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双真是交游广阔,竟然和马隆骉走在了一起。
马隆骉非常谦和,当众说了几句欢迎大家的话,而以桌为单位敬酒,虽然是礼节性的,但今天能来的人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至于马隆骉是不是能记得住自己,那实在不能深想,只能算是奢望、靠运气了。
马隆骉很快的离开,李德双倒是和许多人都熟络,一会他很热情的将冯喆和赵枫林拉在了一起,要人给自己三个合影留念。
拍完照,李德双很明确的说让冯喆和赵枫林今后要多多支持老同学,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冯喆笑说:“你真是直接,资本果然无敌,我眼热,现在每天都盘算着你那个总经理的位置呢,差点都夜不能寐了。”
“心动不如行动,你现在就来,正好过完节走马上任。”
李德双说着笑了,拍着赵枫林的肩膀说:“兆丰可是个好地方,枫林这一去,必然大展宏图,我送你三个词,一:泰森;二:贝壳;三:皮带。”
李德双说话风趣,焦海燕就问这几个词风马牛不相及,连在一起什么意思?
李德双笑了:“泰森,强有力,拳王,我祝枫林到了兆丰大权在握,贝壳在古代是当钱币使用的,就是有钱,至于第三,就是让枫林看好自己的裤腰带。”
大家一听哈哈都笑,赵枫林说:“你说的前两条我都可望不可及,唯独最后一条我是还有些自信的。”
焦海燕插话说:“我倒是觉得皮带这个好办,兰若跟的紧的像什么似的,枫林也没机会,毕竟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盯得人多,至于权,唾手可得,钱嘛,这不现成的大款?招商引资不得了?房地产带动经济是各地颠扑不破的经验,gdp不升高都难。”
焦海燕很会说话,赵枫林却摇头:“兆丰是全国挂号的贫困县,想出成绩,难,我倒是挺羡慕马蜂的,有现成的机会给李大老板,德双应该找冯处长才对。”
赵枫林将矛头对准了冯喆,看来供销总社的事情瞒不过他,冯喆正要挤兑赵枫林,王趁铃这时走了过来,说赵枫林:“你别诉苦了,我倒是觉得你去了一个好地方,你想,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兆丰本来穷,这大家都清楚,你要是到了那干出成绩,那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要是没成绩,本来就险山恶水的,干不好能赖你?再说你只是常务副县,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前边还有书记、县长,没你什么事,干两年觉得没机会,咱走人换地盘重来。”
赵枫林一听笑了,拿酒杯敬王趁铃:“你才是高人,一席话说的我茅塞顿开,不行,我得给马部长说说,怎么也得把你给拉着去兆丰,我给你做副手,咱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看你无论如何是损不了的,绝对占了大便宜。我呀,唉,我一时半会的哪都去不了,要不说你们男人真美,不用生孩子。”
王趁铃说着瞄了一眼冯喆,话里有话,冯喆心里有数,王趁铃这次生女儿是早产了,并不足月,她把这个女儿看的很重。
李德双等王趁铃说完拽着冯喆:“冯大处长,你可听见了,人家在武陵的都看出来你手里握着我得机会呢,你供销社的新楼盘,可得给兄弟帮衬一把。”
赵枫林又逮住了机会刺激冯喆:“李胖,冯处总不能白帮你,你坦白点,上次你入手的那楼盘,给了他多少好处?”
李德双只是笑,冯喆根本不接赵枫林的话:“我倒是想官商勾结一把,谁知道倒霉的就出差了,枫林到了下面机会多,无论如何得权力寻租,那是手到擒来,在兆丰随便划个地方就盖几十栋楼了。千万别丧失了机会。”
赵枫林一听就哑了口,王趁铃笑:“李董事长送给了枫林三个词,我也要送给常务副县长几样东西。”
赵枫林表现的很有兴趣,王趁铃说:“钉子、风扇、相机、手套、刀子、弹簧、空调、电话、风向标、蚊帐。”
众人一听都愣了,焦海燕问:“这么多东西都给枫林啊,这干嘛使唤呢?”
