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马,已经是二人唯一的坐骑,赤红马在这里,端木赞、甘以罗二人,自然离的不远。
“甘以罗!”绿珠咬牙低喝,双腿一夹,正要驰去,却被邬合一把带住马缰,低声道,“你这样驰去,被他们知觉,上马逃去,红马神骏,我们再难追上!”
回过头,低声喝道,“全部下马,兵刃出鞘,悄悄的掩去截杀!”又向符坚道,“你率弓箭手在前,只等我一声令下,就将他二人射杀!”
符坚微微挑眉,向绿珠望去一眼,见她并无异议,默默将背上的弓取下,依邬合之命,翻身下马,带着弓箭手,慢慢向那林子掩去。
而邬合与绿珠二人,却带着众兵卒,跟在弓箭手身后,也慢慢向那林子靠近。
慢慢走的近了,巨木之间,果然见一名男子倚树而坐,一名紫衫女子一手扶着他,正俯首说着什么,赫然就是端木赞、甘以罗二人。
邬合大喜,将手一挥,喝道,“放箭!”一声令下,顿时满天箭羽,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只听林中一声大喝,一条黑衣人影,疾扑而出,衣袖疾扬,掌风到处,箭羽纷纷跌落。
林中二人闻声而起,端木赞身影斜刺疾掠,径直扑向林边骏马。清脆的笑声从林中荡起,一片银光裹着一条紫影,疾掠出林,径直向绿珠扑来。
奇变横生,绿珠大吃一惊,连声喝道,“放箭!放箭!”缩身在符坚身后,连连后退。
只是甘以罗身影来的极快,长笑声中,已到面前,剑光点点,向她面门罩落。
绿珠连连后退,手中长刀疾舞,“当!当!当!”三声疾响,挡开甘以罗连环三剑,却被她窄窄的剑身,震的手臂发麻。
那黑衣人长袖连拂,挥开箭雨,向邬合冲来。
邬合没料到情形急转,“啊”的一声惊呼,转身就逃。
三人动作都是极快,转眼就与邬合的人战成一团,弓箭手已经无法放箭。
符坚眼看弓箭已经没有用武之地,将铁弓向地上一抛,伸手从腰间一摸,手臂抖开,一条九节钢鞭“哗啦”声响,向那黑衣人截去。
黑衣人身形一顿,右袖卷起,拧成一条软鞭,与他钢鞭战在一处。
邬合见黑衣人被符坚拦住,脚步越发加快,向林外飞逃。
刚刚逃出十余步,只听耳侧一人道,“族长,端木赞就在那边,怎么就逃了?”一支长枪横出,挡住去路,竟然是始终随在他身后的壶丘。
邬合又惊又怒,戳指喝道,“壶丘,你竟然敢背叛我?”右手疾挥,单刀直入,向他迎头便砍。
壶丘身形后仰,避开一刀,喝道,“若不是你,我牧滩族岂会落到这个地步?”话音刚落,眼前银光一闪,向他颈中横抹。
壶丘心头一紧,身体向后疾仰,连着两个翻滚,才一跃而起。他说话分神,竟然险些被邬合一刀砍中,当即再不敢多言,咬紧牙关,长枪使开,一味苦缠。
邬合急于脱身,手中单刀霍霍使开,招招夺命,十几招一过,壶丘已经是连连后退。
邬合连声冷笑,说道,“壶丘,你敢叛我,就要让你知道背叛我邬合的下场!”
一刀横扫,眼看壶丘已经难以避过,却听马蹄声响,一支长枪斜斜挑过,挡开邬合一刀,沉厚的
笑声扬起,淡道,“邬合,好威风啊!”赤红马上,一人手握长枪,端然稳坐,英挺面容,不怒自威,正是北戎王端木赞!
邬合一见是他,不禁吓的心胆皆寒,手震脚软,颤声道,“端……端木赞,你……你不是受……受伤了吗?”
端木赞郎声笑道,“我端木赞受伤,又不是第一次,何足为奇?”手中长枪疾挑,径奔邬合咽喉。
到了此时,邬合就算再笨,也已知道自己中计。侧身避过,咬牙道,“端木赞,这里是平湛洲,是我牧滩族的地界,你纵然杀了我,我的族人,岂会与你善罢干休?”
话音刚落,就听林外一人喝道,“邬合,我们好好一个部族,被你弄的七零八落,难不成,你还要我们阖族之人,给你邬氏父子陪葬?”呼喝声中,十余名手握兵刃的牧滩族勇士从林中奔出。
“不错,邬合!”另一边,又有一人大喝,说道,“今日,我牧滩族重归北戎王统领,再不给你邬氏卖命!”喝声一起,四方立刻有人应道,“今日我牧滩族重归北戎王统领,再不给你邬氏卖命!”
“今日我牧滩族重归北戎王统领,再不给你邬氏卖命!”
呼喝声伴着马蹄声、脚步声,潮水般向这边掩来,人数之众,竟然难以计算。
邬合心中惊惧,趁端木赞攻势稍懈,不禁回头望去。只见四面八方,牧滩族百姓正慢慢向这里聚拢。
邬合只觉背脊发凉,嘶声道,“牧滩族世世代代是我邬氏为主,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可是,那嘶哑的声音,早已淹没在众百姓一声高过一声潮水一样的呼喊中,又哪里还有人理他?
