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对王爷欢声笑语:“恭喜王爷。”这才高打起门帘,朱宣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走进来就对着妙姐儿只是看,妙姐儿坐在锦榻上只能把嘴再嘟一些,全然不管自己看起来象不象是“老妖怪”,这是妙姐儿自己觉得的。

走过来的朱宣在妙姐儿身边坐下来,温柔地环抱着她道:“歇着去吧,睡着的好。”妙姐儿倚在朱宣怀里,只是满面通红低声呢喃:“这怎么出去见人?会被别人笑。”

朱宣不以为然地道:“老蚌怀珠是喜事。”妙姐儿这话听不下去了,对着朱宣再把小嘴儿嘟到他眼睛下面去:“人人都说我不老。”老蚌怀珠应该指四十岁以上的人吧。

“表哥失言了,”朱宣赶快补上一句,搂着妙姐儿在怀里,这才笑着道:“表哥总觉得自己老了,再想想妙姐儿,也应该同表哥一起老才是。”

夫妻两个人重新对视,其实都不老。南平王除额头眼角处几处皱纹外,眼睛里还是炯炯;妙姐儿也是眼角有细纹,过去的妆容足以掩饰,额头上么,对光看的时候也有细纹出来。尽日操劳的人一些儿皱纹的人是有,那是得天独厚的人。

先是觉得会被人笑话,现在又发旧忧愁,妙姐儿拉着朱宣问他:“我再生一个,一准儿就会老不是。”朱宣很是耐心地道:“老与不老都要共白头,这样坏心思又出来了,不看你有了身子,真的是要打你才行。”

扶着妙姐儿往房里去牙帐内睡下来,刚安生一会儿的妙姐儿又问一句:“等我老得不中看了,表哥你又该变心了吧。”

在床沿上坐下来的朱宣带笑反问一句:“我几时变过心?”有变过吗?看着妙姐儿带着细思往事的神情,朱宣伸出大手来在妙姐儿面颊上轻轻一拧道:“不许再想,说些别的不好吗?”

房外丫头们走进来一个,在隔开睡房与外间的帘栊外低声回话:“张管事家的来了。

这里夫妻两个人旧帐就不再提,妙姐儿对外面应声道:“让她进来。”这位张管事家的,就是为端慧郡主采办嫁妆的人之一。

进来以后先对着王爷王妃道喜,然后才把手里的东西送过来给王爷和王妃看:“这是今年江南丝织的新花样儿,”妙姐儿看一看,金碧辉煌一件衣料,先往外面喊丫头们:“喊郡主来。”

丫头们走出去一个去请端慧郡主,方氏和申氏在厢房里已经听到消息,已经是目瞪口呆,大嫂又有了,大嫂是什么年纪了,掐指算一算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方氏和申氏面面相觑,这样的年纪再生孩子的就不多见。

两位夫人对着医生满面笑容:“大嫂日常服的是什么药,随着节气又换的是什么,我们也能吃不?”医生也是如实回答:“王妃用的药不过就是如此,日常保养又有药品,这是王爷外面弄来的,”一面若干珍珠粉,鹿血等物,方氏和申氏都不说话了,这倒是私房里用得起,只是太贵了。

正和医生探讨保养用的药品,房外来一个丫头含笑道:“王爷请医生再过去看一看。”王爷来过是一定要看的,方氏和申氏是妯娌,也跟在医生后面往里面去关心一下,同时看一看大嫂的高兴劲儿。

在医生错开两步往大嫂房里慢慢行去,看着医生跪在床前诊脉,王爷坐在床沿上。方氏和申氏行过礼,再看看床上这才一会儿已经睡下来的大嫂,只是满面通红。妙姐儿面对妯娌们,不能不满面通红,这件事情……羞死人。

院外又走来太夫人和老侯爷,也是满面笑容,春风拂面地进来。一进来就先高声吩咐人:“我和老侯爷来看到了,告诉她不用起来才是。”朱宣也按住妙姐儿,温柔款款:“母亲吩咐你睡着吧。”

丫头们在床前摆下座儿来,妙姐儿看到太夫人更是不好意思:“母亲,我……”昨天还和太夫人在说雪慧几时有,不想是自己有了。太夫人很是明白地道:“这是喜事情,只是你年纪儿也有了,倒要小心才是。

老侯爷忍无可忍这喜气儿,对儿子道:“这孙子是我养着吧。”一个胖倌儿和儿子争来争去,老侯爷只得作罢。朱宣当然是不会管别人说什么,只是与父亲谈笑:“或许是个孙女儿。”

