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李肃正在奋笔疾书,奴仆们奉上了第一道茶,便是这荔枝红茶,一揭开茶盖子便是满满的荔枝香气,慕成凰凑近了嗅着这香甜清新的荔枝茶,竟是舍不得喝了,慕秦易小小地品了一口,对着她道:“此时茶温最好,这可是本王亲手烹的,别浪费了。”
慕成凰看着这人手一盏的荔枝红茶,问道:“皇叔好本事,一次烹这么多。”
“你以为,是谁都有这个福气吗?”慕秦易微微昂头,“他们的,都是下人烹的。”
自己这位皇叔,真是大写的傲娇啊。
慕成凰微微地品了一口,口感入口丝滑,香甜盈口,连连又是品了一口,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齐三公子,今日没来?”
“哦?你很想他来是吗?”
慕成凰低了头,只是回了一句:“齐公子作诗极好,只是想借机会能得诗一首。”其实慕成凰起先要来的时候,便是担心若是齐宣来了,两人相见太过尴尬如何是好,只是转了一圈,却未见其人,想来……
“齐三公子病了。”慕秦易道。
果然,齐宣多病,这是京中都知道的,也许正是因为多病,使得这齐小状元的画作和诗句更是难得。
慕秦易见着慕成凰低头沉思的模样,心中总是觉得慕成凰是在为齐宣难过,干咳了一声道:“人家作诗作得好,你便想要求诗?本王驯马也很是不错,你为何不求一匹本王驯的马?”
慕成凰斜了他一眼:“然后每日骑着马去给太后请安吗?”
慕秦易双手一摊:“有何不可?”
“那是皇叔你,”慕成凰争了一句,却是想到这实在没什么可争辩的,只是搪塞了一句,“我自然是不及皇叔在太后和父皇心中的地位的。”
那一边,长公主和李肃的诗句刚刚写好,长公主细细地吹干了宣纸上的墨迹,交由奴仆挂到了前头的诗墙上,众人纷纷翘首观赏。
“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这是长公主所做,自是承了平日的文采,遣词造句中又显大气,竟挑不出一点儿错或一点儿不得当的地方。
再看李肃所做的诗句——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诗句的好坏且就不说了,只是后头这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爱花惜花之情溢于言表,又似意有所指,莞尔一种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饮的意思,长公主见了这句,自是心领神会。
慕成凰见了二人的诗句,忍不住托腮叹道:“果然是才子佳人。”
慕秦易瞟了一眼,只是吩咐管事的道:“赶快开始第二轮吧,这种变相的秀恩爱,就不要一直闹腾下去了。”
慕成凰斜了慕秦易一眼,自己这位皇叔是有多眼红。说话间,一个托盘又顺着水流飘荡了过来,摇摇晃晃地在沈珂和崔荣面前打着转,时而又转了回去,时而又朝这边过来。崔荣见了,拍了拍胸脯向沈珂保证道:“沈大姑娘放心,作诗的事情且就保在在下身上了。”
在崔荣的心里,自是以为沈珂和寻常商户人家的女子一般,自小学习的都是经商算术之道,不注重诗书词赋,谁知沈珂写出的折子戏可是能独撑寻欢小筑的,沈珂只是笑笑,一言不发。
这托盘来回打转,竟是迟迟不停下来,旁边便是有人起哄。
“崔公子直接去取了罢,不然,只怕这第二轮的诗句,等到傍晚都出不来。”
崔荣听了,自是昂首挺胸地从水里捞起托盘,又将奴仆送来的竹筒递到沈珂面前,笑道:“沈大姑娘来抽,尽管放心,抽到什么都不用怕的。”
“不必,”沈珂冷冷地道,“我向来运气不好,崔公子来吧。”
崔荣不推辞,使劲搓了搓手,在竹筒里头摸索了许久,明明都已经摸到了其中一支,想了想,又换了一支,反复了好几次,慕成凰远远地看着,心中腹诽,怕是这崔荣肚子里是没多少墨水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犹豫了。
好不容易从里头选出来一支,奴仆正准备唱报,这崔荣忙是拦道:“选错了选错了,不是这支。”
旁边一位贵女立刻讥讽道:“还不知道原来这抽花签,是选花签呢。”
崔荣登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这题太生僻,我是怕沈大姑娘觉得为难了。”
沈珂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什么题目都无所谓,不过是场游戏,若是做得差了,也不会有人耻笑的。”
崔荣骑虎难下,旁边的奴仆已经是唱报了出来,竟是写桥的,而且这一轮比一轮要难,这次是规定了只能用五言,不过只消写出两句来便好,沈珂只看了一眼,便是提笔欲写,崔荣在旁边讪笑道:“不知沈大姑娘对这题有什么想法?”