走到近处,众百姓齐齐跪倒,大声道,“牧滩族族人,拜见王上!”呼声虽然不齐,却是声音隆隆,颇见威势。
邬合目眦欲裂,大声喝道,“我邬氏世代为牧滩族领袖,你们岂敢叛我?”
端木赞仰天长笑,说道,“邬氏宗祖,若知道你将牧滩一族带入灭族之祸,怕是九泉之下也难容你!”
笑声中,长枪前挑,喝道,“撤刀!”随着喝声,邬合只觉手臂剧震,单刀脱手而出,一道银光疾飞上天,闪了一闪,落入林中。
邬合所率兵卒见他失手,顿时乱成一团,尽数收回兵刃,背靠背聚在一起向四周环视。实在不知道,是该效忠邬合,还是顺应族人。
那边绿珠本来就打不过甘以罗,耳听着牧滩族族人尽数降了端木赞,心知大势已去,不禁将牙一咬,长刀向地上一抛,狠道,“甘以罗,今日我既然不能杀你,你杀了我便是!”双手负在身后,竟然引颈就戳。
甘以罗一怔,剑势骤停,纤眉微挑,冷冽的眸光,定定向她凝注。隔了片刻,才缓缓问道,“绿珠,本宫自问没有慢待于你,就是七年前,大漠中遇到狼群,也是你推我下马,叛主私逃。本该本宫恨你才是,为何反而是你,恨我至此,非要至我死命?”
清脆的声音,夹着一丝透骨的冰寒,朗朗而言,顿时引起场中一阵大哗,有人喝道,“原来这贱人如此可恶,竟然容她在我牧滩族为祸三年!”
“这等贱婢,有何面目存在世上,还不自行了断?”
“叛主私逃,立时斩杀便是!”
大漠中人,大多光明磊落,虽然未必明
大义,却大多不畏生死,为善为恶,都是做在明处。
此时听说绿珠在危难之际,竟然推主人下马,叛主私逃,无不大哗,更有许多人,就要立刻将绿珠斩在刀下。
绿珠脸色惨白,却对众人的喝骂充耳不闻,隔了良久,等呼声渐落,才缓缓道,“你只知道我推你下马,是因为我贪生怕死,却不知道,我早己恨不得将你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话语虽缓,却是从齿缝里一字一字迸出,竟然带着刻骨的恨意。
甘以罗一怔,说道,“是啊,我甘以罗不自量力,率兵出征,至使你们沦为俘囚,你原该恨我,我……我……”八年前的往事,齐袭心头,只觉心中,一片茫然。
此刻对她自个儿而言,或者她庆幸有那一场征战,让她遇到她今生的良人。可是,对那三万将士呢?一万人埋骨黄沙,另外两万人,在这大漠上,沦为异族的奴隶。
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悔,还是该幸?
绿珠摇头,狠声道,“甘以罗啊甘以罗,你将三万将士带离南绍,令他们沦为异乡之鬼,我固然恨你,却不知,我更恨你将我留在北戎王宫,更恨你待我亲如姐妹,更恨你带我逃出王城,你……你……我时时恨你,步步恨你,早已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甘以罗心头大震,颤声道,“我留你在王宫,令你免受牢狱之苦,我带你们逃出王城,是不愿你们就此沦为奴仆,我……我待你亲如姐妹,又有什么错处,你……你怎能因此恨我?”
绿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点头道,“不错,你令我们免受牢狱之灾,但是,那承露殿中,你……你和他……”
眸光,不自觉的向端木赞望去,咬牙道,“你与北戎王夜夜那样纵情欢快,而我……我却只能一旁瞧着,一旁守着,悄悄熬着。”
身体,微微的颤抖,思绪,似乎又回到八年前,那水汽蒸腾的承露殿。
绿珠的眸中,透出浓浓恨意,咬牙道,“我恨你,恨你占去他全部的心思,我……我就是……就是想要承些恩泽,也是不能。我……我恨……恨不能杀了你,取而代之……”
甘以罗身子微微一晃,脑中一片迷乱,低声道,“你恨我,竟然是……竟然是因为他没有……没有……”当年,自己的奇耻大辱,竟然令她如此的嫉恨?
“不错!”绿珠咬牙,续道,“可是……你又假仁假义,假意待我亲如姐妹,实则,是处处防备,竟然令我再也不能亲近。我……我恨你,在我想要日日守着他时,你却带着我离开王城,令我再也见不到他一面。甘以罗!”
神思骤然拉回,凤眸大张,狠狠向甘以罗瞪视,喝道,“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喝声一落,手腕骤然疾翻,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握在掌中,身形疾起,骤然向甘以罗扑出。
满场众人,皆被她疯狂的恨意震惊,不料她骤然出手,一时间,齐声惊呼。
甘以罗怔忡没有回神,竟然不知闪避,端木赞嘶声大吼,“以罗!”身形疾掠,急急扑来,却因相距太远,已经相救不及。
眼看匕首的利刃已到甘以罗胸口,一条黑影骤起,长袖飞卷,寒光一闪即没,只听“砰”的一声,绿珠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十余丈远,摔入泥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