妙姐儿对太夫人使一个眼色,这一对婆媳两人都心知肚明,方氏的三个孩子太夫人只给钱是不带,所以方氏最近要是说斌哥儿上学不行,习武又娇弱,就要自谦:“我们是不会带的。”方氏也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的一句话,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当然是会多心才是。

太夫人装作看不到别人有没有表情,这是老侯爷和儿子在谈得高兴,听着这父子两个人谈论着是不是孙女儿,太夫人来了精神:“保不齐是个孙女儿,我的东西都给端慧了,以后要收着些儿才行……”

房外走来端慧郡主和姚雪慧,两个人原本就在一起,听到太夫人的这句话,赶快走进来不依:“为什么要收着不给我?”

妙姐儿看一看朱宣,只是无奈地对端慧道:“你呀,几时能懂事一些,”再把原因归到朱宣身上去:“这是表哥惯的。”朱宣只是笑不分辨,对女儿道:“母亲喊你来,是看衣料的。”

端慧郡主以后站到父亲旁边去,未看之前先把小嘴儿噘起来,做好不高兴我就要换的准备,这才往那衣料上看一眼,微微点点头。

一个房里的人都是笑,太夫人也嗔怪地用手指着孙女儿道:“你在我面前,可从不这样,这是你老子惯的,还是你母亲惯的。”

方氏最喜爱的就是端慧这一点儿娇气,这才是尊贵的女孩子不是,我要是有个女儿,给她办嫁妆也是这样,做娘的跟在后面端着首饰匣子哄,想一想就不错,只是没有女孩子。方氏往太夫人那里看一眼,太夫人是偏心,可以说是偏心得不行,可是不养孙子至少给钱,一个月也不错,家里多一个女孩子,太夫人也会把那一份留出来,这倒是公平的。

姚雪慧倒是真心的高兴,满月以后没有身子,自己都觉得王府里的人眼光都在看自己,现在高兴的是家里人视线以后都在婆婆身上;再看眼前房里人都是欢笑的,要是自己有了,只怕也是这样高兴才是。

至少现在,大家注意力都会在婆婆身上,雪慧可以小小的松一口气才是。

太夫人太高兴了,这是起源于她的偏心,而且朱宣的几个儿子也算是个个出色,从小儿就是世子的朱睿,从小儿就要说争究一下父母亲偏心的毅将军,生下来一对明珠的双胞胎更是人见人爱,最后是胖倌儿,这是个标准的淘气顽皮小孩子,看官们都喜欢,何况是太夫人。

“满月的金锁,京里今年换的是新花样,”太夫人和妙姐儿细细追究这个新花样:“这孩子明年才来,今年打了虽然好,明年又是花样儿倒不知道。”

老侯爷和朱宣在谈论这一个孙子如何养:“你们养胖倌儿,我觉得好,不好能这么壮,我来养一个,一准儿比你们养的要好。”

太夫人身后站着的方氏和申氏也是低声笑语:“七房里的亲戚,就是上次进来穿蓝衣服的那个,也是快四十岁有了,可见还是能生的。”

姚雪慧侯在太夫人身后,眼睛要看着丫头们进来送东西呈上去,再看看自己母亲还没有回去也进来,正在和婆婆太夫人说金锁儿,还要和端慧郡主讨论嫁妆,更是忙得不行。

直到小王爷们和朱明朱辉一起从外面进来,儿子们是一拥进来,朱明朱辉听说大嫂睡下来就在外面候着,听一听父亲老侯爷也在内,老侯爷一高兴,也进去了,眼前还没有发现,还要和儿子说要养孙子争得不停。

毅将军对母亲道:“再有个弟弟我依然疼他,”和雪慧在说话的端慧郡主赶快道:“我要妹妹,我花儿给她戴,好东西也留给她。”

“你嫁妆分不分,”毅将军笑嘻嘻地道,听着父母亲祖父母一起笑骂自己,又往旁边的衣料上看一眼道:“这又是端慧的了,我只不是个女孩子,我要是就跟她争一争。”再看朱闵:“三弟和端慧长的一样,你倒可以分两件。”

端慧郡主俏皮的对着毅将军作个鬼脸儿,再笑道:“一定是妹妹。”就是长兄朱睿也帮着毅将军说话:“弟弟的好,可以跟我们去军中。”

“我也给你们擂鼓呢?”端慧郡主笑嘻嘻和哥哥们又争上了:“妹妹,偏是妹妹,一定是妹妹。”