赵枫林说:“我瞧开杂货铺用得上,供销社本来不就是卖东西的?全都给冯掌柜倒是挺符合的。”
几个人说的热闹,本来没注意他们的同学也围了过来,王趁铃解释说:“还就是要给你的,钉子是无孔不入的,风扇是用来吹的,相机是用来拍的,手套意味出手要大方,刀子告诉你口锋要锐利,弹簧提醒你要能缩能伸,空调说明冷热不怕,电话表示人云亦云,风向标随时转向,蚊帐的特点是能够罩得住,有了这些,你这个常务副县长不在下面如鱼得水才怪。”
冯喆立即接口说:“看来,这个杂货店的买卖还是得给赵常委才对。”
赵枫林想反驳,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什么词,再一想觉得王趁铃说的还真是挺对的。
焦海燕看出来了,赵枫林在嘴巴上,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冯喆的。
王趁铃今天事杂,青干班的同学们在她这里宴会完毕后,另外又找了地方聚会,在一起就玩了很长时间,酒喝得都不少,后来大家都就地休息了,冯喆以明早还有事,家离得也近为名走了。
夜静的没有一丝风,空气冷的有些沁人心脾,冯喆站在小区的院子里仰头看着楼层那些或灭或亮着的灯光,有了很多的感慨。
自己如今在供销总社看似风光无限,但谁能知道暗流汹涌,搞不好会船翻人亡呢?
刘全有是绝对不干净的,但是人家走了,玩不过阚敢为人家躲得起,已经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好吧,就凭这一点刘全有也有资格教训自己,全身而退嘛,那自己到底是不是刘全有口中那个丧失了锐气,为人圆滑,没有气节的阿谀拍马之辈呢?
关键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
看似阚敢为和吴思凡非常的信任自己器重自己,但这两人浑身上下都带着危险的气息,做事太过于利益化,迟早会翻船,还将自己牢牢的绑在他们身上,一个搞不好,大家就会一起完蛋。
怎么办?
人生一次次的面临抉择,自己如今又到了一个岔路口。
从昨天中午开始肚子里进的食物就少,酒倒是喝了很多,脑袋里的血液用不着跑到胃里去助消化,留在脑袋里没事可做,在酒精的帮助下让自己更多的去胡思乱想。
能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想想李德双、王趁铃、赵枫林、焦海燕这几个人,发财的发财了,生孩子的生孩子了,去下面镀金的镀金了,甘心平淡的安居乐业了,就剩自己没门路看似风光的却在一步步走向毁灭了。
眼看着过完年,新楼开发的事情一定会提上议程的,连李德双都知道了,而自己这个筹建组的副组长是跑不掉了,那就和阚敢为和吴思凡他们一起更加的沦陷了一步。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为什么总是有选择?
人活着怎么这样难?
冯喆坐电梯到了家门口,他站了一会,顺着楼梯又走到了下面一层,在那家刚刚装修好的房门前停了一会,听到里面没动静,而后掏出了一把钥匙,到了对面一套房的门口,打开门进去,又将门锁好。
这一套三居室有一百二十平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当时是从李蓉手里买下的,冯喆那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潜意识的就是想留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一直没有给柴可静提起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留着这一套房子到底想干嘛,是想留给杨凌?或者是有别的用途?但就是鬼使神差的隐瞒了下来。
夜是如此的漫长,仿佛看不到曙光的到来……
坐在一无所有的房间地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焦海燕说自己的起点一直很高,高在哪?自己什么时候一帆风顺过?
还能力,能力算个屁,有人要用你你的能力才有价值,没人用你你顶多叫怀才不遇。
这世界上有能力学历高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任何自我膨胀将自己看的太高的,都不是疯子就是狂人,而且基本都是过的不怎么好的那类型人。
学历高、能力强的人往往都有一个通病,恃才傲物,个性张扬,过分计较个人得失,李白没才吗?过的怎么样?
杜甫没文采?穷途潦倒!
可有时候不计较怎么知道得失和差距?
一个人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别人无端的成功。
为什么自己一直努力却屡屡碰壁,有人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未艰苦奋斗却总是一帆风顺?
……
将手机拿在手里翻看了好久,冯喆盯着赵文的电话号码,心里拿不定主意。
那年在商场里无意的救了赵文的孩子,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费尽周折能找到自己。
这人太有心了,怨不得人家能身居高位,还在孩子满月前专门派人给送来了铭刻着孩子名字的金项圈。
这样,人情应该是还了吧?
再说人家是厅级干部,尤其在别的省份,自己却在岭南,要是去找他,合适吗?
鞭长莫及啊……
可是又能怎么办?目前似乎能帮到自己的,就是这个赵文了。
一个人呆了很久,天似乎要亮了,冯喆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怎么自己都要试一试!
