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进入那片屋宇,甘以罗手扣石子,在前带路,尚勤紧紧跟在身后,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星夜微光,隐约可见幢幢屋宇,参差排布。甘以罗沿墙而行,慢慢向阿靖长哥所居的屋子靠近。
屋子里,传出隐隐的呼噜声,伴着几声低低的呓语。
甘以罗脚步轻移,慢慢绕到屋后。隐身在墙后黑暗中,探头张望。
果然,屋子后,竟然是一排长长的马厩,马厩里,拴着高高低低的十几匹骏马。
甘以罗心中大喜,正要再查探旁处,却听身后尚勤一声低呼,唤道,“公主!”呼声虽低,却充满喜悦。
呼声刚刚出口,只听马厩内传来一声轻呜,一条黑影疾扑而出。甘以罗早有防备,恶犬未至,手中石子已电射而出,大狗发出一声哀鸣,砰然倒地。
尚勤的心,惊的怦怦乱跳,心中暗道,“好险,差点儿被我坏了大事!”心中对甘以罗更加钦服。
他哪里知道,甘以罗白天来时,已听到有犬吠声传出,心中有了防备。
甘以罗一石击中,侧耳静听,马厩中,除了马匹的响鼻声,再无旁的动静。
心中暗喜,向尚勤轻轻招手,甘以罗身形轻闪,跃入马厩,寻到马厩关锁的矮门,轻轻拧开。
尚勤自后随入,凭借微弱的星光,选出四匹骏马,见马厩中辅着稻草,便去取来,拧成几条绳索,将稻草绑在马蹄上。
甘以罗转身瞧见,低声道,“所有的马全都带走!”话声虽低,却不容置疑。
尚勤一怔,心中暗道,“我们只有四个人,这里的马,却有十匹,带着同行,只能消耗清水,反而累赘。”
心中虽然疑惑,对甘以罗的命令却不违抗,依言将所有的马蹄包裹严实,见马厩内墙上挂着一排马鞍,忙一起取来,驮在马背上。
马缰相连,马蹄绑着稻草,落地无声,从木栅内鱼贯而出。
甘以罗和尚勤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飞烟急的团团乱转,低声怨道,“早知如此,白日我和公主一起去,总强过此时在这里空自着急,竟然无处寻去。”
绿珠心中早已疑惑,问道,“这大半夜的,公主去了何处?”
飞烟咬唇,略一迟疑,说道,“公主带着尚勤去盗马,也不知可曾得手,若是被人知觉……”越想越惊,连连顿足。
绿珠顿时默然,心中暗道,“她带着尚勤盗马,飞烟也早已知道,偏偏只瞒着我一个人,果然,是对我起了疑心!”
正在此时,只听林子外马蹄声响,蹄声杂踏,来的竟然不少。
飞烟一惊,嚷道,“糟了糟了,果然被人知觉!”转身一把拉住绿珠,向林子里推去,说道,“绿珠姐姐,你快躲起来,伺机再救我们!”
绿珠微一犹豫,说道,“我一人逃走又济得了什么事?倒不如和你们在一起,还可设法!”
飞烟急道,“全部被擒,又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姐姐快走!”将她向林子里一推,俯身拾起帐侧的木棍,转身向外迎来。
刚走出十余步,就听甘以罗的声音道,“绿珠、飞烟,快!快收起帐篷,收拾东西,我们即刻便走!”暗影幢幢,十余匹骏马,已闯入林中。
飞烟大喜,将木棍一抛迎上,欢声道,“得手了?为何带着这许多马儿?
”
甘以罗翻身下马,笑道,“快些罢!一顷儿马主来擒盗马贼,我们就难逃脱了!”
急命尚勤将马鞍全部套上,助飞烟、绿珠二人收拾东西驮上马背,又命尚勤坎了几枝树枝,一同绑上马鞍。
绿珠手中忙碌,心中微觉失望。
这里,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部族,终究是北戎国,若是被擒,招出身份,一定会被送回苍原洲。
没想到那些人如此无用,竟然令甘以罗轻易得手。
他们已经失了一回坐骑,日后一定是严加防范,再想动手脚,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星空璀璨,这是一个无月之夜。算来,甘以罗离开王都,已经整整半个月。
端木赞身边的百余名护卫,不断的从岔路分出去,此时,只剩下十余人跟随。
半个月,在这大漠上,会发生的一切,都在端木赞脑中闪过,心中,越发的焦灼难安。
半个月,没有她一丝的消息,沿途每次见到有分道的蹄印,不论折向何方,都分出一队护卫追踪。而到了今日,竟然没有任何一队人马回报。
“公主,这一役,我纵然寻到你,也是孤王输了!”端木赞苦笑,此时,他已明白,她的身边,一定有一个能辩识路途方向的人,而那个人,除了尚勤,不做第二人想!
她是在买下尚勤之后,就已决定出逃,或者,更早!
而这一路上,每逢岔路,又故布疑阵,自然是为了迷惑追兵。这一切,除了有尚勤相助,应该是她的主意罢!
