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灯影幢幢,盏盏霓虹灯链接成一幅瑰丽的画卷。独留窗边一抹清影屹然而立。
“还没醒?”
傅墨若送了傅念卿到酒店。再返回来时就晚了些时间,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然沉睡的人。他径自走向了窗边,“真要留她在这里?”
“我不留她,她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暗影浮沉,他看向床榻上的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霍沛霖将她这么归还回来,肯定有他的图谋。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你觉得霍沛霖到底在图谋什么?”
言旌安也摸不清楚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哥究竟想什么。他直觉霍沛霖图谋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思回转,他说,“你别留在这里,霍沛霖这番举动。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我想你还是先离开的好。”
“你怕他想对我动手?”
“难说”言旌安摇了摇头,暂时还摸不清楚头绪。良久,他才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有事?”
提起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傅墨若黑了脸,头疼道。“我家那个捣蛋鬼过来了。先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她,我安置好了她才过来,所以晚了些。”
“你是说傅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傅墨若想起傅念卿先斩后奏,说一不二的性子,哭笑不得,“这丫头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性子野了,我可管不住她,我爸他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格外的宠着念念,结果就养成了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跟个混世魔王一样。”
“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事无成不说,连结婚的事都要我们来操心。”
傅念卿的事,他也听说过一点,传说傅家的这位大小姐性子爽朗但是也比较叛逆,几乎就没有人可以制得住她。
年纪小小的就孤身一人跑到了国外,而且这出国的原因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可惜她倒追了这么多年,那个男人都不为所动,说起来,这傅大小姐还是个痴情种。
只是别人的家事,言旌安也不好多作评论,只是极淡的扯了扯嘴角,并不多语。
碍于霍沛霖的目的还不明确,言旌安早早的就让傅墨若离开这里,独自留下守着陶清苒。
她没受什么伤,只是吸入了少量乙醚才会陷入昏睡,因此,半夜里她就醒了。
陶清苒微微动弹,原本翕合在床边的人立刻就被惊醒,看到她睁着迷蒙的大眼,言旌安心软了下来,“要喝水吗?”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觉得嗓子跟被火灼烧了一样难受,当即便点了点头。
言旌安起身倒了水来后,坚持要喂她喝,陶清苒不推脱,就着玻璃杯小口的抿着,思绪却早已经飘远。
她记得是庚辰将她带了出来,然后言旌安跟在他们车后,庚辰后说了一句什么,她记不得了,只知道她被庚辰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然后就晕厥了过去。
长长的蝶翼在灯光下投射下于眼睑处落下一片浅灰阴影,眉间微微拢起,“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认识这里?”
她一愣,下意识的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一看,陶清苒心底咯噔了一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装修风格,这不是…这不是她和言淮安…不,是言旌安结婚时单独购置的公寓吗?
她失明怀孕之前一直都是住在这里,后来因为行动不方便才被接回了言家休养。
“记起来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相对两无言,言旌安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很想见他,见到他以后,又无话可说。
她正觉得尴尬,额上便覆上了温热。
隔着刘海帘,言旌安轻轻吻了她一下,随后格外珍惜的将她抱紧,“还好你回来了。”
“…”
尽管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遭人唾弃,陶清苒也还是放纵了自己一回,松懈下了自己紧绷的神经,头轻轻靠在他胸膛。
“为什么婚礼的时候要跑?你早就策划好了一切,是不是?”
“嗯,我这么嫁给他,对他不公平,而且我和你也…”不可能在一起,她又不是傻子,陆景涔和言旌安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逃婚事小,要是被冠上了其他罪名,她怕唾沫星子会淹死自己,她不想成为毁他们两人的导火索。
手摸了摸她后脑勺,“我明白。”
凝滞的美眸忽然一怔,“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我昏倒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言旌安揽着她,微垂的眸幽静深邃。
他犹豫了,如果跟她说实话,她会不会接受不了言淮安对她做的事?毕竟陶清苒曾经那么喜欢言淮安…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
“不是”他按下了陶清苒的脑袋,制住了她想要退开身的动作,“你先告诉我,你对言淮安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你…还喜欢他吗?”
