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大牢。
牟章全身血肉模糊,身上皮肉早已没有一处完好,却仍然咬紧牙关,一字不说,只是瞧着奇木,嘿嘿冷笑。
奇木无法,只得命人将他关回牢里,返回行宫向端木赞复命。
端木赞闻言,不禁冷笑一声,咬牙道,“想不到,这贼子还是一条硬汉!”
甘以罗皱眉,说道,“那人若只是依附于他也倒罢了,只怕那样的高手,未必肯屈居人下,若是另有图谋,怕还是一场祸事!”
奇木点头,突然向端木赞一望,说道,“王上……”只吐出一声称呼,向甘以罗一望,又抿唇不语。
端木赞皱眉,微微摇头。
奇木会意,唇间抿出一抹苦笑,叹道,“微臣再审罢!”话虽如此,说的却没有一点把握。
那日甘以罗被灰衣人所伤,很快就失去神智,对其后发生的事,并不知道。
此时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禁奇道,“你们打什么哑谜?若是有旁的法子,不防说来听听!”
奇木向端木赞一望,默然不语。
端木赞微一思忖,过去揽她入怀,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慢慢开口,说道,“以罗,那日打伤你的高手,武功奇高,不在孤王之下……”
“啊哟!”甘以罗含笑打断,说道,“王上这是绕着弯儿夸自个儿呢!”说那人武功奇高,不在自己之下,自然是说自己也武功奇高。
奇木一听,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端木赞一听,倒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自大了一些,也不禁笑起。
这些日子,先是争夺王城连场恶战,然后又为了无缺、无忌两兄弟担忧,跟着端木赞深入摩空山失去消息,而大漠上又是几场大战,众人的心弦都是绷的极紧,被甘以罗这一说笑,众人心情都是一松。
端木赞笑意不减,摇了摇头,说道,“要论武功,孤王自然不输给他,只是此人的内力极为霸道,骤然遇上强袭,怕还输他一筹!”
甘以罗自从八年前,就知道他不但对敌时力大招沉,一身内力也极为浑厚,这会儿听他直认比那人输一筹,不禁心中一惊。
端木赞垂眸向她一望,略略一顿,慢慢道,“那人的武功,似乎……和尚勤是一路!”
“什么?”甘以罗失声低呼,摇头道,“怎么会?”
端木赞默然一瞬,轻声道,“以罗,你不要急,我说他的武功和尚勤是一路,并不是说,尚勤就与他有什么干系。”
甘以罗默默思索片刻,心中也颇为疑惑,皱眉道,“七年前,尚勤的武功,还要差我一筹,七年后再见……”想到尚勤那惊世骇俗的身手,不由心中怦然。
心中寻思片刻,低声道,“他说,他脱险之后,另有际遇,还说,是在三年前,才回到大漠……”
端木赞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他那番际遇,不是在我北戎国。而那灰衣人……怕也不是北戎国人!”
如果,那灰衣人是大漠儿郎,那样的身手武功,身为北戎王的端木赞,又怎么会不知道?
甘以罗悚然一惊,跟着决然摇头,说道,“不!尚勤对我一片忠心,这一次回来,也是我们以尚婉为名再三挽留,他绝不会存着旁的心思!”
端木赞忙将她揽紧,说道,“我们只是从二人的武功推断,他与那灰衣人有些什么干系,并不曾怀疑过他有什么图谋,你不要急!”
奇木
也道,“王妃,我们只是想从尚勤口中,知道那人来历罢了!”
甘以罗微微咬唇,说道,“七年前,尚勤为了我,身陷狼群,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他虽然活了下来,却……不但失去一条手臂,还毁了容颜。他自从回来,都尽力避免与旁人在一起,性子越发孤僻,若是你们去问他,他……他……”
想着尚勤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番执念,不禁心中一酸,再也说不下去。
端木赞轻叹一声,点头道,“你放心,我们不问他就是!”
正在这时,就听殿门外一个暗哑的声音接口,说道,“那灰衣人姓奚名乐,论理,尚勤还要唤他一声‘师兄’!”尚勤一袭黑衣,扶着门框,慢慢跨进殿来。
“尚勤!”甘以罗低唤,忙命人上前扶住,皱眉道,“你重伤在身,起来做什么?”
尚勤任由侍卫扶着进殿,向端木赞微微躬身,才低声道,“当初在王宫,小人就该将此事禀明公主,只是……只是……”
甘以罗见他脸色苍白,身子在人扶持下还轻轻摇晃,不禁微叹,说道,“你坐下说罢!”
尚勤点头谢座,慢慢在末位坐下,停了片刻,才低声道,“当年,尚勤虽然侥幸得回一条性命,可是却已经成了半个废人,本想寻偏僻处度此残生,哪里知道,就遇上……遇上……”
微微咬牙,额角青筋崩现,慢慢才道,“遇上后来的……师傅!”
端木赞、奇木二人都是垂目听他讲述,对他的神情并没有留意,而甘以罗却眉心一跳,向他深深一望,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尚勤接着道,“前几年,尚勤与世隔绝,并不知道外界的消息,直到三年前……”
端木赞听他不提灰衣人,忍不住打断,问道,“那个奚乐,就是你这个师傅的门下?”