试了,或许还有机会,不试,一点机会都没有!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但更多的时候路都是人被逼着走出来的!
……
冯喆早上到了单位见到吴思凡的时候脸色刷白,吴思凡关切的问他身体没事吧,冯喆说自己就是昨天喝多了,昨晚都喝大了,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到家的,这不,还得接着请几天假,最近几个同学朋友扎堆的生孩子过满月过百天,大家看样子是等不及要过年才喝酒了。
吴思凡笑了:“那你就去嘛,你珠玉在前,人家跟样学样的你难道就有意见?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亦非礼也。再说这靠近冬天,不是结婚的就是生孩子的,事情确实多了点。酒可以喝,注意身体就行。”
冯喆一脸苦恼:“会敬酒的靠语言艺术,善斗酒的靠游击技术,装醉酒的善于玩骗术,灌不醉的肯定有防身术,我就我自个,只能舍身上了。”
“要不怎么有‘酒色财势,人生四累’之说呢?”吴思凡笑笑说:“去吧,给你放假,过完年,就得忙了。”
冯喆请了假,开车快到家的时候,在植物园前面小区那儿看到阮若琳从一辆出租车里拎着东西往下拿,那东西似乎很沉,阮若琳看样子有些艰难,而后慢慢的走进小区里了。
这一幕一闪而逝,冯喆驾驶的车很快过去,到家之后他给柴可静说自己要出去办事,而后抱了一会儿子,看看时间,出门就到机场坐上了去往岭东省的航班……
……
繁闹的春节终于过去了,对于某些人而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切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于某些人而言日子就是一个机器里出来的零件,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正月初七,就在大家都按部就班的要开始工作的时候,供销总社的人都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供销总社信息与法律法规处处长冯喆,工作调动,要到新源市兆丰xian代l县长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所有人都感觉意外,大家都议论纷纷,供销总社的人不说,连原来青干班的同学们都打电话来问冯喆确认消息加以祝贺,冯喆回答自己也刚被组织谈话,但莫名其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多人都知道赵枫林要在过完年到兆丰当常务副县长的,但这下情况有了变化,赵枫林仍旧是去新源市,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变成到马铺县担任常务副县长去了,现在去兆丰的换成了冯喆,但却是代l县长。
作为大学同学,同时又是党校青干班的同班,虽然赵枫林和冯喆两人都去新源市任职,是各行其道各司其职,但是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必然是发生了什么的,却让人一时想不明白。
越是反常的事情就越神秘,越神秘的事情就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焦海燕知道这一情况后就问齐明鑫怎么回事,但齐明鑫说,原本新源市对兆丰代l县长就酝酿有人选,而省里委、府两边也有不同的意见,至于赵枫林的职务变动,主要还是因为在谁代理兆feng县长一职上面有人发了话,并且这是决定性的,这样以来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兆丰的县委副书记能成为代l县长的、常务副县长本能成为县委副书记的,因为有这些人的变动赵枫林才能到兆丰,这下因为冯喆的横插一杠子,一个接一个的都不能也无法前赴后继了,所以所有的计划如今全泡了汤。
齐明鑫给岭南五号人物服务,齐明鑫嘴里的这个决定性的“上面”指的是谁?焦海燕再问,齐明鑫也含糊的不说明白了,只说这一切也是组织上通盘考虑,着眼于兆丰领导班子的长远建设、反复酝酿、慎重研究决定的。
齐明鑫知道焦海燕之所以问这些都是赵枫林想探寻个究竟,他让焦海燕转告赵枫林,本来赵枫林年前到兆丰之说只是组织上有这个意图,并没有形成定数,所以一切还是要以正式下达的文件为准的,现在兆丰郁闷的人估计不少,所以赵枫林能去马铺,并且还是常务副县长,也是不错的选择。
焦海燕想来想去的,还是先给冯喆打电话祝贺了一番。
冯喆忽然的空降到兆丰去,事先毫无征兆,所以让人猝不及防,并且已成定局,这样叫想再活动一下的人完全丧失了机会。
赵枫林非常郁闷,几欲发狂,虽说职务没变,但犹如开车正常行驶着让人冷不丁的拧了一下方向盘一样,彻底乱了方向和阵脚,还差点翻车,心里太不爽快,偏偏那个捣乱的人还是他一直仇视的冯喆。
真是哑巴蚊子咬死人,赵枫林太想知道在这个春节期间,冯喆究竟都做了什么!