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重阳

唐绍领着元侃和清扬转身离开,回到仪宁宫,忙宣了太医来瞧,幸好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唐绍小时候顽皮,也时常擦伤,那时她是不以为意的,如今元侃也只是打架弄破了,她却如此紧张,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吧。

光义得到消息,急急来到仪宁宫,元侃早已上了药睡下了,光义坐在元侃身旁,见了元侃身上的伤,气的冲出去就要打元佐,唐绍拦住他,道:“算了,已经没事了。”

“元佐实在不懂事,居然欺负比他小十岁的弟弟,他以为他是长子,朕就不敢废了他吗!”

“我当众打了刘贵妃一巴掌,也算是给了他个教训,谅她以后不敢再胡作非为了。你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也是,非要瞒着我,元侃脸上的伤能瞒得过去么?”

“光义,你放心好了,你看我像是被人欺负的人吗?”

光义笑了:“当然不是,你的脾气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作为皇后,处理每件事都得抱着公正的态度,我今日虽打了她,一是出于气愤,元佐侮辱元侃,元侃却想息事宁人,我实在气不过,二来我素不喜欢她,她也屡次顶撞,不懂规矩,这一巴掌是警告她。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任由人捏。”

“好了,你也别气了,只要元侃没事就好。”

唐绍叹了口气,道:“清扬为这事哭了一天了,刚刚才把她哄着。”

“清扬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有些顽皮,以后得多让她读书练字,清扬聪明得很,就是懒得学。”

“清扬有时候不听我的话,这个重任还得交给你这个做爹的。”

光义搂着唐绍,语气温柔:“她总和我抱怨你不陪她,如今你身子调理的好些了,有时间就多陪陪她。”

“她天性活泼,我俩似乎玩不到一处,怎么办?”

“那你就多做些好吃的东西给她,小孩子贪吃,你也别管的她太严,事事都限制她,她自然不开心,那个小孩子小时候不贪玩呢?”

“嗯。”

“咱们也去睡吧,明日早朝过后,我带你出宫散散心。”

唐绍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真的?可不许再带上他们两个,两个小鬼头烦死了。”

“好,不带,就咱们两个。”

第二日光义去上朝后,唐绍就起来梳妆,褪去了繁复的宫装,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戴了副乳白色的耳坠子,上面的几个小音符坠在银链子上,垂到脖颈上,这是唐绍绘了图样特意命工匠做的,头发还是照旧扎了个马尾,将辫子盘成髻,中间扣了一朵紫玉做的四叶草,清新自然。

光义回来见唐绍又是一身装扮,赞叹道:“果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清扬每日装扮都不同,皆出自你手,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唐绍灵机一动,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

“语出惊人,清扬也是跟你学的吧。”

“清扬?清扬又怎么了?”

光义笑道:“上次我正批阅奏折,清汤跑去和我一起批阅,时不时的有两只蚊子,叮的清扬手上起了包,你猜她说什么?”

唐绍不知结果,看着光义,面有疑问,光义见唐绍一副无辜的样子,更忍不住笑了:“清扬不仅没有哭闹,反而笑着给我看她的手,说爹爹你看,娘跟我说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原来是真的呢。”

唐绍一下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两人对视,更是一通猛笑,唐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这孩子,怎么……”

光义渐渐收住笑,道:“还不是你教出来的?你呀,早晚把孩子们教坏了,成天说些胡话,没个正形,连带着你也是。”

唐绍狡辩道:“谁说的?元侃的功课你不也时常督促,做的可好?”

“那是另一码事。”

唐绍不依不饶,道:“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两码事?”

光义无奈的摇摇头,道:“罢了,不和你争这个。”

“是你说不过我,还不承认。”

光义被唐绍弄得哭笑不得:“真是拿你没办法,好了,快走吧。”

这是唐绍第一次出宫游玩,因此心情格外舒畅,开封街上的盛况与洛阳相近,但也有些不同。毕竟是京师,开封的百姓无论贫富都会有一种自豪和骄傲的情绪。

唐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仅从内心发出由衷的感叹:“好热闹的京城,比之洛阳的繁盛真是有过而不及。”

光义看着这太平盛世的景象,心中更加涌动着骄傲:“当然,这里是汴京最繁华的商区,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物件儿,想什么衣服首饰、瓜果小吃,应有尽有。”

“你了解的挺详细嘛,难道你常来?”

光义笑了:“是大臣们的折子上写的,看得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再说,一个皇帝就应该对全国上下的情形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才是。”

唐绍此时被前面杂耍的吸引住了,只见那人竟将针穿在脖子上,上面吊着绳子,绳子上拴着块砖,转动身体,砖也随之旋转起来。

“天哪,太神奇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不会疼么?”