最后进来的是胖倌儿,他刚画完这才进来,听着哥哥姐姐们争论是什么,一锤定音的是胖倌儿,小脚一跺,大声道:“是弟弟也是妹妹。”这有什么好争的。

房里一片哄笑声,胖倌儿神气地结束哥哥哥们和姐姐的争论,然后跑到床边儿上去问母亲:“跟我抢东西不,天天给他做衣服吗?就象给姐姐一样……”

太夫人回房的路上,犹在用丝巾擦拭着笑出来的泪水:“胖倌儿最讨我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胖倌儿。”

春风送暖,暖人心的却是又一个要来到的孩子,老侯爷提醒太夫人:“这话只能你我说,当着媳妇们可不能说。”太夫人也想起来了,对老侯爷道:“你在房里还要养孩子呢?”

“是吗?”老侯爷回想一下,果然是这样。喃喃地自语道:“我还是想养。”看到太夫人又在笑,老夫妻两个人努力找一下别的孙子们,也都不错:“斌哥儿身子骨儿不好,可是斯文,不惹事情不是;学哥儿进学了,也不挺好,我们这样的家不指望着他中得多高,能告祖宗就行,”

还有三个孙子:“文哥儿武哥儿现在也能早上起来跟着哥哥们习武,以后也是个将军的料儿;就是习哥儿也不错,”这样说完,老侯爷与太夫人相视一笑,这是五月中,太夫人对刘妈妈道:“给孙子们做衣服,一人再打一根金簪子才是。”这样总算是公平了吧。

长子成亲满月后,妙姐儿紧接着就有了身子,家里的两位弟妹各自有心事,方氏分花拂柳回房里去,一个人喜滋滋又在柳树下面站一会儿,这才回来。身后跟的青桃只是乐,王妃有身孕,二夫人倒高兴成这样。

一进院子里,方氏笑吟吟吩咐人:“从明儿起,新鲜的菜多采买了来,先做好了往父母亲那里送,再往大嫂那里送才是。”方氏的小厨房为斌哥儿而开,生下来就气虚体弱,做母亲的当然要单独为他补一补才是。

坐到房里,方氏一个人嘴角边含笑出上一会儿神,再对青桃道:“晚上备两个二爷爱吃的菜才是,”然后又一个人坐着只是出神。

太夫人房里的丫头来,告诉方氏:“太夫人说一个孙子做一套衣服再打一个簪子呢,二夫人要出什么花样子,这就说了来。”

想上一想问过以后,方氏就笑着道:“我们沾沾世子爷的光,他是什么样儿的,我们就是什么样儿的。”亲自送太夫人房里的丫头出房门,方氏依就回来坐下出神,青桃看一看过来劝解道:“王妃有了,这衣服和簪子当然是有没有出世的小王爷的。”

这是刚才方氏多问一句:“一共是几根?”青桃以为方氏心里又不舒服了。方氏“嗐”一声,对青桃道:“我向来是嘴快,又没心眼儿,想到了就问,已经是有了,当然要有他的才是。我只是想着,”

方氏也脸红了,我比大嫂只大上两岁,这老蚌怀珠,只对大嫂一个人不成?不老的妙姐儿,别人一想到她五个孩子,就要想到是老蚌怀珠嘻。

夜色渐沉下来的时候,朱明从外面进来,一进院门先看到方氏迎出来,身后房里的烛光影儿照在方氏背后,今天的方氏比平时姿容绰约的多,身上一件满身绣缠枝莲花的青色锦衣,下面碧罗裙,步履依然是姗姗,笑容满面迎出来:“二爷今天回来得晚,我这里备下酒菜候着二爷呢。”

朱明踌躇一下,昨天是在方氏房里,前天也在,今天朱明是想去秀柳那里,二等丫头开脸的姨娘秀柳过上这几年,依然是没有心眼儿的活着,朱明听秀柳说话就觉得可以取乐,反正没心思,去青杏那里也要担心方氏又遥指这里来。

此时一片热情,朱明倒不好就走好,看看繁星如水土保持,朱明就势道:“今儿星星好,你既备的有菜,我还吃了的好。”

走进方氏房里来,雕花红木桌子上果然是一桌子菜,还有一个自斟壶在旁边,朱明坐下来先笑:“今儿是什么日子,我这几天忙,国子学里新进的人要手把着手教才是,我忘了你要提醒我才是。”

方氏提起自斟壶来为朱明倒上酒道:“哪里是什么日子,大嫂又有了,这是全家子的喜事,我让小厨房里给大嫂单独做的菜,给父母亲也送去了,姨娘那里也给了,这还有的,当然是留给二爷的。”

