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冶抿唇,低声道,“我大漠儿女,最重誓约,嫂嫂既然答应……”
“冶!”甘以罗心底一疼,上前一步,将他拉起,叹道,“你呀,说你聪明,却和你大哥一样,就是一个通直的性子,日后离开我们身边,也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端木冶身不由己随她站起,见她神态亲厚,不觉心中一暖,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又是心底一涩,说道,“冶不与人争竞,料想也不会有人来害冶。”
“这个世道,哪里说你想不与人争竞,旁人就不来惹你的?”甘以罗好笑摇头,望向他的眸光,不觉变的温软。
这个少年,从九年前被亲哥哥流放,到了此刻,还愿意为了哥哥赔上一生,而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弟弟,却要置自己于死地,当真不知道,是端木赞太过幸运,还是自己太过失败。
甘以罗微微阖眸,轻声道,“冶,嫂嫂只答应,将她嫁给一个出身王室的男子,并没有说是谁!”
端木冶轻轻点头,说道,“冶知道!”
可是瞧刘春阳的神色,瞧上的不是自己,就寥子怀。
甘以罗张眸向他凝注,浅笑道,“南绍王甘以昊,也在北戎国中!”
端木冶一怔,瞬间回过神来,失声道,“南绍王?”
南绍王,可是她的亲弟弟啊,难道她会为了他,而将那女子塞给自己的亲弟弟?
甘以罗垂眸,又微微摇头,说道,“这春阳公主,断断不是个安份的,日后南绍王回返南绍……”想到南绍的内乱,终究不能释怀。
方才端木冶一直以为,她是要将刘春阳塞给自己,心中再不往旁处去想,此时听她提到南绍王,脑子突然灵活,说道,“嫂嫂,我北戎国内,还有二十一位裳孜国的王子!”
甘以罗一怔,突然笑出声来,侧头向他一望,含笑道,“怎么,冶不再说,只能是冶?”语气神色,已全是戏谑。
端木冶俊脸微红,低头道,“是冶将嫂嫂的意思想岔,实在不该!”
甘以罗含笑摇头,说道,“冶有什么错?”低头沉吟片刻,摇头道,“裳孜王室中,十余年争斗,那二十一名王子,恐怕也不是善良之辈,此刻都在囚禁,若是放出来,恐怕又会生事!”
端木冶轻轻点头,却想在北戎国内,再也没有旁的王子,不由微微皱眉。
甘以罗垂目略想,突然在案上一拍,欢声笑起,说道,“怎么倒忘了此人?”
端木冶见她眉目舒展,笑的欢畅,忙问,“何人?”心想这北戎境内,除了自己和甘以昊,就只有那二十一名裳孜王子可以任她处置,实在不知道她又想到何人。
甘以罗抿唇,含笑道,“裳孜王,关玺言!”
关玺言不但出身王室,还曾是一国之主,如今又是北戎的哀顺侯,身份地位,自然高过旁的王子。
端木冶一怔,也是跟着笑起,叹道,“也只有嫂嫂想得出!”
甘以罗想到刘春阳得知消息时的样子,心底暗暗好笑。
最初应下刘春阳时,她的心里,想到的只是甘以昊。早在一年前,甘以昊就受刘春阳挑唆,那时虽然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可是如今见到刘春阳本人,也该想到。
此事议定,甘以罗当即另外修书,命人送去王城。
隔了两日,两次前去送信的侍卫一同转回,回道,“王
妃,王城中果然伏有北戎国的探子,丞相依计而行,已将鹞鹰和探子尽数寻获,只有一只鹞鹰放了出去。”
当日,这队“残兵败将”仓皇逃入王城,一路向王宫疾驰,一进宫门,就扬声大喊,说北戎王妃被郎浔公主反袭,母子四人全部落在郎浔兵马手中。
伏在北戎王城中的探子正在打探行宫那方的动静。奈何郎浔三千兵马,早已全军覆没,又哪里有消息传回?随后见奇木返回王城,已在暗猜不好,更是对王宫留意。
等到这些狼狈不堪的侍卫一进王城,早已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再打探到侍卫一路的急报,自然以为计成,迫不及待放出鹞鹰,给刘淳厚报信。
而在王宫里,奇木取过侍卫奉上的王诏,当即命人注意王宫上空,只见鹞鹰一飞上天空,十几路侦骑就向鹞鹰飞起处扑去,将放鹞鹰的探子和余下的鹞鹰全部搜获。
而这样一来,王城中纵然还有余下的探子,却已经没有鹞鹰可用,要想给刘淳厚报讯,就只能派轻骑穿过茫茫大漠。
而不管是怎样的轻骑,要想穿越千里绝域,没有两个月,也得一个半月有余。到那时,前方的战事,恐怕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甘以罗听到第一步计成,不由轻轻吁出口长气,向第二路送信侍卫问道,“丞相怎么说?”
侍卫回道,“丞相说,即刻派人以公主之礼,迎春阳公主前往王城!”
甘以罗点头,浅笑道,“那就好!”
刘春阳闻讯,大喜之余,又有些不舍,守在清溪阁外,一见端木冶出来,忙迎上前去,唤道,“冶!”