而自己,偏偏只为这个聪慧不驯的女子动心,纵然是此刻,他除了牵挂,对她,竟然没有办法有一丝怒意。
“王上,前边,是沽原族的紫波洲!”一名护卫纵马赶上,指向前方。
“嗯!”端木赞点头。
这一路奔来,他们这条路上,这还是第一个绿洲。她们,可曾到过这里?心底暗暗自念,不管她们走了哪条路,但愿平平安安罢!
“进去补充水粮,不要惊扰百姓!”低声喝令,端木赞催动跨下马,向紫波洲奔去。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祈望甘以罗平安的时候,有十余骑快马,驮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已在两个时辰之前,从绿洲另一边,冲向大漠。
四更天,端木赞一行十余人,终于奔入了绿洲,星光下,湖泛微光,映出一旁影影绰绰的树木。
端木赞低声道,“下马取水,不许吵嚷!”
护卫闻命,纷纷翻身下马,有两人将马尽数牵了,拉入湖中饮水,另几人取来水囊,奔到湖中灌满。
端木赞饮了几口水,站起身来,游目四顾,向身边一人吩咐道,“你沿湖行去,瞧瞧何处有人家,询问可有公主踪迹?”
还不等那人应命,便闻远处人声喧哗,湖岸右侧,火光隐隐,一队人马,向这方里疾疾奔来。
端木赞身旁护卫低声笑道,“王上不愿搅扰百姓,却不料还是被人知觉!”
端木赞轻轻摇头,说道,“看起来不像是迎候孤王,倒像是在追赶什么人!”向那人道,“你去问问!”
那护卫应命,快步向火光来处迎去。
端木赞凝目而望,但见那些人迎上护卫,迅速分出三人,向这里赶来,当先一人飞奔而至,距端木赞丈余外跪倒见礼,大声道
,“沽原族夹谷阿靖不知王上驾到,死罪!死罪!”
身后二人也齐齐跪倒见礼,一名青年男子说道,“沽原族夹谷阿越参见王上!”
端木赞微微挑眉,笑道,“原来是沽原族的长哥在此!”摆手示意三人起身,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兄弟二人出了何事?在这里大吵大嚷?”
夹谷阿靖忙道,“因近日白日里酷热,我与弟弟阿越本想四更出发,返回逐浪洲,哪知一觉睡起,马厩中十余匹骏马竟然全数不见。我兄弟率人察查,在半里之外发现稻草,而马蹄印迹,一路向这里来了!”
端木赞奇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偷长哥的马!”话刚一问出口,心中蓦然一动,忙问道,“你说,失了几匹马?”
夹谷阿靖忙回道,“共有十匹,贼人,竟将马鞍一同盗去!”
端木赞低声道,“十匹,倒是多了些。”微一沉吟,说道,“你们是沿马蹄印追来?”
夹谷阿靖躬身道,“是!是沿着马蹄印追来!”
端木赞道,“引我去瞧瞧罢!”随着夹谷阿靖等人,向湖边马蹄印行来,火光映照下,果然见一列马蹄印由夹谷兄弟来的方向而来,一直延伸进一旁的林子里。
顺着马蹄印随入林中,但见林中蹄印杂踏,草地上八个小小的坑印,其间更有引火的痕迹。
端木赞心中一跳,失声道,“她们在这里扎过帐篷!”转身取过一支火把,向四周细细照去,但见另有一排蹄印,向林子另一端延伸出去。
端木赞心头怦怦乱跳,暗自想道,“虽然说马匹数目不对,但,除了是她,又有什么会做此事?”想通此节,将火把一丢,大声道,“护卫,上马!”疾奔出林,跃上马背,沿蹄印去向奔去。
天光微显,三个时辰疾驰之下,已在紫波洲百里之外。
甘以罗将马缓下,简略将盗马经过讲述一遍,飞烟听的咯咯娇笑,说道,“那沽原族的什么长哥,起来不见了马匹,必然是怒发如狂,可惜我们却瞧不到!”
甘以罗笑道,“若是被人知觉,恐怕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你道是好玩么?”回头望向尚勤,问道,“你估摸多久,才能到赶到下一个绿洲?”
尚勤微一踌躇,向绿珠望去一眼,低声道,“小人原本算计七八日可至,可是……可是……”因前次错失,心里孰无把握,垂头不语。
甘以罗点头,问道,“所带食水,可够十日?”
尚勤道,“若是四人四骑,便是十二、三日也够,只是,如今多出六匹马来……”
甘以罗笑道,“这倒无防!”又问,“我们此行,可有旁的岔路通往旁处?”
尚勤道,“小人正要回禀此事,前边过了响沙湾,若仍往西南去,八日后,可到平湛洲,再由那里折而向南,回返南绍。而过响沙湾之后若转向正南,七日后过翠丘洲,也是进入南绍的正途!”
飞烟在后边听到,问道,“这两条路,有什么区别吗?”
尚勤道,“走平湛洲,路途绕远,多出十几日的路程,但中间岔道极多,可引追兵。走翠丘洲虽然近些,但一条坦途,其间不过一两条岔道。”
绿珠自从离开紫波洲便默然不语,此时却道,“我们这一路来,都是绕了远道,才不被追上,这回,自然是仍然选平湛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