心里释然的朱明觉得眼前这顿好酒菜可以放心地吃喝,喝上三杯酒,因说星星好,房门上竹帘是高打起来供朱明赏月色,一时有些醺然的朱明对方氏道:“我今儿见过斌哥儿了,他说愿意早起跟着哥哥们习武,你倒不要拦着才是。”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朱明一时感叹:“你是不得去外面书房里,你要是能去也去听一听,大哥父子一起上战场,幕僚们说起来,听的我就是向往,只是我小时候习武不成,见天儿偷懒,以为走文科容易,孩子们是不能再这样了,哪怕只是强身呢,学出来的也可以军中去。”

没有去过军中的朱明人到中年觉得是一种遗憾,今儿晚上月正好星正明,又有三杯酒,朱明颇有心绪要发。

方氏也觉得有话要说:“倒不是我拦着,我也是怕斌哥儿还小不是,既然二爷说了,以后也跟着小王爷们去。我倒是想去书房里呢,只是我没得去。”朱明与方氏相视一笑,朱明微笑道:“你去只好帮我研墨去,你还能做什么。”

“就研墨也怕不成,”方氏微微一笑,再对朱明道:“论理二爷比我们不出门的人强太多,二爷三爷隔上三年就要出去一年说是游历,我们只是去不成,又有了孩子更是离不开,只是我想着二爷三爷有王爷之力,斌哥儿虽然身子骨儿弱,我也盼着他能自立自强才是。”

哪一个做父母的不盼着孩子自立自强能照顾别人,朱明心中一动,自己和朱辉是在朱宣的羽翼之下,看着世子朱睿也已成人,不要说是自己的孩子,就是毅将军的亲事当时许给有年长皇子的德妃;

听说闵将军要和长公主结亲,这事情象是又淡下来,朱明想到此对方氏换上郑重的语气道:“儿子们亲事你还是不要乱管了,这事情要请大嫂来许亲才是。”毅将军和闵将军的亲事都是选了又选,上阵亲兄弟,当然斌哥儿和文哥儿武哥儿也是一样慎重才行。

方氏是不明白朱明的心事,略带不解地看看朱明,朱明这话不知道该如何明说,只是道:“难怪三弟和三弟妹,要把学哥儿和习哥儿的亲事托给大嫂。”朱明也明白过来,想一想朱辉就想要笑他,为何不对我说一声儿。

心里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方氏只想着为自己找一个自己贴心的媳妇,就象世子妃一样,一定比毅将军的媳妇要亲近的多,雪慧小时候就经常来,这家里人个个熟悉,家里人看她也亲切。方氏虽然是不太乐意,可是今天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为朱明重新斟上酒来。

又吃几杯酒,朱明起身道谢:“夫人今天生受你,我不胜酒力了,容我先去歇着了,”朱明就往外走了,昨天前天在方氏房里,她应该是心中有数,虽然没有排上什么,可是一向是在方氏房里两天就要往别处去。朱明就这么出房而去。

怔怔坐着的方氏心中气苦,这个不解风情倒也罢了,全然不解别人心思,方氏气得只是坐着,站也没有站起来,青桃送出房外再进来时,低声对方氏道:“夫人何不对二爷明说,”吃这一会儿下来,就是说别的,当然朱明是不明白。

“管他去哪里,以后不要进我房里,”气苦的方氏也起身往房里去了,心里只是郁结。夫妻之间两相和洽跟一会儿会有隔阂是两回事情,方氏无奈只能自己睡去。

第二天早上朱明才知道,是青桃看到朱明出来,赶过去悄悄儿告诉朱明的:“二爷昨天竟然没有看出来,王妃又有了,夫人心里也想着呢。”

朱明差一点儿要哈哈大笑,只是自己还忍着,对青桃道:“她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忙上一天回来还要猜你们心思,再说素日她要说什么,不是向来藏不住。”朱明就往外面去了不提。一觉醒来的南平王一早就觉得精神百倍,房外打过一趟拳再进来,妙姐儿还在睡觉,这是昨天说话太晚的缘故。

妻子白玉一样的面庞,睡在牙帐内胸前微微起伏,身上盖着一幅杏花红绫薄被,看着海棠春睡未醒,南平王伏下身子忍不住在那面颊上轻轻亲上一口,这才往外面来,来看胖倌儿。

一早醒来的胖倌儿从来是精神头儿好,朱宣想想太夫人说的:“要是个大人,这样起早赶晚的画也会精神头儿不济,独我们胖倌儿精神抖擞,又这样壮实,想来是有身子的时候补的好。”

