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诡异的一幕差点把我当场吓死。我惨叫着,屁滚尿流的往外逃去!
地下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直到跑出了大半个村子。跑的浑身大汗淋漓,我才敢停下,弯着腰大口的喘!
俆爷他分明已经死了啊!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会跑到我家,还会自己缝头呢?难道俆爷变成了鬼?可鬼有实体吗?谁能告诉我。我见到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最后我决定,不管俆爷变成了啥玩意,我都得去通知他那俩儿子。让他们把他爹给弄回去啊!如此想着,我颤抖着双腿,踩着沙沙的雪,往俆爷家跑去!
我们这里,人死后要停放三天才能下葬,称之为‘停灵’。在这三天里,子女需日夜守灵,如有亲邻来吊孝,守灵人要给来人磕头,来人哭,守灵人也要陪哭。俆爷与两个儿子是分了家的,俆爷的灵堂就设在自己家里!徐贵与徐福就在那儿守灵!
跌跌撞撞的跑到俆爷家门口,他家大门开着,我站在门外往里瞅,看着灵堂里一片漆黑。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情况不对啊!
就算徐福哥俩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不知道俆爷跑了,可灵柩前的长明灯总该亮着吧!如今灵堂内一片漆黑,那是长明灯灭了啊!
记得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灵堂内的长明灯若灭了,那就代表死者死的不甘心,短期内还会找个家人去那边陪他!
难道俆爷死的不甘心?
对啊!俆爷定是死的不甘心,他若心甘情愿那么死,就不会夜半三更跑去我家自己缝头了!可他既然不甘心,为何还要去死呢?难道……
心中忽然忆起一些事情……摇头,止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随即,我探着头,颤着声儿冲屋子里喊道:“伯---你们在吗?”
我们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却有六个姓氏。据说,之所以有这么些姓,是因为世道不太平年间,许多外乡人因战乱,饥荒等原因,专往山窝窝里躲,后来天下太平后,走了一部分,留下的那部分便在此繁衍生息。也因此,我们村里的人在称呼上,也只是看年纪,老点的叫爷,年轻点的叫伯,以此类推。
喊完,我侧耳倾听,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奇怪?难道徐福跟徐贵都不在?
守灵的时候是不能离人的啊!他俩到底干啥去了?
我蹙眉,这两个不长心的,守个灵把爹都给守丢了!我还是进去瞅瞅吧。
屏住呼吸,我悄没声的往灵堂走去。
虽然知道俆爷的尸体此刻不在屋里,可不知咋的,眼瞅着黑洞洞大开着的屋门,我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怯意,仿佛那是一只凶恶的怪兽,正狰狞的张着血盆大口……
硬着头皮走到门口,借着外头碎银般的雪光,我看清了灵堂正中摆放的灵柩,灵柩前的牌位、灯烛,供果,三牲。灵柩后那高悬的横幅,横幅下那个大大的‘奠’字……可,唯独不见人!
此情此景,诡异莫名!我打了个寒颤,提高音量,冲着里屋喊道:“伯!”
这时,我心中已经暗自决定,这一声要再没人应承,这事我也不管了,大不了今晚我去‘圈儿’家凑合一宿,这破事赶明再说去吧!
没想到这回我话音刚落,里屋就传出了一声申吟,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喊道:“大--大哥……”
我一听,是徐贵的声音,忙喊道:“二伯,我是常生啊,出---出大事了!你快跟我去瞅瞅吧!俆爷他正自个在我家缝头呢!”
“啥!!”
一声惊呼,徐贵跌跌撞撞就蹿了出来,一个健步跑出来,只往空空的灵柩里瞅了一眼,就跪倒在地上,悲呼道:“爹啊!爹……”
看着徐贵没命的干嚎,我一阵头大。不是我这人没有同情心,可现下当务之急是哭吗!?
“伯,别哭了,咱先想个法子把俆爷给弄回来吧,这--这搁在我家也不妥当啊,万一……”
“大哥!”
我话还没说完,徐贵就反应了过来,惊呼一声大哥,整个人灵猫一样擦着我身边跑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院子。
我也追了出去。寻思着他定是要找徐福商议这事呢。可不想,徐贵穿过徐福家那条胡同,径直往后跑去!
难道是去我家?
徐贵这是急糊涂了吧!要去我家孬好也得叫上几个大老爷们啊!俆爷现在也不知变成了啥玩意!伤不伤人?还认不认得他这个儿子?他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去,不会有啥危险吧?