端木冶皱眉,心底大为不耐,冷声道,“二公子!”也不多瞧他一眼,径直越过她向前殿而去。
“冶”这个称呼,一向只有父王、母后和大哥称呼,就连小邬后,也只是唤他二王子,如今……耳边,似乎闪过甘以罗清润的声音,不由唇角微微一挑。
如今,还有她!
从五年前再相逢,她虽然不许自己唤她王嫂,自个儿却一直跟着大哥称呼他“冶”,没有丝毫的生疏。而他,竟然也觉理所当然。这样亲昵熟捻的称呼,又岂能让一个眼前的女子玷污?
刘春阳见他神色冷冷,不由将嘴噘起,随后跟上,娇嗔道,“冶,过几日……”
“二公子!”端木冶霍然回头,冷声截断,冷冷向面前的女子逼视,一字字道,“不许叫我‘冶’!”声音冷淡,眼神凌利,没有丝毫的情感。
刘春阳倒吸一口气,一时倒不敢惹他,只得唤道,“二公子!”
端木冶听她改了称呼,向她冷冷一瞥,转身顾自离去。
“喂!”刘春阳随后追来,身子一横挡在他的面前,说道,“二公子,再过几日,我就要前往王城,难不成,二公子不会想我?”说着话,眼眸微眨,向端木冶飞来一眼,娇软的身子,已向他身上贴来。
端木冶皱眉,急急向后一退,冷声道,“公主想说什么?”
刘春阳一下子扑空,“嗳哟”一声,娇声道,“二公子,阳阳和二公子别离在即,心中不舍,想要约二公子今夜来阳阳宫中一会,如何?”
端木冶不由皱眉,冷道,“不必!”侧过身想越过她离开,却又被她拦住。
刘春阳媚眼横流,斜睨端木冶,娇声道,“想来二公子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好处,
等得了阳阳引导,自然会知道其中滋味?”
早听说北戎男子只娶一妻,这端木冶没有大婚,诸国皆知。
端木冶见她说的无耻,眉心一跳,俊眸中闪过一层怒意,淡道,“不必!”绕过她要走,却又被她拦住。
刘春阳扭着身子向他贴来,媚眼如丝,腻声道,“可是阳阳会想着二公子,二公子就不想抚慰人家的一番相思之情么?”说着话,伸手就向端木冶脸上抚去。
端木冶大怒,身子一侧,一手横扫,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刘春阳立足不定,踉跄奔出几步,噗的摔倒在石阶上,“嗳哟”一声娇唤,也不起身,只是扭了扭身子,转身望向端木冶,腻声道,“原来二公子喜欢玩这种调调,阳阳奉陪就是!”
端木冶咬牙,霍然转身就走。
“二公子!”刘春阳扬声呼唤,说道,“二公子,阳阳只求二公子抚慰!”声音柔腻,勾魂摄魄。
端木冶心头突的一跳,脚步微微一顿,却瞬间加快脚步,大步而去,头也不曾回一下。
刘春阳见状,一骨路爬起,拔步向他追去,唤道,“唉哟,二公子,你等等我……等等我……”
刚刚奔出十几步,突然听到耳边“嗖”的一声,一支精钢筑成的短箭“叮”的一声钉在脚下。
刘春阳吓了一跳,尖声叫道,“哪个混蛋?”一抬头,却见宫墙上立着一个灰衣人影,正用一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灰眸向她淡淡而视。
刘春阳大怒,咬牙道,“又是你!”这几天,只要她缠着端木冶,这个人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简直是阴魂不散!
符坚微微挑眉,展身跃下宫墙,冷幽幽的灰眸向她一扫,轻启双唇,淡淡吐出一个字,“滚!”再不向她多瞧,转身而去。
刘春阳怒发如狂,跳脚嚷道,“喂,本宫可是一国公主,如今北戎王妃亲口赐嫁,你……你这个狗奴才胆敢如此无礼!”
只是任她叫的再大声,前边两人都是一步不停的离去,又有谁来理她?
十日之后,右大夫杜中平果然率百名侍卫整队而来,全副公主鸾驾,迎春阳公主前往王城。
刘春阳虽然是郎浔公主,只是生母出生卑贱,在郎浔王宫中,并没有人将她瞧在眼里,又几时受过这等待遇,不禁心满意足。
只是这十多日来,每逢去寻端木冶,不是被他避开,就是被符坚斥退,心中总有些不舍,只能由着奴仆整装,一步三回头,向行宫宫门而来。
而直到她登上鸾驾,行宫门口,也只有代甘以罗相送的两名侍卫,哪里有端木冶的身影?
而这十天的时间,奇木依照甘以罗授命,已将一道道将令传出,几队轻骑横穿大漠,向各方战场疾驰。
一个月之后,本来共抗郎浔兵马的习横、葛瞻图两路大军,突然间军心大乱,全部向北戎方向溃退,就连驻守在酉砀边界的五千精兵,也是仓皇撤兵。
刘淳厚闻报大喜,深知是北戎王妃母子落入郎浔兵马手中的消息传来,当即命两名副将率兵两万,自后直击,誓要将北戎大军赶回大漠,自己却带郎浔大军反身直扑大朔边关。
就在此时,被皇甫岩放行的侗聂兵马赶到,眼见北戎兵溃退,只道是与酉砀一战已经落败,不由大喜,当即挥兵向酉砀杀去,四国三方战场,不过几日,就已哀鸿遍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