朱宣站在儿子身后看一看,想想妙姐儿肚子里还有一个,也是要好好的补才是,不能弄到二弟朱明的斌哥儿那样先天不足,看着让人只是担心。

南平王担忧自己老了的情绪一下子就好了,还有一位幼子没有出生,这就老了这可怎么行,胖倌儿也还没有“拨乱反正”,朱宣负手站在胖儿子身后,在心里算一算他画鼻烟壶有多久了,是不是可以歇一歇换一个别的嗜好玩一玩。

只是埋头作画的胖倌儿当然是不会看父亲一眼,做父亲的自己在身后看,要想画成人尖子,学丹青练字这才是正经,至于往鼻烟壶里画,朱宣只是好笑,那么小的地方画上这么长的时候,不觉得拘得慌的吗?

看一时自己再回房去,妙姐儿这才刚刚起来,朱宣交待道:“家里的事情有母亲呢,两位弟妹也可以帮着,端慧也要学着些儿,媳妇你要教她,你倒是多养着的好。”

妙姐儿微红着脸答应一句,再对朱宣道:“这幸亏是跟着表哥,要是寒门之家,这可怎么歇得起。”

“你这又知道表哥疼你了,”夫妻两个人心中都是欢喜,借着事情就要互相打趣一句。

早上起来的雪慧和世子朱睿也在说话,朱睿一身习武是一身汗,进来重新洗过,正站着让人服侍着着衣服,对一旁梳妆的雪慧道:“你用过早饭再去母亲房里看看,母亲不方便,你要学着些儿,以后不都是你的事情,还有端慧的嫁妆,”

朱睿忍不住笑:“真真是让人头疼,自己突发其想,一个宝石簪子定要凑成一对,到处找不到一样的,你劝着些儿端慧,让她不要为嫁妆再去和母亲胡闹。”

“我有一根差不多的,已经给了端慧,”雪慧是在看给朱睿服侍穿衣的两个丫头,正是碧落与怜色,世子妃姚雪慧要好好地看一看朱睿对这两个丫头是不是有情意,按理说,平时端茶送水添衣更香,夜里小衣外披着件袄儿就送茶服侍,世子妃时时是上心的不行。

没有身孕要上心,有身孕更要上心才行,过去的女人大多如此。看上一看也没有看出来,朱睿有什么特别的情意,也没有看到不好,可是是公公给朱睿的,姚雪慧自从知道,从来是更客气。

“这倒也罢了,”朱睿听说雪慧的给了端慧,朱睿才觉得放心:“毅将军出门找上好些天也没有找到,回来还被端慧抱怨。”朱睿道:“是我说了端慧两句才算是好些。”突然问雪慧:“你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吧?这样不好,一个嫁妆挑几次,这样可不好。”

房里还有丫头们,雪慧只能红脸分辨:“我当然不是,”说到这里就闭上嘴,再说象是说端慧不好,不说下去象是承认自己在家里也这样挑挑捡捡,雪慧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着雪慧的窘态,朱睿哈地笑上一声打趣道:“你还敢辨,看你这样儿,一定也是。”碧落在为世子整衣,怜色为整腰带,听着世子和世子妃全然不避别人就这样打趣,心儿都浸在醋里面。

整好衣服的朱睿才对着雪慧道:“早饭你自己吃吧,我要去外面书房里和幕僚们吃去,父亲昨天交待一件事情下来,今儿父亲必然是在母亲房里陪她用饭,你用过早饭晚着些儿去吧,”

早上起来就打量朱睿和丫头们有没有情愫的雪慧心里也是乐陶陶,这话是朱睿早就交待过的,今儿又要交待,听起来贴心之极。

别人家里要一早起来不用早饭就去婆婆床前问候,空着肚子最多有条件的自己起早贴一块点心来点儿红枣汤什么的,就要去婆婆面前问安侍候早饭后自己才能吃。

南平王府不是这样的规矩,沈王妃成亲后就没有这样过,懒觉大王的时候不少,起五更几乎没有,自己有媳妇以后更不用这样,因为朱宣时时在房里。早饭同着朱宣在一起吃的不少,所以这样的规矩大可不必,来的太早,反而妨碍南平王夫妻亲热。

姚雪慧想到这里,更觉得母亲最疼自己,这门亲事真的是没有嫁错,忙对朱睿道:“我都知道呢,你又交待上了。”

