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慕成凰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对太后瞒着,亦是没准备对长公主瞒着,不过至于太后有没有替自己向皇上瞒着,这就不得而知了。
慕成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茶海上的茶炉取下,用镊子从茶瓯里夹了六分茶叶,两分松针,一分梅花花瓣,一分竹叶,准备沏茶:“大皇姐可以试试我研制的新茶,准备取名叫岁寒三友,你觉得好不好?”
长公主耐着性子看着她煮茶烹茶,还以为慕成凰做完这一切便会和自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和自己解释,可是没想到,慕成凰小品了一口茶后,却又是问道:“大皇姐喜不喜欢吃葡萄,我宫里头后院里的葡萄熟了。”
“成凰,你不要继续和我兜圈子了,”长公主耐不住了,她拉过慕成凰的手,让慕成凰正对着她,直视慕成凰的眼睛道,“张庭玉太医也是你刻意找来的对吧,你就是要故意揭发四皇妹……揭发我们之前怀疑四皇妹的事情,对不对?”
“是。”既然长公主已经知道了,慕成凰也没什么好欺瞒的了。
长公主蹙眉,眼里写满了不相信,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想要远离慕成凰这样一个心机歹毒的女人。
“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说的是找到足够的证据后,再告诉太后商议对策,也是为了将来四皇妹能找一门好婚事。”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慕成凰耸肩道,“现在也只有太后和父皇知道,其他人是不知情的,父皇一直在操心灾后重建的事情,不也还是费心去打听岭南都督府大都督慕高贤的独子,想要替四皇姐牵线吗?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啊。”
事情虽然如此,可长公主素来讲究仁义,查明后并禀报太后共商对策,和慕成凰这样暗中揭发是不同的性质,长公主有些哑口无言,她心里头很是气愤,不仅仅是对慕成凰这样暗中耍手段的行为气愤,更是觉得自己之前对慕成凰的信任都化为乌有一般。
“大皇姐你是生我的气,觉得我没有告诉你,还是纯粹为四皇姐打抱不平呢?”慕成凰抬眼,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愧疚。
“有区别吗?”长公主正色道,“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对自己的亲姐妹下这样的手。”
“我下这样的手?太狠了是吗?”慕成凰摇了摇头,她原本不想说太多,懂她的人何必过多的解释,就像是裴太后,她们才像是一路的人,长公主是这宫里头独特存在,其实能像长公主一直这样保持正义和纯良,在宫里头也算是让人羡慕的吧,起码证明,长公主不用像慕成凰一样,时刻为了生命而担忧。
“亲姐妹,好一个亲姐妹,那四皇姐和熹妃一起,在过去半年里想尽办法克扣我宫里头的份例,甚至连我的宫女快病死了也不准奚官局的人过来看望,我身为公主,这半年却是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她可曾想过亲姐妹这三个字?她买通袁骁,诬陷我买国子监考题的时候可曾想过亲姐妹这三个字?她和崔荣联手,非要逼得我嫁给崔荣那样的浪荡子,毁我一生幸福的时候,又可曾想过亲姐妹这三个字?她与魏斌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她私下让宋魁助她小产,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只是让这件事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大皇姐你却来劝说我没有思考过亲姐妹这三个字,大皇姐你为什么不去劝劝四皇姐,当年她那样对我的时候,可曾有大皇姐这样的人告诉她,我可是她的皇妹啊。”
慕成凰起初还保持着原有的坚强,可是说到后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她曾经也是和慕成瑶亲密无间的,之前母妃与熹妃一直也以姐姐妹妹相称,她与慕成瑶自然也是时常来往,自小,便是极为亲密的,难道,这一切成了这样,是她期望的吗?
长公主不说话,她原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可现下,却是一句责怪慕成凰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若是再替慕成瑶说一句话,便是成了压垮慕成凰的稻草,她只是低下头,柔柔地道了一句:“之前你说,父皇有意将四皇妹嫁去岭南,我刚才得到消息,已经确认了,赐婚的旨意明日便会下下来,岭南那边,下个月,便会派人入京了。”
慕成凰偏过头,不说话,岭南虽然是穷乡僻壤,可慕元安到底还是有些偏心慕成瑶,慕成凰不知一次的这样想过,若是出了这样的事的人是自己,慕元安也会费尽心思地替自己遮掩,然后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君吗?还是直接就将自己和奸夫一同赐死了。
长公主看出慕成凰不开心了,她想要伸手摸摸慕成凰的小手,却害怕又被气头上的慕成凰甩开,叹了口气道:“岭南的人下个月入京的话,宫中自然是要办宴席迎接的,到时候,你我都要出席,我希望……。”
“大皇姐是叮嘱我,不要继续惹事了是吗?”
