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一个县的县长名额是一正四副或者一正五副,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现实总是和章程上的规定有出入的,比如说一般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是县委常委之一,但在梅山就不是,而梅山有副县长十个,这又是和其他兄弟县的情况不同。
在梅山这些比较“富裕”的副县长中,其中有两个副县长是上级部门下派挂职的,按照级别,既不能让他们当县长,可是要安插到哪个局里,又有些低就了,因此高不成低不就的,只有都做了副县长。
就算是排除了这两个挂职的之外还有八个副县长,于是这十个人的分工就比较细,各司其职,于是有人议论说县里行政机关的人太多,实在是超编,每次都是越精兵简政越是人员增多,口号喊得震天响,往往雷声大雨点小,换了门牌不换人,机构的名称变了,可是里面坐办公室的,还是那几张老脸,而且又变着法的进了几个关系户的亲眷,旧人不去,新人又来,人员越来多机构越来越臃肿,办事效率却越来越低下,老百姓都养活不起这些尸位素餐的老爷们了,有人就辩解说人多力量大,术业有专攻,部门多了分管的人自然就多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仔细,那怎么有效率?有人就骂说开饭馆呢,本来一个人就能办的事现在却要找十个人过手,效率何在?再说也不能什么人都进政府里,要考核要鉴定要公示的应该让纳税人去监察才对,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趁早滚蛋,别搞得号里没马驴出征,难道是个人都能当领导成官老爷,那镇关西的肉铺开得挺好,西门庆的药店也开得不错,县里怎么不将他们都请回来当我们的领导?
文景瑞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因为泾川的事情,严守一点名将他调出来跟着冯喆,在级别上,冯喆和文景瑞都是副县级,但冯喆是常委,属于县里的核心领导人物,而劳动局的张顺民只是科级干部,三个人自然以冯喆马首是瞻。
自己在在第一次参加的常委会上说要将围堵县政府的人排查一遍的,一者是为了保护那些农民们,也实际上是解了严守一的围,但话好说事却难办,那么多的人真的要一家家走访完,既费时又费力,而且严守一也指示要尽快,冯喆觉着“访”是必须要“访”的,但是要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还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这里面就有个“度”的问题,同时要兼顾给绝大多数的常委一个交代,还要领会严守一的“尽快”,当然,也是自己这个新晋的常委一次亮相的机会。
因此,冯喆对文景瑞和张顺民说,下基层,自己去,你们在县里将关于泾川的相关资料事宜准备充足,大家到时候可以事半功倍。
文景瑞本来就不想下去舟车劳顿,听了冯喆的话自然说好,这叫顺应领导的意愿,张顺民这一段早被那些打工者的家属给纠缠谩骂的体无完肤了,哪里还肯送上门去找难受,听了冯喆的吩咐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用了两天时间,冯喆大致的将县里劳务输出比较多的乡镇给走了一圈,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一样:幸福的家庭总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在家乡挣不到钱没经济来源才会背井离乡,否则好出门不如赖在家,谁愿意在外遭罪,至于是不是像易本初说的有人蓄意的要冲撞县政府,冯喆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那是子虚乌有。
这次下乡调查的最后一站是县东的东凡乡,东凡乡乡党委书记魏浩伦带着乡领导班子迎接了冯喆的到来,然后在会议室要给冯喆长篇大论的汇报东凡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取得的各项成绩,冯喆很客气的婉拒了魏浩伦的恳切,说自己这次来时间非常紧,请魏浩伦安排人和自己到各村去看看,回来后再和魏浩伦以及大家座谈。
魏浩伦见冯喆态度坚决,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乡里外出务工人员名单拿了出来,然后派了一个副乡长和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两个警员跟着冯喆。
这时已经进入夏季,东凡乡地处偏远,山峦起伏,一路上气温倒是比县里凉爽许多,跑了两个村之后,已经接近傍晚,这会站在半山腰的村落前,冯喆看着日暮苍山林荫葳蕤,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吟诗作对的心情,可是再一想,自己骚情个屁,于是准备给那名副乡长说打道回府的话,这时面前呼啦啦的跑过去几个小孩子,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根的树枝嘴里喊着缴枪不杀八格牙路的,有一个只穿着肚兜的小男孩光着屁股跟在最后,嘴里也哇呀呀的乱叫,童趣十足,惹得冯喆几个人哈哈的笑。
那小孩大约只有五六岁,跑着跑着停住了,回头对着冯喆几个说:“笑什么笑!搞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代表人民枪毙了你们!啪啪!”
这一下大家笑得更厉害,这时从一边走过来一个拿着锄头的女子,这女子长的十分出众,虽然衣服普通,但胜在天然朴素,身段更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则瘦,毛毛的眼睛瞅着人,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一般。
冯喆心里刚刚冒出一句深山出俊鸟,随行的两个年轻公安就嘀咕说美女耶!赶紧去自我介绍一下,机会难得。
一起的村长嘴里问这个女子:“晓梅干活回来了?”
