大火扑了一夜才被扑灭,次日早晨,早有府中侍从前往宫中奏报,光义听闻后大怒,气的猛拍龙案,道:“不肖子如此暴戾,废了他倒清净!”

赵普、沈伦等人在殿内议事,见此情景,赵普出面劝道:“陛下息怒,楚王病情才稍有好转,未能理解陛下一番苦心,因此做出这等傻事来,望陛下看在楚王身患疾病的情况下,就不要再责备他了。”

光义满面怒容,一言不发。宰相沈伦也附和道:“陛下,楚王所犯之错固然严重,可楚王毕竟是陛下的长子,贸然废黜有失皇家颜面,还请陛下三思。”

“朕已忍他许久了。来人,拟旨!将楚王元佐废为庶人,发往均州。”

“娘娘,不好了,陛下他,要废了王爷!”

刘贵妃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香月忙上前扶住,道:“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刘贵妃也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她想起一个人,边急匆匆的往外走便自言自语道:“快去找皇后娘娘,陛下向来听她的。”

香月扶着刘贵妃赶到仪宁宫时,唐绍正在临帖,茗衣见刘贵妃面色惊慌匆忙而至,行礼问道:“贵妃娘娘突然到此有什么事吗?”

“我有急事求见皇后娘娘,茗衣姑娘通报一声吧。”刘贵妃说完,眼泪都掉了下来,有些哽咽。

“容奴婢进去禀告娘娘。”

唐绍临帖临了许久,有些饿了,刚想叫茗衣她却先进来了,茗衣行了个大礼,道:“娘娘,刘贵妃说她有急事求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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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奴婢不知,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像有假。”

唐绍放下笔起身出去,刘贵妃一见唐绍,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求娘娘救救元佐吧。”

“元佐怎么了?你起来说话。”

“元佐他,昨夜一把火烧了王府,陛下大怒,不但要废了他,还要把他发配到均州去,求娘娘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