尚勤微微一默,轻轻点头,说道,“他是师傅的义子,也是……除尚勤之外,师傅唯一的徒弟。”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听到他和那灰衣人有这样的渊源,端木赞仍然忍不住皱眉。
尚勤向他一望,微微抿唇,说道,“三年前,尚勤和他先后离开师门,尚勤挂念妹子尚婉,径直入了裳孜国,后来寻尚婉不着,才返回大漠。”
甘以罗点头,说道,“你入大漠不久,就遇到绿珠,便一路追去平湛洲,直到几个月前遇到我!”口中淡淡而语,一双清透的眸子,却定定凝在尚勤脸上。
虽然说,他戴着黑巾,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是那苍凉痛楚的眸子,却泄露了太多。
那几年,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尚勤眸光与她一触,不禁心头一跳,忙低头避开,点头说道,“是!”
端木赞问道,“那奚乐呢?”
尚勤默然片刻,说道,“他是酉砀国人,离开师门后不久,就回返酉砀。”
“酉砀?”甘以罗皱眉,转头向端木赞望去,说道,“我记得,在裳孜国,侗聂和南绍都曾派出过刺客,这酉砀国……”
端木赞轻轻摇头,凝目向尚勤望去,说道,“奚乐回返酉砀,是他本就有家,还是……投入王室效命?”虽然是问话,但答案不言自明。
如果奚乐只是寻常百姓,身负绝世武功,又怎么会甘心默默无闻一生?如果他想要争一个出身,那么,投效王室,立下战功,是最好的晋升途径。
尚勤微
微摇头,说道,“他有没有投效酉砀王室,尚勤并不知道,只是知道,后来,他去了郎浔!”
“郎浔?”甘以罗一惊,与端木赞速速对视一眼,问道,“尚勤,事关重大,你确实知道,他去了郎浔?”
尚勤慢慢点头,说道,“一年前,尚勤听说公主随王驾巡幸裳孜,曾随后跟去,哪知道还没有见到公主,却遇到了奚乐!”
“那个时候,奚乐也在裳孜?”端木赞皱眉,跟着微微点头,说道,“想来,就是那个时候,才和牟章勾结!只是……”浓眉一挑,问道,“既然是在裳孜国见到,为何说他去了郎浔?”
尚勤说道,“他听命郎浔人,自然是先去了郎浔!”
“听命郎浔人?”甘以罗暗惊,不觉挺直身子。
端木赞也是心头一紧,问道,“他听命郎浔何人?”
尚勤慢慢抬头,向他定定注视,一字字道,“郎浔九王爷,刘淳厚!”
“又是刘淳厚!”端木赞霍然站起,一双鹰眸中,已经全是杀机,冷笑道,“刘淳厚刺杀以罗不成,其妹刘春阳又说服南绍王谋害,如今,竟然勾结牟章,祸我北戎江山!”
尚勤向甘以罗望去一眼,低声道,“当年,公主回国,却失陷在狼群,功亏一篑。尚勤听说公主赴裳孜国巡幸,便想着……想着公主或者还会回返南绍,所以……所以……”
“所以,你专程赶去,想助你家公主一臂之力!”端木赞苦笑接口。
尚勤真正跟着甘以罗的日子,不足一年,竟然比自己还更了解甘以罗的心思。
尚勤点头,垂首道,“是……是尚勤无能,见到奚乐,就……就远远避开,竟然不敢再靠近公主身边。”
甘以罗奇道,“你为何要避开奚乐?”
端木赞却脸色微变,说道,“你是说,当初奚乐就在我们附近?”
刘淳厚曾经刺杀甘以罗,如果奚乐当真效命刘淳厚,那么,那一天奚乐若是在场,以他的身手,纵然自己听到侍卫示警,又如何能够及时赶到?
想到这里,端木赞只觉一阵心惊肉跳,狠狠咬牙,转向奇木,冷声道,“即刻传令,攻打郎浔!”
“赞!”
“王上!”
甘以罗、奇木同声惊唤,互视一眼,奇木抿唇不语,甘以罗却问道,“赞,再过一个月,大漠上就要封路,为何这个时候出兵?”
端木赞扬眉,向奇木一望,淡淡道,“爱妃不知,我北戎大军,早已在郎浔边界驻扎!”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这是当初,刘淳厚行刺甘以罗之后,他就已做出的决定。
“什么?”甘以罗轻吸一口凉气,喃声道,“早已有大军驻扎?”也就是说,他早已决意攻打郎浔?
奇木向甘以罗一望,又再望向端木赞,几不可见的挑了挑唇角,却皱眉道,“王上,师出无名啊!”
端木赞傲然笑道,“我端木赞掠夺成性,暴虐之名在外,要什么师出有名?”
甘以罗摇头,上前握住他手腕,说道,“以前,端木赞只是端木赞,只是大漠上一员猛将,北戎国一个王子,可是如今,你可是北戎王啊,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整个北戎国!”
“是啊,王上!”奇木连忙接口,说道,“当年王上挥兵灭掉邑娄,是因邑娄国步步相逼。去岁,我们灭掉裳孜,也是裳孜国进犯在先,这郎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