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之极。恨极销磨不得。苌弘事,人道后来,其血三年化为碧。郑人缓也泣。吾父攻儒助墨。十年梦,沈痛化余,秋柏之间既为实。”
——《兰陵王》
天色已亮,鹿衔强忍着困意推着公子继续赶路,连唐婉婉也哈欠不断,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倒是风君与公子还是精神奕奕,遥遥的望着不远处。
夜里本来风君让鹿衔与唐婉婉小憩一会,养养精神。可二女一想到四周到处都是张着眼睛的斥候虫,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连连摇头,哪怕已经睁不开眼了,也不敢入睡。
倒是公子心宽,寻了个宽阔些的地方,生了点篝火,便靠在轮椅上沉沉入眠。他白日里为了寻找龙气,耗费了大量的心神,正需要休息。而风君一路披荆斩棘,此时颇为疲倦,见二女拒不休息,便也在一旁躺着睡着了,留下二女守夜。
行了片刻,公子见二女走的趔趔趄趄,心中明了,眼见着离目的地不远了,便让鹿衔停下,柔声说道:“你们在此处休息一会吧,这般疲惫可不行,待会或许还有一番激战。”
鹿衔略有迟疑,惊疑地张望着四周,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一个不留神,便倒在了公子怀里。又猛地清醒了一点,吃力地从公子怀里挣出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公子知晓她心中所想,毕竟是女孩子,若是在这斥候虫的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怎么也不肯入睡的。他挪动轮椅到鹿衔身边,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觉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千只斥候虫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并将所见场景一成不变的传递于幕后的墨白尊者与麋鹿尊者观看。
若是想要撑起真气屏障挡住视线,又恐怕时间久了会有危险来袭,而真气屏障极其耗费内力,那时内力不够,便难免陷入困境。
唐婉婉虽心中芥蒂,此时却实在困顿难忍,一听公子言语,瞬间趴到在一旁,不消片刻,便已然入眠,响起了均匀的鼾声来。她这几日,便如同鹿衔在大巴山中一般,身心俱疲,虽每日与风君打闹,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许多。
公子思量再三,还是双手一撑,缓缓支起一个真气屏障起来,却不如之前那般大的笼住四人,而仅仅盖住了鹿衔一人,这样也好节省些内力。
“你先睡会儿,我用真气挡着你,他们便觑不见。”公子俯下身来,在鹿衔耳边轻轻说道。鹿衔强挤出一点微笑,对着公子点了点头,便再也撑不住了,就地而寝起来。
她睡着的样子极其可爱,像是一只入眠的猫咪一般,弓着身子,均匀地呼吸着。
公子不忍她在地上躺着,待她沉沉睡去,双手运气一股真气,托着鹿衔的身子缓缓从地上升了起来,将她托举着躺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托住她的脖子,一手托起她的双腿。真气在二人的身周围绕着,隔绝视听,在斥候虫的虎视眈眈之下,硬是开辟了一方二人世界。
瞧见她的可爱模样,公子那古井无波的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丝丝波澜。突然像是望见她的樱唇轻启,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他连忙俯下头去,贴在她嘴前,想要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却突然身躯一震,只听见耳边传来一丝如蚊哼般的梦呢:“公子,公子······”
这一次,鹿衔没有再做噩梦,而是一片甜蜜而旖旎。
她梦见公子和她说,要远离江湖,带她去一片世外桃源。他们去了桃丘,看到漫山遍野的桃林和鹿群,看见了奔跑着的霸红尘。他们去了雁门关外的映雪湖,在湖畔静静的看落雪纷飞。他们去了阴山大草原,公子的双腿痊愈,骑着骏马带着她在草原上驰骋着,忽而她也跨上了骏马,二人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肆意的奔腾······
不知过了多久,鹿衔悠悠转醒,半眯着双眼,等朦胧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公子儒雅的面容,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她猛地闭紧双眼,心跳也不由得急促起来,心中暗道一定还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醒了呀?”公子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同触电一般惊醒了鹿衔,她张开双眼,这才发觉原来不是梦境,而是公子正抱着自己,自己却在他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了。她心中顿时柔情似水,见公子抿嘴笑着望着自己,呼吸之声近在咫尺。她怔住了,又一时间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真实,却想一直躺在公子的臂弯之中,享受这份静谧与美好。
“鹿衔醒了吗?”耳边传来唐婉婉急切的叫囔,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答应了一声,轻轻腾起身来,坐在公子的腿上,双臂如蛇般缠在公子的脖子上,倚靠在公子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她心中一阵欢喜,抬起头望着公子,只见他也在低头望着自己,四目相对,像是有什么奇妙的牵引一般,便登时分不开了。
“鹿衔!鹿衔姐姐!”唐婉婉的呼声再次传来,伴随着一声痛叫,想必是风君又给了她一个爆栗。
鹿衔微红着脸,松开了双臂,缓缓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妆容。公子挥了挥手,散去了周身笼罩着的真气屏障。只见唐婉婉正和风君在打闹,一见鹿衔红着脸出来,顿时停止了玩闹,双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四人继续赶路,向着龙气泄露之处赶去。
鹿衔见风君与唐婉婉在前,轻轻俯下身,在公子耳边悄声问道:“我沉不沉呀?”