“…”
她的沉默让言旌安的心渐渐往下沉沦,这等同于是默认了,她果然对言淮安还有情意在,怎么?言淮安就这么难以忘怀吗?
沉寂到有些冷冽的丹凤眼划开淡漠的讥笑,“看样子,你还是旧情难忘?”
“嗯。”陶清苒窝在他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下姿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就懒懒躺着,从琼鼻发出的音调漫不经意带着几分戏谑。
她靠着的人身子紧绷,不断起伏的胸膛似乎昭示了此刻他正在压抑着莫大的怒气。
面上平静沉稳如深潭千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勾勒着极浅的笑意,“我以为我做的够清楚明白了。”
言旌安忍不住低头去看她,怀中的人像是有所察觉一般,仰起了头。
略泛着苍白的唇微微扬起,带着弥足的笑容,笑得跟一只偷腥的猫一样,慵懒狡黠,一双盈澈美眸亮如星辰。
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眉心,用力一按,“你啊!明知道别人的心意还要故意扭曲事实。”
“这么说,你对言淮安没有那种念头了?”他抓着陶清苒的手,眉心紧蹙,势必是要她亲口承认了才肯放手。
“现在是说那种事的时候吗?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要做的事很危险,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
说着,眼底的亮色渐渐黯淡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腿,“我努力做过复健,但是效果不大,我好像…真的站不起来了。”
“没关系,站不起来,我也不会嫌弃你”
她连死都不怕,残疾了又有什么关系?以前眼睛看不见,她不也一样挺过来了?现在只是行动不方便,好歹还可以看见这个世界,她已经很满足了。
释然一笑,“你嫌不嫌弃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因为这个就被打击了自信心,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昏黄灯光下,眸色极淡瞳仁如一泓幽冷寒潭,因着怀中人的话,那抹寒冰渐渐消散,却而代之的是满满疼惜,“这两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出国。”
“为什么?”
言旌安也在挣扎纠结,他直觉陶清苒留下来不是什么好事,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让陶清苒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思及此,锐凖一暗,“我是为了你好,你留在这里会…”
“我知道啊!”陶清苒退出了身,清澈的眼眸写满了谨慎和坚决,“我很清楚我留下来会遇到什么,我也清楚的知道你送我离开这里是为了我好,是关心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有些事我还没弄清楚就绝对不会妥协离开。”
微冷的语调带着淡淡疏离,“你若是嫌弃我成为你的累赘,可以将我送到酒店去,我…”
鼻子被用力扯了扯,言旌安皱起浓眉,“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说我嫌你是个累赘了?”
“既然没有,那就让我留在洛城,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承受后果。”
见她坚持,言旌安也没办法。
只是摸了摸她脸颊,大拇指暧昧的在她脸颊皮肤上摩挲着,眉间褶皱舒展开,带着淡淡笑意,“嗯。”
“那…你这是同意了?”
“嗯?”尾音微扬,含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你现在是单独的个体拥有绝对的自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留,我就算不赞同也只能忍着,总不能将你打晕了强制性的送离。”
“我只是想告诉你,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无论是谁的话都不要轻易去相信,哪怕…是我。”
现在她还不明白言旌安说这番话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更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等到很多年后追忆这一段的时候,隔着白墙灰瓦,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时,她才懂言旌安当时的难言之隐。
相安无事的日子注定不会持续太久,在他们之间,幸福这个词语似乎永远搭不上边。
片刻的宁静过后,等待她去迎接的是谩骂和耻笑。
她和言旌安同住在同一个公寓的消息被放到了网上,偷拍照片的人还刻意撰写了一篇长文,故事之狗血,让陶清苒不禁咋舌,舆论被引导的一边倒,她几乎成为了新一代潘金莲的代表性人物,水性杨花,淫/娃荡/妇这种贬义词已经成为了她的介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