沈珂觑了他一眼,崔荣立刻道:“在下没有剽窃的意思,只是想替沈大姑娘把把关。”
沈珂轻哼了一声道:“不需要,若是因为我的诗句让崔公子受罚,崔公子那杯酒,我替崔公子喝了。”
“我岂是这个意思。”崔荣还想说些什么,沈珂已经是奋笔疾书,而且写一个字便是用袖子拦住一个字,竟是让崔荣一个字都窥探不到。
远处的动静从慕成凰这边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慕秦易这个位置是极好的,慕成凰正是看得专心致志,慕秦易品了口荔枝红茶道:“你这个朋友的,倒是很有意思。”
慕成凰回过头看着他,慕秦易又很中肯地评价了一句:“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那皇叔还将沈珂往林家大公子那儿塞?”
慕秦易没说话,只是目光清澈地看着她,像是在问为什么,慕成凰掰着手指头道:“你且看我家沈珂,生得又好看,又有经营头脑,写得一手好折子戏,性格也是极好的。”
慕秦易听了亦是掰着手指头认真数道:“沈珂生得好,观澜的样貌亦是不差的;沈珂会赚钱,观澜会花钱;沈珂会写折子戏,观澜爱看戏;沈珂性格好,观澜的性格差简直是天下第一甲。瞧瞧,多配。”罢了,又道,“而且,沈珂何时成了你家的了?皇兄同意了吗?”
慕成凰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只是嘟囔了一句:“男人就是互帮互助的蛇鼠一窝。”
慕秦易听了只是呵呵一笑,却也不生气不气恼,也不顶嘴,旁边的鹌鹑小心翼翼地给慕秦易添了盏茶,眼神古怪地觑了慕秦易一眼,却是被慕秦易抓了个正着,慕秦易低头品着茶,语气略带森凉地警示了鹌鹑一句:“这样看着本王是做什么?”
鹌鹑呵呵一笑:“只是觉得,今日的王爷尤其不一样,似乎,话多了不少。”
慕秦易抬头,目视前方,淡淡地道:“本王不是一直这样活泼开朗的吗?”
活泼开朗?哈哈,活泼开朗?鹌鹑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只是被慕秦易狠狠地盯了一眼,才是怯怯地住了嘴,可即便是站在旁边,每每想到天真活泼这四个字,总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那边沈珂的诗句已经写好了,由奴仆挂在了诗墙上。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有人将将把这诗句声情并茂地念了出来,五言两句虽然不及四句七言要费尽心思,前后应和,可字数越少,其实也越考验人的才学,这两句虽然看似简单,却大气应景,是为上佳的句子。
林观澜也跟着看了一眼,复又瞟了沈珂一眼,看来,这丫头也不是目不识丁,竟然和自己心中想的句子无差,就在大家纷纷赞和的时候,崔荣却迟迟没有动静,登时立刻有人催促道:“崔大公子,时间可是到了。”
说完,便是有人去夺崔荣藏在袖子底下的诗笺,崔荣气恼,站起来便是将这诗笺掼在了地上,怒道:“这是什么题目,出得一点儿也不好。”
慕向怀坐得极近,轻笑了一声道:“人家姑娘家家的可都是写出来了,莫非崔大公子是才学不足以写出这两句五言?”
旁边有人立刻拾起了这崔荣扔在地上的诗笺,大声笑道:“这崔大公子可不是什么都没写呢,这上头,分明是已经写好了两句五言。大桥弯弯立,倒影随风波。哈哈,这还真是写实呢。”
崔荣许是没想到这人会将诗句这样大声念出来,崔家最先便是武将出身,自己的二叔,兵部尚书崔锦鹏,不仅有一身好武艺,对治军之道也是游刃有余。不过自小就不喜欢读书,见了从小也不喜欢读书的崔荣,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想着,崔荣不喜欢读书,索性让他多熟悉兵法战术也好。
崔荣仗着自己这位二叔的喜爱,书没好好读,兵法武艺也是一窍不通,却时常爱在别人面前摆谱,每每二叔考核自己,他总会花高价寻人代笔,哄得自己这位二叔越来越开心,可与崔荣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崔荣有几斤几两。
许是之前被这些莫须有的光荣捧得太盛,崔荣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不想亲自出手罢了,若是自己出手,定然比那些代笔更加优秀,今日,总算是栽了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