我紧跑两步,想着给他提个醒,却不想徐贵直接略过去我们家那条路,三步一崴,两步一滑的往村后跑去!
“伯,你--这是去哪儿啊?”我撵上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快--快去老柳树那儿,我哥他---有危险!”
“老柳树!危险?”
我暗自重复了一遍,心里徒然一紧!
老柳树不就是俆爷上吊的那棵歪脖树吗,徐福怎么也跑去了!?难道真如我想的那般,有邪祟之物……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心,几乎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两棵上了年岁的老树。其实不止是农村,城里也有。据说那些树的存在,是为了震压邪灵,保一方平安,佑村户收成。
我们村后的是一棵老柳树,树干跟磨盘一般粗,没有谁能说出它究竟活了多少年岁。也正因为它老,村子里的人敬它,逢年过节时也去给它烧一刀纸,上一炷香,谁家儿女到了嫁娶的年纪,父母还会整块大红绸子系在老柳树身上,以此祈福。
老柳生在一眼古井旁。古井与老柳一样,不知起源与哪朝哪代,大青石的井沿,雕刻着怪异纹路的井栏,经过无数岁月的打磨后,古意盎然。
小的时候,夏天,我们一群小孩子都喜在那里乘凉,一眼甘井,一棵旱柳,几个轮番说‘瞎话’哄孩子的老人,那绝对是值得一辈子回味的光景。
记得,那是一个烈日当空的晌午,村中忽然来了一个拿着幡子,背着布袋的赶路老头。
老头行至井边讨水喝。却不想,一瓢新打上来的甘冽井水刚挨到唇边儿,那老头就蹙起了眉头,水瓢一丢,盯着那古树与老井一番细看,最后眉头皱的似能拧出水来。
“此处有妖!”
老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顶着那似火的骄阳走了。
这话,我们小孩子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几个老人也在一边嗤之以鼻,只道:“这是个江湖先生,他说那话儿,是走江湖故弄玄虚的那套骗子把戏,目的是要激发大家的好奇心,好请他卜上一挂。”
想到此处,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次好像……俆爷也在!
沉淀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逢春之冰,稀里哗啦碎了。对---我清楚的忆起!就在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为自己没有上当而沾沾自喜之时,俆爷却追了出去!为这事儿,那群步调一致的老人,私底下还把俆爷埋怨了一番,说‘鱼找鱼虾找虾,这老徐头净喜与那些装神弄鬼人套近乎!’
俆爷平日里是有些装神弄鬼的嫌疑。他是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医术了得。这十里八乡,来找他瞧病的人不少。在俆爷那里,病好像只有能治和不能治两说,他说不能治的病,无论别人咋哀求,他一副药都不会给开,可但凡他说能治的,那管保就能治好!俆爷治病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大至参草,小至葱姜蒜,树皮,草籽,有时甚至只化一道符水给病人喝下,来人的病就能好起来。
所以,十里八乡中,俆爷的威望很高,可也因此,私底下有一小部分人就议论,说俆爷定是会啥邪术!不然一道符水咋就能把病治好了?
……
拉回跑的没边儿的思绪。我想,多年前的那天晌午,那过路的老头究竟和俆爷说了些什么?俆爷的死跟那老头口中说的‘妖’有关系吗?
“哥!”
我这正琢磨事呢,徐贵毫无征兆的‘嗷’一嗓子,差点把我吓的直接趴倒在雪窝子里。
抬头,大柳树已近在眼前,树底下正徘徊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福。
‘还好没事’!看到徐福好生的在那里,我心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谁料想这口气还没松到头,徐福回头喊道:“贵,往后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话毕,他突兀的转身,牟足了劲儿往那老柳树上撞去!
下一秒,‘砰’的一声闷响,时间停滞了!
我与徐贵的到来似乎是一张催命符,刚刚还在树底来回走趟趟的徐福,看到我们后竟火急火燎的撞死了!我愣怔着站在雪地里,那头骨碎裂的声音,那鲜血澎溅的闷响,在我耳中百转千回!
随即,徐福的身子如同没了支撑点的面条,软绵绵瘫倒在了地上!
安静过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哥啊…哥…你不能死啊……”
徐贵悲痛欲绝的往前扑去。我紧随其后。就在我俩一前一后将要接近大柳树的时候,天空突兀间亮如白昼,紧接着,一阵隆隆之声自天际响起,这声音……
抬头,一道密网似的闪电凭空而下,直直的冲着我们的方向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