“我怕你想着母亲身子不方便就要早去,”丫头们听到世子这样说,也红着脸微笑低下头来。雪慧的陪嫁丫头更象是听天书,世子爷怕世子妃请安去太早,特意交待用过早饭去晚些儿。

只有朱睿不以为意继续道:“母亲要是去陪祖母用早饭,会让人来交待你一起去,你就要早去了。还有啊,今儿母亲也许会交待你收拾东西,我们过几天要回封地上去,怎么收拾,收拾什么,你记得多请教母亲才是。”

“真的要回去?”姚雪慧是恍惚听朱睿刚成亲的时候说过,只是不敢相信,婆婆在京里,我自己个儿一人独大回封地上去,那一座好园子,公婆不在,唯我独赏,这是什么样的日子?再知道婆婆有孕,雪慧更是不敢想。

朱睿整衣完毕,碧落与怜色退下去,世子自己端详一下,又道:“我一回去就要回军中去,你自己个儿呆着吧,别哭天抹泪儿的,我不吃这一套。”姚雪慧红着脸,如果不是当着丫头,一准儿要“啐”朱睿一口。

“你说那园子好,就没有好好玩过,你自己个儿好好地玩吧,”朱睿这才算是交待完,外面已经有朱小根的声音在问:“世子爷起来没有?”

雪慧一听就要抿着嘴儿笑:“你的跟班催你呢,快去吧,”这一个才象是亲近人,朱小根除世子成亲第二天早上没有催,除此以外天天是在房外候着的,世子不出来就要催了:“世子爷可以请起了。”

“他也是怕我起得迟,父亲不高兴不是。”朱小根是怕世子刚成亲就起晚,王爷责备嬉戏,朱睿对雪慧笑一笑道:“你只取笑别人,几时你也扮个小子给我当跟班儿吧,让你只是取笑。”

在姚雪慧捂着嘴的格格笑声中,世子朱睿这才算是出去,雪慧一个人吃早饭想想还要笑,一大早上交待的是什么?请安不要去太早,劝着端慧不要闹母亲要嫁妆,然后就是跟班儿。

丫头细雨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真的是要离京吗?”跟着雪慧去封地上,细雨没有去,可是细雨是知道封地上一定自在,那么多的地方都是自己的,还能不自在。

“一会儿给婆婆请安,看婆婆怎么说,”姚雪慧手里动着小调羹,对细雨微笑:“论理儿,我是不能去,应该在京里侍奉公婆才是。”细雨听听话意儿也不说话了,刚成亲刚满月,就丢下公婆一个人享乐去也不对。

姚雪慧心里明白朱睿说要走,应该是会走,要问雪慧高不高兴,她是高兴的,想住那园子也想着自己在京里又要再一次大大的露脸儿。

亲戚们往年要对着母亲说自己的亲事高也不成低也不就,自从亲事订下来,不能怪母亲得意吹嘘到让人听着脸红,独她自己不脸红。

陶秀珠忍了又忍,百般思量,才把这亲事弄到手,对于行事从小儿任性的姚夫人来说,也是忍到人之不能忍,就象妙姐儿一样,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发脾气闹生分,独她没有闹。

吃过早饭,雪慧就往外面去,打算往婆婆房里去,想想真的要走,还有几分离别伤感,自嫁过来没有过不熟悉也没有过不自在,姚雪慧心里舍不得占一半,想着自己独大又要占一半。

思思量量的世子妃漫步在花径上只是想心事。

此时朱睿在外面书房里也和幕僚们吃过饭,看着父亲进来,跟进来请示事情,朱宣一一交待完,再对儿子道:“今天就去各部里辞行吧,再停上几天给你饯行,这就带着你媳妇回去吧。军中不能无人,家里也不能没有人。”

“是,”朱睿理当对父亲道:“儿子回去倒也罢了,媳妇让她留在京里服侍母亲,这才是道理。”朱宣摆一下手道:“你母亲有我呢,我等着抱孙子,明年想着两件喜事呢。”

朱睿微皱起眉,面上有为难之色对父亲道:“儿子竟然没有父亲有本事,明年两件喜事除了弟弟要来,还有朱毅的亲事呢。”

大乐的南平王看着儿子啼笑皆非:“那为父明年就想着三件喜事才是。”你当然不如我,老子要六个孩子了,再想一想,生个两个三个,不就是七个八个了,南平王算帐当然也是不会错,一个人单方面地自己乐自己的。

又是一个重担压在世子身上,朱睿赶快道:“儿子当然尽力。”这个力可不是好尽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从书房里出来的世子朱睿觉得肩膀上担子不轻,父亲要抱儿子,也要抱孙子,不早生孙子不会动家法吧?