长公主喉咙微微一干,慕成凰猜中了,长公主侧坐了些,以便能看到慕成凰的脸,继续道:“纵然你再不喜欢四皇妹,纵然她之前对你再差,可她要是真嫁去岭南的,那便是几年也不得回来一次,就算回来了,你不见她就是了,且就这最后一点儿的颜面,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让她继续过不去了。”
慕成凰不是咄咄逼人的人,若不是当时慕成瑶在宴席上还替崔荣说话,她也不想将事情这样快的揭露出来,慕成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若是当时我被四皇姐欺负的时候,也有人能这样照顾我就好了。”
长公主垂下头,复又抬起头:“好成凰,听话。”
慕成凰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我一直都很听话,但不代表我不会反击,若是这期间,她慕成瑶或者熹妃继续惹到我,我不保证我会甘为鱼肉,可若是她们能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是主动去惹事的人,我素来如此,大皇姐,你是知道的。”
这样说,便是答应了,长公主得了慕成凰的态度,似乎十分满意,又随意聊了些其他的,没有多久,便是离开了。
慕成凰一个人坐着想了许久,她之前对长公主的感情是十分不一般的,只觉得似乎这偌大的宫里头,只有长公主才是真正心疼自己的那个,可是长公主这次居然会为了慕成瑶来说话,让她彻底明白,一直以来,长公主担任的都是一个好姐姐,大顺的榜样的形象,无论是谁受了委屈她都会心疼,都会去关心。
说起来,有时候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比男女之情更加容易吃醋,也更加脆弱,慕成凰自己又煮了一壶茶,这次加了些蜂蜜,口感更加爽、滑一些,想着明日也是可以煮给太后尝尝了,这岁寒三友,太后肯定喜欢。
没过多久,朱雀又禀了说鹌鹑来了,许久不见鹌鹑了,这次见,慕成凰倒是觉得鹌鹑长高了些,原本的矮蒜头,现在倒是成了高蒜头了。
鹌鹑一来,宝鹃便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呀,鹦鹉呢?怕是在后院摘葡萄呢,鹌鹑小哥,我立刻帮你将她喊回来啊。”
鹌鹑一听了鹦鹉的名字,刷地一下连都红了,慕成凰笑着看着她,亦是跟着打趣了一句:“什么在后院摘葡萄啊,不是在屋檐底下吗?”
鹌鹑听了浑身一震,却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屋檐下,却只见到晃晃这只鹦鹉在笼子里跳脚,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喊道:“花痴!花痴!”
慕成凰听了,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赶紧道:“宝鹃,还不快赏了晃晃几颗葵瓜子,这小家伙,嘴巴真是越来越毒了,就爱说实话。”
宝鹃笑着敲了敲鹦鹉笼子道:“奴婢才不呢,方才晃晃说我坏,我再也不给它喂瓜子了。”
“宝鹃可爱!宝鹃可爱!”晃晃是个没立场的,像是听得懂宝鹃的话,立刻就讨好地叫了起来。
鹌鹑见了,立刻岔开话题道:“哟,没想到,这晃晃之前在王爷身边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这才来了五公主这儿没多久,就会说那么多了。”
慕成凰看着他笑:“是啊,尤其是这花痴,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
鹌鹑红着脸,这自己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不是又绕了回来嘛,忙是让身后的人将带来的东西呈了上来,道:“这是王爷在商州的时候偶遇的两盆小月季,见着这月季比寻常月季的花儿生得要小一些,知道五公主一直想要大批地培养出微型月季来,特意命人带根的挖了出来,前些日子原本就是到了的,可是一来这京城,水土不服,白、粉黑斑轮流得了个遍,王爷也是让下人们养好了,才好意思让奴才送进宫来。”
慕成凰一边看着这两株月季,上头还带着花骨朵儿,看着这花骨朵儿的大小形状,大抵就可以判断出,这应当是比寻常月季要小了好几圈儿的,她心里很是欢喜,可是却又有些忌惮,对鹌鹑道:“你家王爷总是往我这宫里头送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