公子忍笑,侧过头来回道:“明明轻的如雁羽鸿毛一般,却还要问我?”
鹿衔抿嘴笑了起来,见公子扭回头去,望着他的耳朵,心中一阵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轻启贝齿,在公子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公子吃痛,却并不惊呼,只是任由她咬着,满脸的甜蜜与欣喜。
鹿衔见公子没什么反应,娇哼了一声,又直起身子,不理睬公子。却见他耳朵上一道鲜明的齿印,心中不忍,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
走了约莫七八里路,公子突然脸色微变,低声说道:“到了!”
几人一惊,顺着公子的眼神望去,只见身边的野草遮掩之中,竟然露出一个小小的山洞开来。若非公子,寻常人还真难以发现,难怪五毒教在山中寻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属实是这个山洞实在不起眼。
风君上前拨开重重野草荒树,只见一个一人高的山洞映入眼帘,洞口绿意盎然,还有着几堆碎石散布。
风君的目光沉沉望去,只见地上竟然有几道不甚明显的脚印,连忙望向公子,却见公子摇了摇头,淡淡道:“有的时候,机缘不够,哪怕至宝就在眼前,也无法发现。”
几人踱步向山洞中缓缓行进,山洞之中,阴冷潮湿,一丝丝绿苔爬满了洞壁,不时,脚边爬过几只小家伙,引得唐婉婉一阵惊呼。
洞并不深,行了不过百步,便已经到头了。风君取出火折子,几人借着火光四处打量着望去,却是一阵失望。
洞至深处,竟然只有一个约莫五尺方圆的小池子!除此以外,别无一物。
几人顿时便丧了气,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在林中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那龙气泄露之处,竟然什么都没有。
倒是公子还在细细打量着池子,只见那小池子中有一汪碧水,一股浓厚的龙气便从那碧水之中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久经龙气洗礼之地,怎么可能没有至宝呢?他越见那碧水越觉得奇怪,水不应当这般碧,如碧玉一般,温润又不失晶莹。他愈发好奇,不禁伸手向水中探去。
公子的手刚刚靠近那汪碧水,只见那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翻涌起来。突然!那水竟然猛地升起一道来,化作一条蛇形,刚刚升起,便不复方才碧绿之色,反而是一片血红!那血蛇张着血盆大口,便要往公子的手上咬去。
公子一惊,正欲抽手离去,只觉胸前一阵温热,一股玄妙真气从他的胸膛猛地流入他的手中,他只觉这只手仿佛被灌入了什么东西一般,顿时充斥着一道无比强横的力量!而那条血蛇却像是见到了自己惊惧之物,猛地收口,只听“哗啦”一声,又化作一汪碧水落入池中。
公子这才想起来,从怀中掏出那颗用于指路的龙珠,只见龙珠此时竟然放出了极其耀眼的光芒,透过光芒,依稀能望见一条细小的龙影在其中游荡!