不管怎么样,朱睿刚成亲,又要有弟弟,心里都是高兴的,听着父亲的话出门往六部里来辞行,宫里是辞过的,才会对雪慧说。

朱小根带着马外面候着,请世子爷上马,主仆两个人说笑着往长街上来,刚出长街,朱睿的好心情立刻就没有了。

路口闪过一个人来,因为是长街上人流多,马不能跑快,才被这个人给抓在手里,眼含泪水看着朱睿盈盈地行个礼儿:“请世子爷大人大量,放我哥哥一条路才是。”

这个人一件玉色的绣衫,下面是青色裙子,眼含秋水面容儿年青,朱小根一看到她就要头疼,朱睿一看到她就要沉下脸来,这个人是许给小蔡大人的章紫姑娘。

眼前长街上,一位姑娘手里拉住自己的马缰,朱睿要躲着了,皱眉道:“姑娘放尊重些。”这里就在王府不远,要是传到家里去,又要惹父母亲担心,犹其是母亲,刚有身子的人,应该百般保养才是。

跳下马来的朱小根瞪着眼睛把马缰从章紫手里要夺过来,章紫死死地抓住马缰,对着朱睿泪水盈盈:“请世子听我把话说完。”

“你松开手再说不迟,这样不象话。”朱睿只是想离远一些,章紫倔强地道:“你听我说完,”朱小根手里举起马鞭子:“有屁快放,什么东西,你又来了。”

朱睿看看旁边已经有人在注目,对章紫正色道:“姑娘,请你放尊重些,这是在街上,你自己不要脸面,也别带累别人。”看着章紫也往两边儿去看,朱睿又道:“有话请说,只是请你松开手。”

一直温文的朱睿面上嫌弃,章紫忍住泪,知道你娶过亲,知道你娶的是一位世家子,我家要不是被黜出京,我也是世家子。但是手里慢慢地松开,想想自己的来意,章紫反倒后退一步这才道:“是我哥哥,今年要留在京里,使了银子求了人都不行,还是有人要他出京去。我来只是想求世子爷,我家的祖坟都在京里,年年荒凉,为祖先着想,我哥哥要留在京里才是。”

章紫后退一步,朱睿也松上一口气,认真听过以后不疾不徐地道:“小京官只有使银子求人往外调,没听说使银子求人留下来的,姑娘既然是为祖先四时祭拜方便,这是孝敬上的心。只是,”朱睿微笑道:“姑娘应该去找主管吏部的官员才是,怎么倒找到我这儿来了,难道姑娘还以为是从前时候,从前我不知情的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时,朱睿眼睛里可以说是寒光了,章紫不由得往后退一步,为什么来找他,本能上会以为是南平王府在弄鬼,而南平王府里认识的人只有世子朱睿;为什么来见世子,只为着还想再看一眼听他亲口说出来绝情的话,自己才会心死?世仇归世仇,有情归有情……章紫姑娘生错了人家,偏生又喜欢错了人,更为错的就是,她的家人让她来使美人计,全没有想到女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应该算是后遗症。

朱睿眼中收起寒光,对章紫不近不远地道:“姑娘觉得有理,离此三条街就是吏部,请那里去申诉,总会有句回话儿。”说完以后一带马:“驾,”世子从这个自己一直觉得娇俏可喜的小姑娘身边离去,在自己心里有印象的只是那个马前泼水,街上卖花的姑娘,这一个不是。

站在长街上的章紫看着隐入人流中的世子朱睿,突然流下泪水来,拎起裙子奔到小巷子里,这才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朱小根跟在世子身边,不时地看看世子的脸色,到朱小根第十几次抬头的时候,朱睿忍不住了:“你看什么,我不是好好的,”朱小根搔搔头道:“一个女人罢了,我只是看世子爷倒是不再为她寻思上了,奴才是觉得高兴才看的。”

“滚你的吧,又开始胡说,”朱睿听过就想笑,高兴你也看我,想想章紫刚才的话,朱睿问朱小根:“她说的是谁,今年的留京里的官儿我都看过了,竟没有姓章的。”

朱小根想想也糊涂,只能猜测:“或许是换了名字也不一定。”一语提醒了朱睿,道:“说的是,我们去看看去。”

先去到吏部里辞行,看到自己的二叔朱明也在这里坐着,和吏部尚书,侍郎在说话,朱睿寒暄后就要名单要:“上一次我竟然没有看清楚,有一位将军的家人要留在京中方便祭扫祖坟,再让我看一看。”