光义闻言,顺着唐绍的目光看过去,见那人正转的起劲儿,道:“一定用了什么障眼法,一根细小的针怎么能承受砖的重量?”

“你真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要说出来。”

光义自知理亏,坏了唐绍的好心情,于是将话题转到别处,道:“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京城有名的大衣坊了,进去看看吧。”

“也好,元侃和清扬最近长高了不少,尤其是元侃,蹿得更猛,正好去选些布料回去给他们缝几身衣服。”

“那里的成衣也不错,你也挑上几件。”

“好啊,顺便也给你挑些,换个样式。”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店,店主一看,见二人气质与众不同,身上所穿衣物样式虽普通但布料却十分华美。男子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女子不但气质迷人且容貌倾城,心知二人肯定来头不小,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权贵,也不多说,直接领着光义和唐绍上了二楼。

“二位贵客,这二楼全是我们大衣坊最好、最贵重、最新的样式与面料,二位有看着合意的,尽管挑。”

光义道:“你先下去吧,挑好了自会叫你。”

“哎,让他在那儿候着吧,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好问问老板,总不能你比人家知道的还多吧。”唐绍见光义要赶老板下去,急忙拦住,这店里的产品老板了解的最清楚,不问好了怎么买。

唐绍与光义边看边问,看着合适的就要,那些成衣唐绍倒觉得一般,只觉得那么两件特别的,自己挑了一件,给光义挑了几件,给孩子们选了几匹好布。

光义见唐绍自己只选了一件,问道:“怎么只给你自己要了一件?别的都不喜欢?”

“也不是,样子都还不错,只是不适合我。”

“你想要什么样的款式跟店主说就是,他们这儿尽是些能工巧匠。”

“嗯。”唐绍转身问道:“你们这可有纸笔?”

“有,我这就去给您取来。”片刻功夫,店主就取了纸笔上楼来,唐绍在纸上画了一件略带西洋风格的束腰长裙,道:“这领边、袖口,裙摆全部要金边,整件要白绸的质地,里外两层要参差不齐,外面的略短些,里面一层面料要光滑柔软,长度及地即可。还有,腰间系的蝴蝶结带子要黑色绸缎的,可记下了?”

“记下了,还请夫人随在下去量一下尺寸。”

唐绍被请进另一间较小的屋子,自有女工为她量尺寸,店主等在屋外,心中忍不住惊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手不凡,先不说方才选的那十几匹布和几件成衣,光这一件全绸长裙的价钱就足够一般富贵人家一年多的花销了,再说这女子,眼光也是其高的。

唐绍量了尺寸出来,光义前来迎,握住唐绍的手,道:“天色还早,等会儿结玩完账在四处看看吧。”

“好啊,转了这么久我也有些饿了,你呢?”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楼,一会儿带你过去解解馋。”

唐绍假装生气瞪了光义一眼,自个儿却没忍住先笑开了,光义也跟着笑了起来。结完账,光义嘱咐店主道:“这些布料和成衣等那件长裙做好之后我会派人一同来取。”

店主满脸堆笑:“二位慢走。”

清扬喜欢什么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前一阵子迷上了唐绍教她的跳格子游戏,这不马上玩腻了,又盯上了荡秋千。硬是缠着光义给她做了好几个秋千,玩一会儿换一个,弄得唐绍与光义皆是连连摇头叹气,这孩子,没救了。

渐渐入秋,唐绍的身子经不住风吹,几乎日日足不出户,每天除了读书弹琴,就是与元侃清扬一处玩耍,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她们母女二人,元侃总是说他长大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成天玩物丧志,于是经常一个人在书房读书,唐绍十分欣慰,光义也甚为高兴,元侃自小聪慧机敏,与别的孩子不同,他与唐绍的儿子,定然与众不同,将来这天下大任还要交给元侃呢。

今年似乎比往年要冷许多,才入秋没几天,唐绍的咳疾就又犯起来,偶有咳血,因此常请太医去瞧,光义知道后,急急批完了奏章就赶往仪宁宫,正赶上李太医为唐绍诊治出来,问道:“皇后的身子怎么样,咳疾严重吗?”

“娘娘又犯咳疾是由天气骤冷所致,臣开上几副药慢慢调理即可好转,陛下大可放心。”

“去吧。”光义径直到了唐绍寝间,见唐绍面色蜡黄,几乎没有血色,心疼不已,道:“怎么又病成这样?天气这么冷,屋里也不多加些炭火?”

“烧那么多炭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的。”

“什么中毒?”

唐绍悻悻的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受不了那个味道,难闻死了。”

“那就放得远些,开窗通风就好了。”

唐绍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光义顺势将唐绍搂入怀中,握着唐绍的手,道:“我不能日日过来看你,你得照顾好自己才行,这几日太医来的如此频繁,我也跟着担惊受怕,心中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