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觉朗声大笑起来:“原来是化作碧水在此处吸收龙气化形,而此处龙气并不精纯,使得你难以化形,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猛地将手中的龙珠投入水中,来不及唐婉婉惊叫和阻拦,只见龙珠入水之中,那一汪碧水登时便沸腾了起来!一道道极度精纯的龙气散发开来,来不及逃逸,便被碧水如鲸吞般尽数吸收入体内。
过了半晌,碧水的沸腾才渐渐平静下来,众人定睛望向那池子中央,却已然不见了那碧水,反倒是在池中,盘踞着一条如碧玉般的玲珑小蛇,此时正吐着信子,好奇地望着公子几人。
公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妙哉妙哉,我以龙珠助你化形,你化为兵器便助我杀敌,虽龙气尚不足够,却可以血气为食,终有一日,你可化为飞龙,腾空而去!”
碧绿小蛇似乎是听懂了公子的言语一般,吐了吐蛇信,像是点了点头,随即猛地腾起身子,将身子拉的笔直,一道血红之色从它的体内迸发出来,刺的几人睁不开眼睛。
待光芒散尽,众人睁开眼睛,只见那池子上空,竟赫然悬浮着一柄血红色的长剑!细细打量那柄长剑,只见剑柄处似乎遍布蛇鳞,而蛇口大张,化作了剑颚,如同一条血蛇猛地张开,吐出如同蛇信般弯曲着的剑身!
公子不禁连声称赞,却见那长剑猛地一落,重重的插在了池子当中!
“砰”的一声,肉眼可见的那池子竟然裂了开来,几人惊讶,连连后退去,只听“轰”的一声,那洞深处的池子,四分五裂开来!而开裂来的正中央,剑尖正指着两颗如鱼眼般的金色珍珠。
公子推着轮椅上前,仔细望着,又望了望长剑的剑茎上目盯之处,点了点头,笑声道:“原来你还却两枚剑眼,正好这被龙脉孕育了不知多久的两颗龙眼,倒被你捡了便宜!哈哈哈哈哈这等受完人家好处,便过河拆桥之事,倒是深得我心!”
他本就欲要取完宝物之后,便将这一处龙气泉眼彻底摧毁封住,既然泄露了,便不能让外人捞到好处,此时长剑不禁摧毁了,还连带着取出了两颗龙脉之眼,当真是剑心通灵!
他伸手接过长剑,又取来两枚龙脉之眼,按在剑茎中央的剑眼处,只见两道金色流光从剑眼处四散开来,浸透长剑周身,待金光流过,只见这柄长剑不复方才的血红模样,反倒是充斥着金碧之色,登时华丽无比,细细观察剑刃处,只觉有一条阴狠的毒蛇反过来死死盯着自己,只待致命一击。
公子不禁点了点头,将长剑在手中细细把玩,深得心意,把玩片刻,开口说道:“周大夫苌弘忠贞为国而遭奸人谗毁,放归蜀,后剖肠自杀而死。蜀人感其忠诚,乃以小匣盛其血珍藏,三年后,其血化为碧玉。而你亦是由红化碧,我便为你取名为,苌弘化碧。”
他不禁朗声大笑,此番前来,收获两样至宝,而这苌弘化碧更是通灵认主,哪怕有人来夺,即使自己不出手,怕是他也拿不走。
他将苌弘化碧系在身后,待日后再为它寻个好剑鞘,招呼过惊呆了的众人,缓缓向洞外走去。
洞外的阳光此刻显得颇为刺眼,几人连忙眯起双眼,摸索着向洞外走去。待走出洞口,顿时如见柳暗花明,不觉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而突然“轰”的一声,那洞窟仿佛失去了什么支撑一般,轰然倒塌!
唐婉婉大口喘气拍着胸脯,暗道凶险,若是走的迟了,说不得便被埋在了那洞窟当中,心中侥幸,又凝神望向公子身后的那柄长剑,不由得连声赞到:“真是把好剑!”
公子并未回应,她心中疑惑,抬起头来,却见三人都怔怔望着前方野草外,她好奇的向那边张望过去,却登时吃了一惊!
那边,正有一位手持双戟的黑袍人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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