“回来了,王叔。”
“你娘的病好点没?”
“没得,还是那样。”
村长轻声给冯喆和副乡长说,这女子的哥就在泾川打工。
副乡长咳嗽了一声说:“那,我们去她家里了解一下情况?”
副乡长的话是给冯喆说的,冯喆心里笑自己这个领导不是来泡妞的,就回答:“不了,魏书记还在等我们,村里将情况再核实具体就行。”
几个人往下面的大路上走,还没到山坳下面,远处传来了几声尖利的喊叫声,那三个公安十分警觉,正在辨别是什么声音,刚刚那个穿肚兜的小孩子流着鼻涕跑过来喊:“公安公安,那边杀人了!”
三名公安一听就带着小孩跑,冯喆也和大家跟在后面,姓王的村长一边疾走嘴里说:“坏了坏了,肯定是朱晓红家。”
冯喆想问为什么就是朱晓红家,这个朱晓红又是谁,但是拐了弯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他又闭嘴了。
眼前一户农家的院落前已经围了许多人,人群的中间有两个长得十分出众的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见过的晓梅,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匕首上沾染着血迹,两人的旁边一个老妪手里拿着手电筒捂着腰蹲坐在地上满脸痛苦,而地上躺着一个身上冒着血的人,这个人,竟然是寺洼村的刘二春。
刘二春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三名公安人员立即开展工作,刘二春被匕首刺中了腹部,这会还清醒着,见公安到场手指着那名女子说:“朱晓红……你敢动刀子……你不嫁给我……我变鬼都缠着你……”
冯喆霎时就将情况估摸了大概,他站在外围看着众人忙碌,一会派出所的副所长给冯喆说伤者失血过多,等救护车是来不及了,要赶紧先送乡里的卫生院,冯喆想想说,你们的车有些慢,就用我的车送人好了。
公安将刘二春和朱晓红姐妹以及那个蹲在地上的老太太带走了,冯喆正好借着没车,和副乡长到了王村长家里吃晚饭,没多久,就知道了朱晓红和刘二春事件的大概。
一顿饭刚吃完,魏浩伦带着人亲自来接冯喆,嘴里说着让领导受惊的话,冯喆说:“我倒没事,偶遇而已,只是,那个伤者竟然是y县长的侄子,他怎么就跑到东凡乡,还出事了呢!”
魏浩伦一听哦了一声。
到了镇上,冯喆说县里事情还很多,让魏浩伦派一辆车将自己送回县里。
其实刘二春被送到乡卫生院的时候县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到了,但是冯喆不愿意再坐拉过刘二春的车子。
快回到县里的时候,冯喆给严守一打电话说自己在下面调查的事情已经结束,明天一早就想到泾川去,所以,晚上看能不能给书记详细的汇报一下情况。
严守一今晚没有回家,这会刚刚参加完一个聚会到了县宾馆,闻言就让冯喆过来。
裘樟清那会住在五一九房间,严守一就住在四一九,不知道是不是有想在数字上大过或者超越裘樟清的含义?
唐艳这个大堂经理今晚值班,见到了冯喆亲自开着电梯将他送到了四楼,在出电梯的时候,冯喆问唐艳:“五一九那边现在谁住着?”
“没人,那边被改成了会议室了。”
唐艳眨着大眼睛问:“领导,不是常委了吗,你怎么不来这边住?”
“你希望我来吗?”
唐艳肯定的回答了冯喆的玩笑:“那是,一百个希望。”
冯喆现在住在电视台下属的宾馆里,听了唐艳的回答笑笑说:“可是,我这人非常的恋旧,你说该怎么办?”
冯喆说着就出去了,唐艳张张口,心说那就将会议室再改回来啊。
等给严守一汇报完了这两天了解的情况,严守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冯喆又说:“今天下午在东凡遇到了一个意外事件,县长的侄子刘二春被人给刺中了脾脏、肝部,这会在县医院抢救。”
严守一本来的在看着电视,一听盯着冯喆,冯喆说:“东凡有一户四口人家,姊妹三个一个老母亲,男的去泾川打工,两女孩一个在东凡储蓄所,一个在家务农,县长的侄子刘二春要和这家的大女儿谈恋爱,但是遭到了拒绝,不知怎么的,刘二春拿着匕首在那里和那个老母亲动起了手,结果两个女儿回来,就和刘二春起了争斗,在争斗之中,大女儿朱晓红用匕首将刘二春刺伤了。”
严守一仍旧的没吭声,冯喆说:“我就不打扰书记休息了,到了泾川,我随时给书记汇报那里的进展。”
唐艳将冯喆送到了外面才回去,冯喆在路灯下走着,一会行走到了一棵树下,抬头望去,树的枝柯将灯光遮蔽了,夜空中有一颗星非常的亮,但是显得非常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