拿到手里朱睿看过来,心里就明白了,只是哪一个是的还不清楚,章家的媳妇家乡在哪里都是知道的,这里倒有好几个是的,肯定从母姓,所以也看不出来。

听着坐着说话的朱明在抱怨:“给我们的就不是好人,初来到穿一件破烂溜丢的衣服就来了,脚下那靴子倒多了两个眼儿,只是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国子学为天下师,虽然寒窗里多读书人,也不能太过了吧。”

“你这富贵公子哥儿,当然是看不顺眼,”吏部侍郎打趣朱明:“有些人是圣上亲点的,有些人才是由我们酌情量力来分派,你不满意还退回来不是。”你这庶出的公子哥儿,也比别人寒门嫡子要强的多。

朱明这才淡淡道:“这一位杨广林,一听口音就是西北人,怎么倒说是要留在京中方便许多,我听着就透着假,你们想来是没有人情,送他去西北去才是。”

听到这里,朱睿已经是心里明白,眼睛在名单上找到杨广林,果然是写着江南出身,就是这个人啊,听着二叔继续闲聊:“还有这几个……这都是假冒祖坟在京里,说留下来祭扫祖坟方便,现在要留京里,几时会用这样的借口了?”朱明一脸的好笑。

吏部尚书看一看就实话实说:“这是晋王殿下来说过,淮王殿下也说过的,你觉得不好再给你换一个不是,国子学里的我们都惹不起,一不小心就帝师太子师,只有你这个闲散官儿不是,只能别人不满意你来这里跑腿。”

说得大家都笑,朱明也笑:“可不是,我们郭大人不满意,让我来说的,我就来了。”眼角儿看到世子朱睿一笑,朱明也是微微一笑。

“至于说这理由你没有听过,”吏部尚书也要笑话朱明:“你还不知道呢,留在京里的都是家里有些钱可以熬的,想着京里大人物眼前可以巴结,就说你来,为什么郭大人不满意不让别人来,不是你来,我们就得听不是,”大家哈哈笑起来,这是南平王的兄弟,官不大面子是足,吏部尚书继续说理由:“还有说老婆祖坟在京里,方便祭扫的也有的,听着就让人可乐,这是孝敬老婆还是孝敬祖先。”

朱明也掌不住要哈哈:“真是岂有此理,这是拿得出来的理由。几时留在京里也成香饽饽。”走出吏部去往别的地方辞行的朱睿看看今天的天色,晴朗无云,二叔来只能是父亲让他过来的,朱睿想想自己实在是太稚嫩,改换名姓再改换出生地,哼哼,世子朱睿微微一笑,我父亲还不老呢,依然是能掌家。和妻子姚雪慧一样,朱睿想想就要离开父母亲,也有一丝不舍,想想父亲对自己说过,他离家去军中也是不舍,可是必须要去。

朱睿走出吏部里才解开自己的心结,这个时候在王府的姚雪慧也解开自己的疑惑,果然是要回去。

来到婆婆房里问安的雪慧没有坐一会儿,母亲陶秀珠就来了,姚夫人还是为妙姐儿这样的年纪又怀上了要来问一问,姚夫人也想怀上,而且姚夫人还多帮着一个人在问话。

“长公主也想知道呢?我昨天从你这里走,就去长公主府上报喜去了。”姚夫人说完,妙姐儿就含笑:“你去她府上报什么喜?”这真成了我有身子亲戚们同喜了。

姚夫人觉得自己有理由:“你们也是亲家,当然要告诉她一声儿去,只是她也想知道,所以托我来问问,你平时吃什么喝什么,什么钟点儿吃,什么钟点儿睡,就坐累了动一动又走几步?”

长辈们说这些,新媳妇雪慧没有回避也没有脸红,一个是自己母亲一个是自己婆婆,再说世子妃很想听一听,她也想赶快有才是。

听得妙姐儿是放声大笑一声:“秀珠,你太淘气,敢是你到六十岁也是这么淘气不成。”这问的叫人怎么回答,还要说是高阳要问的。

妙姐儿笑意盈盈对陶秀珠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让人请你去,过上几天,世子夫妇要回去,你要饯行就这几天里挑一天吧,别跟我们撞在一起。”

“真的,你舍得让他们走,”陶秀珠声音都颤抖了,这也是听到一句,觉得不可能。妙姐儿有孕,媳妇应该在身边才是,陶秀珠看看女儿,刚成亲就不用侍奉公婆,这门好亲事,要算是妈疼你了。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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